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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运动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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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距离运动会只剩下一天,代表高三参加4×400米接力赛的选手由体育老师直接指定,年级跑过“涪来运转”马拉松群众健身组的四个同学。
下午返校,接到体育老师通知,肖队长总算从月考考砸的打击里恢复过来,容光焕发嚷嚷着全体队员放学留下来开一个碰头会。
苏江说,不就是明天下午一节课的事嘛。
封彦宇也说,直接去跑就好了。
肖队长很坚持,“开会还是很有必要的,我还有几点要求……”
话没说完,看见向老师脸色铁青地走进教室,无声地宣布会议取消。
不过肖队长还不死心,趁着晚自习的课间硬拉着苏江和封彦宇去四楼找雷弋,商量战略战术。
肖队长表态,“我是队长,我带头,我跑第一棒,剩下三棒你们想怎么分配?”
封彦宇提醒,“第一棒得负责拉开差距,最后一棒还得负责冲刺。”
肖廷杰马上变卦,那他还是跑第二棒吧。
担心封彦宇体力不支,苏江做主,不如他跑第一棒,学霸跑第三棒,雷弋跑最后一棒。
战略战术搞定,肖队长又兴致勃勃张罗连夜急训。
遭到队员们的一致反对,真要训练,大课间来跟我们练金刚功。
肖队长鼻气歪,宣布撒手不管,到时候跑个倒数第一,反正丢脸的也不是他一个人。
星期四早晨八点,运动会隆重举办。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傻太天真,所谓的运动会不办开幕式,实际只是把开幕式的横幅换成了“入场式”。
田径场照旧彩旗飘扬,国旗方阵、班级方阵照旧迈着矫健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入场。
又听见蒲校长致开幕词,裁判员代表、运动员代表宣誓,男女铅球,男女铁饼,男女跳远接连开赛,加油声呐喊声和各种煽情的广播响彻涪中,严重干扰了高三的学习。
4×400米接力赛是下午第一个项目。
高一、高二分别派出四个队,高三友情客串一个队,正好把九条跑道占满。
肖廷杰收腹挺胸,昂首阔步领着大家去签到。
四个人都穿了跑马拉松时的跑鞋,又嗅到跑道微微刺鼻的塑胶味,不免想起许多往事。
不过,具体到苏江,除了怀念,还有自责——从前的我们多么纯洁美好,这两天的我们怎么就推开了罪恶的大门呢……
好在,只来得及自责一分钟。
一声哨响,各就各位。
又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苏江拼尽全力,第一个跑到终点,给肖廷杰赢来十多秒的领先。
不过这一圈实在冲得太猛,沿着跑道走了一小会才把恶心想吐的感觉压下去。
再看跑道,肖廷杰早已经给学弟们反超,眼睁睁看着他落后、落后、再落后,终于跑进接力区,递给封彦宇接力棒,已经落到倒数第二。
封彦宇不愧是一直坚持跑步的人,奋起直追,连超两个学弟。
以及,他这一出场,广播立即开始播报,“发型到位,气质高贵,《正好喜欢你》全体淑芬预祝高三代表队取得最后的胜利。”
什么鬼呀,这么古老的传说怎么还有人惦记?
苏江脸上一热,赶紧往人少的地方躲。
紧跟着身后响起围观群众的欢呼,封彦宇已经跟雷弋顺利交接,并且冲到了第三名。
现在就看雷弋的能耐了!
远远看见男朋友弯腰驼背的丑陋跑姿——小朋友那句“老东西”来到耳边,不由得笑了出来。
其实我们还是老样子嘛。
男朋友虽然跑得难看,到底保持住了封彦宇打下的基础,偶尔退到第四,又回到第三,甚至还冲进了第二,又退回第三。
这时候,第一名已经遥遥领先、胜券在握。
中间三人处于胶着状态,一会你进一会我退。
落后的五个人则已经放弃挣扎,远远跟在后头凑数。
肖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焦急许愿,“雷弋雷弋拜托你争点气,务必把第二名拿下来。”
难怪古人总曰,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呢(古人:怎么又是我曰的)。
肖队长话音刚落,视野里的三个选手就齐刷刷倒地。
全体围观群众也齐刷刷“啊”地叫起来。
担任志愿者的男女同学一拥而上,搀扶摔倒的选手离开跑道。
与此同时,一个女同学的尖叫划破云霄,“啊啊啊!他他他!血血血!”
肖廷杰事后从离得近的围观群众口中得知,是雷弋先摔倒——逞能逞过了头呀,带倒了另外两个同学。
另外两个同学都没有大碍,就不知道是谁的接力棒,恰好敲在了雷弋左侧眉骨,当场划出一道口子。
等到三个人爬起来,雷弋脸上鲜血直流,把搀扶他的同学衣服都弄脏了。
有女生拿来纸巾帮忙按住伤口,纸巾也被染得血红。
苏江事后从肖廷杰口中得知,自己表现勇猛,健步如飞冲过去,一个“公主抱”抱起雷弋,一口气横穿田径场,一脚踹飞东门上的侧门,消失不见。
我有这么夸张吗?苏江不免脸红。
听见说自己踹门,才察觉右脚脚腕到现在还隐约作疼。
而在事故发生的那一刹,看见雷弋被血糊花了的脸,苏江只觉得眩晕,还有嗡嗡耳鸣。
身前身后的人都在表情惊吓地说话,说的什么却听不清。
自己和雷弋是怎么出的学校,坐的什么车,全没有印象。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中心医院。
先是听见外科医生说话,你们得转去整容科。
又听见整容科的医生说话,让苏江先把“病人”放到手术床上,再去换挂号单。
怀里一空,没有感觉轻松,倒像是失去依傍,开始腿软。去挂号室的路上,几次左脚踩到右脚,差点跌倒。
再要往窗口里面递挂号单,才发现挂号单不翼而飞,手里捏的是一团染满鲜红的纸巾,眼泪噗噗掉出来。
终于回到整容科,看见手术床上的雷弋闭着眼睛,用医生给的纱布按着伤口。
医生取笑苏江,“病人没哭,你哭什么!”
苏江这才发现,自从受伤,雷弋表现得异常平静,一声不吭,也没有叫疼,简直都不像他。
医生又想起来打听,“家长呢,家长不来吗?”
苏江习惯了遇事自己解决,完全没想到通知舅妈和姨婆,连忙问雷弋,“我给姨婆打电话?”
雷弋不吭声。
医生也没有坚持,开好处方,细心交待缴费以后要去哪里的药房拿药,待会手术结束还要记得去哪里的治疗室打破伤风针。
等到苏江飞跑着拿回来票据跟药品,护士说,“那我们要开始手术了,你出去等。”
雷弋听说这话终于露怯,伸出胳膊想要抓苏江。
苏江赶紧去握雷弋的手,“让我留在这里吧。我留在这里,他也不那么紧张。”
护士还想说什么,医生笑着答应了。
护士转身拿来一块蓝色无纺布,遮住雷弋的脸。
手里的手立即吓得紧了紧。
苏江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听见医生说,“我们现在打麻药,可能会有一点疼。”
手里的手又紧了紧。
苏江继续安慰没事,没事,却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争气地打颤。
感谢天感谢地,估计是打麻药没有想象中的疼,以及药到人麻,手里的手慢慢松弛下来。
雷弋自己看不见不觉得,苏江目睹医生、护士清洗伤口,被血淋淋的场面吓得直冒冷汗。
护士就朝苏江歪歪头,示意让他不要看。
医生则轻声细语地和他们聊天,怎么受的伤,哪个学校的学生,几年级,高三的学习压力大不大?
苏江正逐条回答医生的提问。
意外听见医生说,“好了……”
原来手术已经结束,原来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医生让苏江打开手机相机,调到前置镜头,给雷弋查看伤口,安慰虽然缝了针,幸好是在眉毛里面,等眉毛长好就不明显了。
又拿来一管药,仔细涂抹,包上纱布。
最后递给苏江一张术后注意事项单,强调纱布要24小时以后才能拆掉。药要放在冰箱冷藏,每天换药两次,记得去药店买碘伏和医药棉签。以及最近多吃点肉,补充营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伤口绝对不能沾水,一个星期以后回来拆线。
苏江扶雷弋下床。
护士打开手术室的门,这才看见门外面挤着一堆人,姨婆、舅妈、张勇、肖廷杰、封彦宇还有蒲校长和徐老师。
舅妈跟医生询问情况。
医生只好把刚刚交待的注意事项重复一遍。
姨婆先冲过去看雷弋,又过来拉苏江胳膊,眼睛红红的。
其他人围着雷弋问长问短,就听见雷弋反复地说,没事,不疼,不要紧。
大家群星拱月地送雷弋离开,眼看就要走出大门,苏江才想起来——还没打破伤风针。
连忙又调头回去找治疗室。
刚刚大概是应激反应叫人镇静。
现在回过神,妈妈和姨婆也来了,雷弋变得娇气,护士不过拿棉签给他涂碘伏,也哇哇叫疼。
打完针,留观五分钟,终于可以离开。
张叔叔的车子等在街边,舅妈、姨婆和雷弋上车先走了。
蒲校长也坐徐老师的车走了。
张勇、肖廷杰、封彦宇和苏江步行回家。
四个人刚开始都没有说话。
路过药店,苏江进去买医生交待的医用棉签和碘伏。
再回来,肖队长忽然开始道歉,“都怪我!都怪我!我给了他太大压力。”
苏江安慰,“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安排他跑最后一棒。”
张勇问,“伤口到底怎么样?遮着纱布我们也看不清。”
封彦宇这才说,他在舅妈手上瞄了眼病历,写的是三厘米伤口,边缘清晰。
四个人在小楼下分开。
苏江拎着袋子从电梯出来,迎面撞见舅妈。原来舅妈正准备去买棉签和碘伏。
姨婆听到两个人的声音追过来,数落舅妈,“你看你,还不如苏江崽崽心里有数!”
舅妈抱歉地冲苏江笑笑,坚持要加苏江微信,转给苏江垫付的医药费。
苏江回到天台,正洗手,舅妈跟了上来,“徐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会。听说你已经送雷弋去医院,才硬着头皮坚持到散会。”
舅妈又说,“雷弋居然不等我就缝了针,比我想象的勇敢呢,是不是因为有你在旁边?”
苏江脸红红的,连说都怪他安排弟弟跑最后一棒。
舅妈就说,“他自己摔跤,怎么能怪你呢,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感谢舅妈的沉稳、可靠和信任,跟她说上这么两句话,自己也踏实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那就好好陪他养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