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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私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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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脚步声。
接着,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杨玉侬的心立刻剧烈地跳动起来。
“谁!?”她颤声问道,惊恐地转过头,脸色早已因为恐惧而变得煞白。
“是我。”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他微微一皱眉,转身带上门,缓步走到杨玉侬的近前,撩衣坐倒。
男子的脸上始终挂着杨玉侬最为熟悉的笑,然而,这张和善敦厚的笑脸的后面却包藏着一颗杨玉侬永远捉摸不透的心。
“玉侬,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或许是杨玉侬惊魂未定的模样感染了来人,男子伸手握住杨玉侬的不住颤抖的手,柔声询问,眉宇间是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杨玉侬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良久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唬死我了。”她终于缓过一口气,左手按住胸口,压低声音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被人看见了不好。”
男子却是温文一笑,起身来到床榻边,静静地注视着熟睡的幼儿,梢顷,转头看着杨玉侬,脸上浮现着动人心魄的轻柔浅笑。
“我来看看咱们的孩子哪。”他欺身靠近杨玉侬,轻轻将她搂住,“还有,这么多天不见,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我么?”
“不行。”杨玉侬脸色一白,一把推开男子,“洪惜你疯啦!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如今重孝在身,怎能行此龌龊之事?”
男子却不放开她,反而仰头呵呵一笑,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低声道:“我的心肝。现在谁还管得了咱们?冷云峰早已经变成一抹亡灵了,这冷月山庄不就是你我二人的天下么?”
杨玉侬缓缓摇头,目光有些呆滞:“洪惜,你不能……我、我……”她抬起头,面如土色,“你可知道?我这些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好像相公的影子就在身边一样……洪惜!我怕!我真的好怕!”她把头靠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忍不住泪如雨下,“我还梦见小姑……我梦见小姑来向我索命……怎么办?洪惜!怎么办!”
洪惜并不答话,只是反手揽住杨玉侬,下颌抵着她漆黑的发髻。
他轻轻拍打着杨玉侬柔软的背脊,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掩不住的厌烦,然而语气却是越发的温柔似水、深情脉脉。
“莫怕。”他低声抚慰道,“天塌了,还有我顶着。再说了,冷云清若要找人索命,也应该来找我,你慌什么?”
杨玉侬止住了抽噎,洪惜的满不在乎让她浑身升腾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她怔怔地看着洪惜,双唇微微蠕动:“你……”她斟酌着,终于问道,“洪惜,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么?”
洪惜皱皱眉:“愧疚什么?”
“我们……我们犯了罪啊……”杨玉侬的声音打着颤,“你怎能如此心安理得?我们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本就罪无可恕。我们对不起相公,对不起冷家,更何况,更何况……”她的嘴唇在发抖,“小姑……小姑她……人命关天,你就不怕么?”
洪惜冷冷道:“那也只能怪那丫头运气太差。”
杨玉侬的脸色越发苍白。
“你老实告诉我。”她抓住洪惜的衣襟,急急道,“相公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洪惜深深地望着杨玉侬,眸中滚动着难以言喻的波澜,他笑起来的样子永远那样亲切而温雅。
“你说呢?”洪惜凑到杨玉侬的耳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对方的面颊上。眼前这个手足无措一惊一乍的小妇人总让他觉得可笑,然而他却不得不在她的面前表现出刻意的温柔和体贴。
杨玉侬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说过小姑的死只是一个意外。你说过永远不会做出对相公不利的事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就想害死相公!对不对!”
“你给我安静些!”洪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是!我早就想杀了冷云峰!那都是因为你!玉侬!冷云峰不死!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你懂不懂?”
杨玉侬愣愣地看着洪惜,眼中泪光闪烁。
“从冷云清淹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下定决心杀了冷云峰。”洪惜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孩子的事,冷云峰迟早有一天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否则,一切就全完了。”
杨玉侬喃喃道:“相公他不会知道的,只要我至死也不说。相公又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他对叶儿一直很好……为什么?洪惜,你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洪惜呵呵一笑,道:“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在意。这样的耻辱,任哪个男人都会耿耿于怀,何况冷云峰又不是傻子!他只是在守株待兔,要你我自投罗网。”
“所以……”杨玉侬若有所思,“你那时执意要留在冷月山庄?”
“你难道忘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顺势搂住杨玉侬,轻吻她的鬓发,“冷云峰的心思我还会不明白?冷云清私通谢三已经让他颜面尽失,现在妻子又和下人有染,高傲如他,自然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唯有忍气吞声,表面上对叶儿百般呵护,以阻悠悠众口,实际上,只怕他做梦都想杀了叶儿。玉侬,你就是心太软,冷云峰这一招阴得很,哼!引君入瓮。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玉侬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对方。
“所以你一定要杀他?”
洪惜的眼中闪过些许阴仄:“我若不杀冷云峰,迟早会命丧他手。”他轻轻抚摸杨玉侬的脸颊,“玉侬,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我洪惜一人命不足惜,只是若丢下你同叶儿,我何以往生?”
杨玉侬道:“你总喜欢用这些话来哄我。”
洪惜捉住对方的手指,凑到唇前,印上一吻,道:“今时今日,你难道还要怀疑我的真心。”
杨玉侬不语,她缓缓抬起手,按在洪惜的心口上。突然间,她感到眼前的这个人极为陌生,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她曾经渴望而思念的,那样遥远,那样隔阂,几乎是一个他全然不了解、不清楚的暧昧的世界。
不!她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她曾经向往的风花雪月、海誓山盟呢?
她曾经为之奋不顾身、死而无憾的缱绻缠绵呢?
在哪里呢?
是的,她背叛了冷云峰,背叛了冷家,她成了不贞的妻子,□□的女人,可是,她的蔷薇色的梦呢?
她不惜牺牲道德而换来的只是这样机关算尽的冷酷和残忍么?
那么,自己是否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呢……
杨玉侬浑身一颤,心底竟是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