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劫》柢山鬼

57、扶桑劫 五十七［不思量，自难忘］

　　“将军，金吒木吒二位将军求见，说是代父请罪。”

　　黄天爵凤眸微抬，转了转手中的酒杯。

　　“让他们进来吧。”

　　天爵似乎很是疲惫，直到侍从引二人进门，都未抬头看上一眼。

　　“将军喜欢吃栗子糕？”

　　木吒见桌上摆了几盘栗子糕，开口问道。

　　黄天爵拿起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道：“这栗子糕是兄长所爱，末将喜牛乳糕，但兄长碰不得牛乳，父亲便将府上的牛乳都换作了羊乳。”

　　包括他爱吃的牛乳糕。

　　似乎爹爹更偏爱兄长一些吧，二哥自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天祥年纪小，天赋又好，而他……似乎总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想到兄长兴冲冲地买回牛乳糕哄他开心的模样，天爵不由失笑一声。

　　“我跟爹爹说过啦，爹爹说怕我偷吃才换掉的，你什么时候想吃让爹爹帮你买。但是爹爹说剩下的也要丢掉的哦。”

　　少年撇了撇嘴，漂亮的眸子会说话一般，好像在说，我才不会偷吃。

　　眼下不知何时落下两行清泪，天爵深吸一口气，将泪水拭去。

　　笨蛋。

　　————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后院一阵喧闹，黄天爵问道：“发生何事？”

　　“回将军，似乎是……李小姐。”

　　“哦？”

　　黄天爵意味深长地看了金木二吒一眼，拿起了桌上的佩剑。

　　“将军，李小姐偷偷摸摸的潜进医师的院子不知为何，好像……偷了什么东西。”

　　“搜。”

　　“且慢！”

　　木吒怒道：“将军未免欺人太甚！贞英不过一女子，你让人搜她的身，岂非坏她名誉？”

　　“呵。”

　　黄天爵笑道：“令尊坏我兄长性命，本将军又没做什么，令妹来我武成王府行窃，本将军证实一下罢了，便是折辱了？”

　　黄天爵眸光忽地一冷：“没听见吗？搜！”

　　金吒连忙道：“天爵，是否能先问问贞英偷了什么东西？若真有此事，我绝不偏袒。”

　　黄天爵懒懒抬眸：“看在亡兄面上，我敬你几分，你问吧。”

　　金吒来到贞英身前，问道：“贞英，你去医师的院子做什么？”

　　“我……”

　　贞英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黄天爵的耐心几乎已被磨尽，以剑鞘抵住她的下巴：“我问你最后一遍，你拿了什么？”

　　贞英手心一紧，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黄天爵一把将她袖下之物挑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不是哥哥的医案吗？你拿这个做什么？”

　　“说话！”

　　黄天爵声音一厉，贞英被吓得脑子空白，带着哭腔道：“是……是爹爹让我拿的……我……我也不知道……”

　　黄天爵翻开那本医案，越往下翻，他的心越沉下一分。

　　“把医师叫过来！”

　　黄天爵握紧拳头，忍下满腔怒意。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爹爹，瞒下长兄病情！”

　　“属下不敢，是长公子……公子让属下这么做的。公子说……昆仑有仙药，必能将他的身体养好，不必让殿下徒增烦恼……”

　　黄天爵气得一拳砸在桌上，牙齿都颤抖起来。

　　黄天化！

　　伤成这样你怎么敢瞒！

　　“下去吧。”

　　黄天爵深吸一口气，拿过一旁的烛台，竹简被丢在炭盆之中，不过须臾，便已燃为灰烬。

　　他望向下首瑟瑟发抖的女孩，冷声道：“我说过，伤我哥哥都人，都得死。”

　　“想借此为你爹折罪？”

　　“痴心妄想。”

　　————

　　哪吒已受三年香火，化作灵珠，落于莲台之上。

　　炳灵帝君为其护法多日，长生则去清虚道德真君之处取定魂珠。

　　李靖失踪，黄天爵带兵围剿，寻他行踪追至陈塘关外。

　　“他上山了？”

　　“回将军，千真万确。”

　　黄天爵冷哼一声：“搜山。”

　　天爵握紧了手中的铜符，随即又松开。

　　任天涯海角，我看你能逃往何处！

　　————

　　莲台之上，灵珠散发异彩，炳灵帝君催动九天玄火，萦绕其周。

　　九天玄火乃生命之火，生命之源可为哪吒的魂魄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灵力。

　　只需运行三周天，哪吒便可借本体灵珠重生还阳。

　　李靖来至行宫前，门前赫然写着“哪吒行宫”四个大字。

　　李靖怒道：“你这孽障！生前祸及父母，死后愚弄百姓！你若要怪，便怪你自己，为一外人弑父杀兄！”

　　言罢，李靖一锏击向牌匾，将其断为两半。

　　素知夫人听闻声响，连忙拦住了他。

　　“你做什么？”

　　见妻子年轻的容颜，李靖微微讶异，却来不及多想，怒道：“原来是你纵容这孽障！”

　　“他非孽障，乃我儿哪吒！”

　　李靖一愣，他印象中的妻子，温柔之中带着些懦弱，从未如此疾言厉色。

　　那个孽障，果真是害人不浅！

　　他一把推开素知夫人，却被一道结界弹了出去，口吐鲜血。

　　素知夫人刚要上前，一道金光晃眼，她震惊地睁大双眼。

　　“引魂铃……”

　　“虎毒不食子，你竟卑鄙到用引魂铃招我儿魂魄？”

　　“他弑父杀兄，为天下不容。他若不死，必祸及苍生！”

　　“一派胡言！”

　　素知夫人大怒，引魂铃如魔咒一般响在她的耳边。

　　她闭目施咒，三魂七魄动荡不已。

　　哪吒，娘亲对不起你，要摄，便摄娘亲的魂吧……

　　“你疯了！”

　　李靖大惊，却发现殷氏竟少了一魄。

　　怎么会这样？

　　————

　　哪吒魂魄不稳，九天玄火与炳灵帝君心脉相连，灵力突然被打断，帝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堪堪扶住桌角。

　　忽嗅得浓烟之息，原是李靖无法打破结界，决定火烧庙宇。

　　帝君脸色一沉，撤去结界，冷声道：“什么人？出来！”

　　李靖见帝君容颜，不禁瞳孔一缩。

　　是甘枣山的少年！

　　少年的眸子依然明亮，却无法聚焦，似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李靖猛见莲台之上熠熠生辉的灵珠，伸手去取，灵珠却落入少年手心。

　　“把灵珠交给我。”

　　少年忽地一笑：“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君说话？”

　　李靖见他油盐不进，摇动引魂铃。

　　九天玄火现于掌心，炳灵君护下哪吒神魂，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魂魄虚弱，为哪吒护法又耗费大量灵力，扛不住引魂铃的撕扯。

　　见少年吐血倒地，李靖连忙取走他手心的灵珠，一锏砸向殿前神像。

　　神像轰然倒塌，砸落桌上烛台，火势迅速蔓延。

　　李靖想要上前，另一半神像也塌了下来，砸向昏迷的少年。

　　李靖见火势逐渐壮大，抱起昏迷的殷氏，急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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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烟吸引了黄天爵的注意，天爵眼下一沉，赶到行宫前。

　　“这是什么地方？”

　　侍从答道：“将军，这里好像是座庙宇。”

　　“灭火。”

　　“可是那罪臣……”

　　“先灭火。”

　　黄天爵捏了捏手心的铜符，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

　　“此处既是庙宇，必有人上香，我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在。”

　　“将军，危险！”

　　黄天爵刚要上前，顶上却落下一团火球，虽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却仍能看出那一半“哪吒”的字样。

　　哪吒？

　　黄天爵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猛地冲了进去。

　　火势猛烈，一股血腥之气却让他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久经沙场，对血腥之气十分敏感，只见一人躺在地上，熟悉的气息令他瞳孔猛然一缩。

　　梁上横木携火焰落下，黄天爵疾步走近，为少年挡了下来，震得他吐出一口鲜血。

　　少年的轮廓像极了记忆中的兄长，他拭去少年脸上的血迹，身体不由颤抖起来。

　　“哥……”

　　“哥，哥，你醒醒，我是天爵，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伸手抚上少年的额，入目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眸。

　　他再顾不上其他，抱起昏迷的少年离开火场。

　　贞英得知父亲失踪，缠着子牙求了五行遁符，却不会用，走错了好多地方，总算找到了黄天爵的行踪。

　　“天爵哥哥，我总算找——天化哥哥？！”

　　贞英睁大眼睛，天爵怀中的少年，不是黄天化是谁？

　　他的容颜相较于四年前并未发生多少变化，却有了些生气。

　　不再是那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贞英伸手，想拭去少年脸上的鲜血，黄天爵却侧身躲过她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别碰他！”

　　黄天爵咬牙切齿道：“若我哥哥有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是我放走的爹爹！”

　　贞英焦急喊道，回应她的却只有黄天爵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