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逐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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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有些措不及防。
坐上飞机时，夕岚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第八基地遇袭了？
第五基地才刚刚沦陷，另一个基地便遭遇污染物潮…不应该啊……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第八基地现在的气温接近零下二十度，生物活动都不活跃了才对，难道……
“妈妈，我们不想那些复杂的事了！”识之殿堂说，“你先想想别的……你看窗外！飞得好高，人都变得像蚂蚁那么小了哎！”
‘……现在还没有起飞，那是地上的污渍。’
“啊……哈哈……”识之殿堂灰溜溜潜水了。
晏秋辰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说：“要走了，系好安全带。”
“哦。”夕岚把安全带从座椅缝隙中掏出来，扣上。
他的座位靠窗，旁边只有晏秋辰一人。
夏烨不参与这次支援。他的污染值还没有降下去，异能和那边的环境相性也非常不好，所以没有收到支援信息。
他也知道自己在第八基地帮不上什么忙，只是麻烦小夕看好他没有异能的脆弱弟弟。
晏先生不脆弱，我也看不住，夕岚想。
飞机起飞了。
夕岚看着窗外，地面上的建筑物逐渐变小，变远，直到被云朵遮盖，什么也看不见。
云层上的世界是明亮梦幻的，厚厚的云层就像卷在棍上的棉花糖，在阳光下镀上耀眼的金色。
夕岚看了一会，觉得眼睛有点酸。
晏秋辰递给他一块手帕，说：“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夕岚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有要流泪的趋势了。
“谢谢。”他接过手帕，捂了下眼睛。
倒也不是很喜欢云层之上的景象。
就是……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而且不知道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会再见到的。”这时，晏秋辰说，“会平安回去的。”
“……我的想法那么明显吗？”夕岚从手帕下冒出眼睛，小声问。
“嗯。”晏秋辰微微点头。
“……我下次藏好。”夕岚闷闷地说，“而且，我只是在想，回去或许是坐车，就这样。”
“哦。”
机舱里没有多少人说话，前往支援的人们都能料到前线的情况，也知晓自己可能的未来。
但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既然选择了相应号召，就已经做好了九死一生的觉悟。
夕岚和晏秋辰的对话声很小，淹没在淡淡的噪音中。
“可以的话，睡一会儿吧。”晏秋辰递给夕岚一个眼罩，“到达那边是半夜，可能会直接开展工作。”
“你更应该睡觉。”夕岚说，“我的异能需要光，他们或许会把我安排在白天，但你不一样。”
战场和普通的任务不一样，异能者和裁决者一般是各自行动的，搭档关系最多只能在通铺里争取一下相邻的位置，但没必要。
“我会休息。”晏秋辰心中叹气。
为什么夕岚总执着于让他睡觉呢……他的睡眠也没有那么不充足……吧？
……
夕岚本来以为，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自己是睡不着的。
但他还是入眠了，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衣衫褴褛，躲在一个隧道里。
外面下着雨，隧道中的人们三两抱团，饥饿和寒冷在人群中蔓延。
可他们等不到饿死冻死的时候了，有一只长着四只人腿和一对无毛鸟翼的鮟鱇鱼闯进隧道，把靠近它的人撕开。
被撕开的人还没有死，但动弹不得，只能发出绝望的惨叫。
人们四散逃跑，夕岚就混在人流之中，没有穿鞋的双脚被地上细小的石子划出伤口。
逃，逃，逃……
突然，一只半人高的鮟鱇鱼咬住他的脚，夕岚扑倒在地，被向后拖去。
后方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浓厚的血腥味。
他会被开膛破肚，成为污染物的食物。
不，不，不……
他拼命地挠着地，想抓住什么，但除了将自己的手指磨破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不要——
突然，他的手抓到了实处，是一块比泥土更硬实、比石头更柔软的东西。
他紧紧地抓着那块东西。
鮟鱇鱼没有拖动他，好像是放弃了。
周围的一切在变幻，夕岚模模糊糊，不知身在何处。
……
“……”晏秋辰看着身旁熟睡的人，没有说话。
做噩梦了吗，连眉头都是缩着的。
感受着手心的刺痛，他有点无奈，夕岚的指甲该剪了。
要不要掰开……算了，反正左手不握木仓，再让他抓一会也无妨。
不过晏秋辰没想到，这一抓，就是两个小时。
夕岚后来好像没坐噩梦了，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小，最终自己松开了手。
晏秋辰把他的手放回他腿上，自己站起身来，向乘务员要了一包创可贴。
手心里的月牙印已经开始结痂，有点凌乱地落在食指掌骨和中指掌骨之间。
他看看夕岚的白净手，掌心和指间几乎没有茧，形状好看的指甲也并不长，应该一周之内才剪过。
原来是力气太大了，才按出伤口来吗？
晏秋辰突然有种怪异的情绪，好像不仅是好奇，也好像不仅是同情。
没有过往的人，能面不改色地面对污染和尸体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他想象不出来，或许那些东西，在夕岚失去的记忆中吧。
记忆是不会消失的，只会沉入意识的冰山之下，在做梦的时候，人或许会看见自己遗忘许久的人或事。
……
下飞机前，夕岚特意裹上了及膝的厚棉衣，尽管如此，冷风迎面吹来时，他还是打了个哆嗦。
道路湿滑，他走得小心翼翼，看起来像一只慢吞吞的企鹅。
晏秋辰看不下去，直接拉住他的手腕，在结了薄冰的路面快步走着。
“妈，不用紧张，你们的鞋子是防滑的。”识之殿堂说。
夕岚：“……”
他们果然被分开了。
原本夜晚轮班的裁决者们有一位突发急性病住院了，晏秋辰刚好补上。而夕岚的异能更适合白天使用，被安排在早上七点半到下午四点半，没有午休。
如果后来战况紧急，月光又足够明亮的话，他或许会通宵，但现在明显不需要。
极寒的夜晚不适合活动，对人类和污染物来说皆是如此，所以，夜间的污染物潮规模明显小了很多。
第八基地是专注重工业和军工业的基地，武器储备最是充足，直接采用了在夜晚进行火力压制的策略。
夕岚被带去一个帐篷里，因为是紧急搭建的，这里没有取暖设施，只在帐篷底部铺了一层床垫，上面排了五个睡袋。
夕岚在没拆封的睡袋，也就是放在边缘的睡袋边坐下。
住这里的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去洗漱了，也可能是晚上轮班。
还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不远处传来炮响和污染物的嘶吼，在隔音不佳的帐篷里额外清晰。
现在是凌晨一点了，但夕岚觉得自己睡不着。
且不说他下午睡过，就按这响亮的声音和外边的情况，怎么想也睡不着吧？
就在他抱着睡袋发呆时，两个看起来年龄不小的伯伯一边说话一边进入帐篷。他们一个留着花白的胡茬，一个脸上有一条斜斜的疤。
胡茬伯伯先注意到夕岚，说：“来新人了，怎么是个奶娃娃？”
“嗯？”夕岚回过神来，“你们好……”
“真是个奶娃娃啊！”刀疤伯伯咋舌，“小娃子，你才多大，就要上前线了，基地压榨童工？”
“我十八了。”夕岚回答，“我不小的。”
“十八啦？真看不出来！”刀疤伯伯皱眉，“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来这危险的地方干啥，真是……”
“小娃子，你还是回家去吧，这前线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多少弟兄都永远回不来了。”胡茬伯伯坐下来，“你还小，没必要来拼命。”
夕岚摇头，说：“我不怕污染物，我是自愿过来的。”
而且，他有保命的手段，在危及性命的时候，他可以躲在影子里。
“而且，你们看起来年龄很大了。”他说，“你们更容易受伤。”
“害，我俩都退休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胡茬伯伯说，“我们是异能者，实力比普通人强，过得也比普通人好，总归是要多出力的。再说，我俩快五十了，就算死了那也活得不算短了。”
“喂，别瞎说话啊，我儿子才结婚，还没抱着孙子呢！”刀疤伯伯拍了下胡茬伯伯的后背。
“你就偷着乐吧！等他们小夫妻把娃娃丢给你带，有你哭的！”胡茬伯伯拍了回去。
“行了，大半夜的嚷嚷什么呢？”这时，帐篷外传来声音。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弯腰走入帐篷，她短发过耳，穿着紧身鲨鱼衣，披了件黑色披风，看起来就冷。
“不过是有新人来，你们俩有必要这么嚷吗，明天早上六点起床，还不快睡！”
“知道了知道了，小宁呢？”
“死外边了，你们要是不睡觉猝死的话，还能和他做个伴。”
“知道了，睡觉睡觉。”
明明那女子很年轻，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兵却是很听她的话，很快就钻进各自的睡袋，不出声了。
夕岚眨眨眼睛，这个姐姐好像很有威信啊……
等等……
‘小识，这里男女混住？！’
“当然不是，他是女装大佬。”识之殿堂说。
“……”
夕岚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他会不会被灭口啊？
“不会，他们都知道他是男的，不过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因为他很强，在现存人类异能者中排第六，代号云霄。”
‘？比夏哥还高三名吗？’
“不，是高两名，原本排第七的人在第五基地牺牲了，夏烨的排名上升了一名。”
“……”
“你也去睡。”云霄对夕岚说，“我不管你是不是害怕地睡不着觉，如果因为犯困死在战场上的话，我杀了你。”
“……好的。”夕岚脱掉外套钻睡袋。
不过话说回来，死都死了，怎么杀，鞭尸吗？
“人在暴躁的时候总会说一些匪夷所思的话啦……” 识之殿堂说，“他今天下午死了个队友，气得虐杀一只s级污染物，咱还是不要触霉头比较好。”
“……”好恐怖。
……
次日清晨，因为没有热水，夕岚选择不洗脸，直接用湿巾解决。
现在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室外的温度接近零下三十度，冻得人不敢出去——虽然帐篷里也没好到哪去。
夕岚叼着一块压缩饼干，顺着楼梯爬到基地城墙上。
从这里，能看见基地外铺天盖地的污染物潮，城墙外两米处有一排三米高的高压电网，给下去的异能者们留下了安全降落的空间。
很多人已经下去了，到处都是鲜血和残肢，有人类的，也有污染物的。
天边有微弱的光亮，夕岚知道，当太阳开始升起时，自己就要上了。
趁着还有时间，他吃下压缩饼干，并从影子里拿出水喝了一口。
剩下的大半瓶很快冻住了……还是放回去吧，影空间恒温，它自己会化。
“小娃娃，害怕吗？”胡茬伯伯来到他身边，腰上系了绳索，看样子是准备下去了。
“或许有一点。”夕岚回答，“你要下去了吗？”
“是啊。”胡茬伯伯掏出一根有点皱巴的烟，手指一搓，就搓出一个小火苗，点燃。
但他只是抽了一口就丢了，把烟头按在城墙上的雪堆里。
“我去了，晚上间。”
“好。”夕岚点头，“祝您战无不胜。”
“必须的！”胡茬伯伯顺着绳索滑下去，进入战场，逐渐淹没在污染物之中，找不到人了。
数不清的木仓手趴在墙头，子弹射穿污染物的头颅。
运送物资的人们推着装到满溢的推车上来，又带着空车回到基地之内。
金黄色的光芒从东南方照射而来。
破晓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逐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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