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花犯》人青闲

2、第 2 章

　　应付罢谢家院子里这些事，借着宫中那位的势立了威，谢琼华带着自己的婢女回了自己的郡主府。

　　她寻常是不太住郡主府的，毕竟未婚女子长久地独居，难免传些风言风语。况且在谢家左右也无人敢主动来招惹她，也与在郡主府无不同。

　　这府中小辈不少，姐姐妹妹的，倒是有不少好戏可看，省的她一个人还怪无聊的。

　　只是如今她是必须得回郡主府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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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影，准备好我的郡主吉服和宝冠，给太妃递个牌子，过两日本郡主要入宫一趟。”

　　竹影看着她家美貌郡主表情恹恹，也有些心疼，“陛下也真是，怎么说下旨就下旨，不知道我们郡主有婚约在身。只是郡主，不少先帝的妃嫔都在静安庵修行，不知郡主想要见哪位太妃？”

　　“随便在宫中找一位便好，本郡主又不是真的想见她们。宫中有太妃就找一个合适的，实在没有，太嫔又何妨。本郡主还真不信他还能真不让我进宫。”谢琼华越想越生气，伸手掐起了花房新送的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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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这样子，真是在使小性子呢。依奴婢看，那赵二与郡主这许久却迟迟不提婚约，真不如就嫁给陛下，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陛下对郡主，向来是极好的，必不会亏待了郡主。”

　　竹影看谢琼华懊恼却并不很生气，便明白她并非完全无意。且她私心里实在不喜欢那个君子之貌的赵玟。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君热。”谢琼华低头拨弄百合的花蕊，“若是赵玟变心，本郡主大不了与他和离，本郡主乃先帝亲封，难道还能让他亏待于我。”

　　“史书上，可不缺陈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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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影缄默，行了个礼后便去西侧的库房寻吉服了。

　　过了两日是初八，正是一个好日子。

　　后宫宫禁并不严，虽然今上尚未选妃，但太妃同未出阁的公主们还是有不少家人来说几句体己话的。

　　嘉柔郡主请见清太妃的牌子进了内务府便离了太妃们住的仁孝殿，便直往陛下处理琐事的太和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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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华这是想寻太妃说什么呢？”帝王摩挲这这块上好的玉牌，笑着问随侍在一旁的苏宁南。

　　苏宁南欠了欠身，揣摩着这位少帝的心思，笑着开口：“陛下，郡主与清太妃交情不深，此次入宫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郡主想来太和宫，奴才一定让领路的小太监提前将消息传来。”

　　“你倒是机灵，不过若她不敢在大内乱逛，你大可叫小太监将人领来。”皇帝托着青花瓷的茶盏，里头上好的雨前龙井散发出沁人芬芳，他看着澄澈的茶汤，微微扬了嘴角。

　　“今年的贡茶不错，叫人给郡主府也送些去。”苏宁南应声便示意边上的小太监下去准备，现在郡主府的差事，哪怕是送茶叶这样的差事那也是头等紧急的差事。

　　皇帝走回御案前，起笔准备批这已经堆了两尺高的明黄奏折。只是一本还未看完，又打开了桌边的屉子，抽出一张已经起了毛边的浣花笺。

　　寻了个良日，谢琼华就早起梳妆准备着进宫了。

　　她换了郡主吉服，戴上头冠，宝蓝色点翠衬得她华贵晃眼，而时新的桃花妆又添了少女的娇媚。

　　按照规矩，女眷们入了宫得是先去请太后和皇后的安的。只是太后早逝，后位虚悬，若是谢恩便是没处去的。

　　毕竟皇帝日理万机，没空管后宅琐事，多半便是去金銮殿外候上一刻钟，尽了礼数便好。

　　为了避嫌，像谢琼华这般未出阁的女儿家便是连这一刻钟也不必侯的，点个小太监通传一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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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琼华身份在京中小姐里是头一茬的，马车便被允许坐到内宫门，再步行入内。不然光是这一段路，便得走上小半个时辰。

　　清太妃在先帝在时并不很受宠，只是温润无争，皇帝即位时大封，如今倒也过得尊荣。

　　宫内清修的太妃多半都自修了个小佛堂，谢琼华跟着这位娘娘抄了两个时辰的佛经，便寻了个由头说要回郡主府了。

　　原本是要去金銮殿寻皇帝，同他细细说说这赐婚事的。

　　不过抄经实在是累人极了，她随手指了个婢女去谢恩，便想着出宫了。

　　清太妃看她懒洋洋的样子，轻笑了下，“郡主若想早些出宫，边让我宫里的人领着吧。也算替我这个病弱之躯尽尽礼数。”

　　这些小事，不至于拂了太妃的面子，谢琼华自然应了。

　　谢琼华被一个清俊的小太监领着。

　　这不是出宫的路，谢琼华想着，不过左右是在宫里，也出不了什么事。

　　直到金銮殿辉煌的牌匾出现在她面前时，端方的嘉柔郡主也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嘉柔，赵玟明日回京，携如花美眷。你真愿嫁与他吗？琼华，当年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你恋慕赵玟，朕都为你空置后宫。如今他负你在先，为何不愿给我个机会？”金銮殿中，皇帝面对着谢琼华微微垂下了眼眸。他长长的羽睫垂下，遮住平日眉眼凌厉之色。

　　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谢琼华微微怔愣，他今天穿的是天子常服，明黄色的长袍上是二龙戏珠的样式。“赵玟，赵玟他当真……”

　　“嘉柔，我从未骗你。”他微微背过身去，“若你还是执意要嫁他，那表兄也能帮你一把。嘉柔，你想要的，表兄都会给你……”

　　绕了好几个弯弯的皇帝陛下见实在不起效，真是受不住君子之礼了。

　　“陛下，且让阿柔再想想，以三日为期，可好?”谢琼华敛下眉眼，看着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倒映着的他的衣角。

　　对皇帝而言，她这样肯软化的态度，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他不想逼她，这样不过是会适得其反。

　　于是他解下腰间的织锦龙纹香囊，递给谢琼华，“嘉柔，这香囊送的有些迟了，不过倒也不算太晚。”

　　谢琼华接过托盘上的香囊，里面隐隐透出佩兰、白芷的香气。“此香是大师所制，可辟邪化浊。只不过十日之内香气便会散尽，朕已戴了三日。嘉柔，朕予你七日。以七日为期，允你随时来这金銮殿给朕一个答复。”

　　他予她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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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由得有些失神。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身上的说服力是不同的。

　　赵玟是温润君子，谦和有度，凡是她提的要求他便没有不应允的。但这杀伐果断的帝王却愿意为了她主动放宽底线，确实触动她不少。

　　“那嘉柔便告退了”，谢琼华转身离去，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出来般的标准，正红的宫装摇曳，仪态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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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看着她的纤细背影，与奢靡大气的殿宇相映衬，低头又看了许久，只是迟迟不下笔朱批。

　　出了金銮殿，谢琼华走在青石铺就的宫道上，看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见了她都退立两侧，垂首等她经过。
　　红砖绿瓦，四方的天，她愿她的未来不束于此。但谢氏荣辱，郡主的得体，这都是比她的自由更重要的东西，她想。

　　被宫门侍卫恭敬地送了出去，谢琼华靠在回府的马车壁上，她有些庆幸今日未多施钗环，至少在无人之处，可以浅浅放下郡主的仪态。

　　只是赵玟，他当真违背了两家誓约?沈回忆起临行前他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少年眼眸灿若星辰，是看得到的真诚和欢喜。人心易变，难道当初的誓言只是年少时的情话吗？

　　“竹影，查一下赵玟的消息吧”谢琼华把玩着手上的香囊，“玟郎，玟郎，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她想。

　　竹影看着谢琼华手里攥着的明黄的织锦璎珞，站在窗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想退下。

　　“回来吧，有什么话想对本郡主说的吗？”谢琼华拨开窗纱。

　　“郡主何必为了那赵二回了陛下，如今这京中留言纷纷，都说赵二在边关另许了他人为妻。那边境苦寒，所出女子无不粗俗，哪里比得上我们郡主倾城之资。依婢子看，那赵二也忒不知好歹了。”竹影说着，竟露出了愤懑之色。

　　谢琼华却只是轻轻敲了敲窗棂，白玉般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流言谁都可以操控，本郡主只相信眼见为实。本郡主不是不信，只是我们不要急于一时，左右这两日他便历练完要回朝了，到时还如何瞒得住呢。”

　　“竹影，去凝辉郡主那儿。”她看着外面日头还早，也不急着回府，“本郡主有要事相商。”

　　竹影应声，便指挥着马夫往康王府去。

　　谢琼华兴致也不错，隔着窗纱看热闹的十里长街。

　　他是一个称职的帝王，值得为万民称颂，盛京的繁华实在是富贵遮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