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樟》冬月眠

12、12

　　常青睡着睡着突然睁开了眼睛，惊坐了起来，正好和推门进来的连铭珩对上了视线。连铭珩看见着常青穿着单衣，顶着一头乱发无神的发着呆。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常青，随后转身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常青。
　　常青楞楞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刚想说点什么，一股眩晕感扑面而来，他皱着眉头，忍不住敲了敲脑门，再轻轻晃了晃脑袋：“有点，晕。让我再躺会。”他轻轻的放下了水杯，就这么仰面倒了下去：“什么时候了？”
　　连铭珩抬头看了看窗外还有些昏暗的天道：“还早，刚过卯时。”
　　“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常青躺在床上，转过头看着连铭珩，衣领随着他的动作扯开了一片，从连铭珩这个位置看过去甚至能看到他精致的锁骨。
　　连铭珩移开了视线盯着地面，沉默了片刻道：“刘岩给你送回来的吧？我喝多了，不太记得了。”
　　常青点了点头，随后道：“是要走了对吗？”连铭珩“嗯”了一声，随后起身拿过早就放在桌上的新衣服走了过去。
　　常青看着连铭珩越走越近，他蠕动着朝着床里挪了挪，脸上的表情逐渐从疑惑变得开心了起来。
　　“这是给我的？”连铭珩把衣服递到了他面前。常青有些不可置信，他“腾”得一下坐了起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展开，开心的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嗯，我……刘岩给你买的，试试看，合不合身。”连铭珩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常青点了点头，手摸上了胸前的扣子。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常青的里衣已经一半挂在了肩膀上。
　　连铭珩不好再抬起头，只能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块地面。
　　“好了。”常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穿好了新衣服，跳到了连铭珩面前，在他身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连铭珩抬起头，视线慢慢聚焦在他身上，仔细地看了看。
　　他的眼光不错，常青换下了之前那身有些灰暗破旧的衣服，这身靛青的颜色衬得常青肤色越发得稚嫩，尤其是那双眼睛，因为喜悦显得越发的明亮。
　　“很好看。”连铭珩觉着外面的天好像亮了点，照得屋内亮堂堂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新衣服啦，我去谢谢刘大哥。”他笑的眼睛弯弯的，露出了一点小虎牙。给连铭珩看过之后，就绕过他出门去了。
　　连铭珩站在原地愣了愣，脑子里还回想着常青的样子，不知不觉的嘴角上扬了一点。想到刘岩可能会说漏嘴，他急忙跟着出去了。
　　连铭珩跟着常青进了隔壁屋子，就看见刘岩一只手捂着半边脸有些沮丧地坐在桌子边。
　　“刘大哥，谢谢……诶，刘大哥你的脸怎么了？”常青兴高采烈地冲到他边上，看到他这样忍不住担心的问了一句。
　　“额，这个就是起猛了，磕到了，不打紧。”刘岩看到常青，强牵起一抹微笑冲着常青摆了摆手。
　　“哦，刘大哥，谢谢你。”常青笑的见牙不见眼。
　　“啊，谢我干什么？”
　　“这衣服啊。”常青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向他展示了一下。
　　“喔没事……”刘岩的视线在常青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猛的站了起来：“你说这是我送的？这明明是……”他瞥到了站在常青身后，冲他打手势的连铭珩，硬生生咽下了原来要说的话，换成了另外一句“哈哈，不用谢不用谢。你穿着果然很合适。”
　　刘岩挂上了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喂，为什么说是我送的？明明是你自己掏的钱。”看着常青高兴地出去收拾东西，刘岩才压低声音问出了疑问“还有，我昨晚醉了你为什么不扶我？害得我脸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连铭珩难得有些语亏，他移开了目光，斟酌了一下语气，一脸正色道：“昨晚我也有些醉了，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刘岩好不容易忍住没翻白眼，站了起来：“行了行了，吃饭吃饭。”
　　常青高兴的翻到了他一直背着的包袱，小心地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都还在。他把包袱紧紧地系在了胸前。
　　他来到了镜子前面，左右照了照，脸上的红痕已经退了大半。他学着连铭珩的样子把头发都扎了起来，在头顶束成一个小小的发包。
　　正要出门的时候，从桌子抽屉里漏出来的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回头看了看门口，没有人。鬼使神差的，他拿出了那个东西，快速地塞进了包里。
　　确认包袱装好之后，他才出门，重新来到刘岩屋里。
　　连铭珩看到他的造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常青疑惑地转头看向他：“怎么了？不好看吗？”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没有，挺好看的。”连铭珩视线转开，连忙扒了一口饭。
　　常青没有多想，靠着连铭珩坐在了饭桌上。
　　吃着吃着，或许是离别的情绪感染，就连刘岩都有些语塞，三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刘岩絮絮叨叨的又拿了许多东西塞进了包里，连铭珩本想拒绝，刘岩却说：“大不了你回来给我带点京城里的就行，客气什么？”半推半就间马背上的东西又多了不少。
　　最后还是以“马驮不了太多东西”为由，刘岩才停手。
　　“哥哥你过来一下。”常青在一旁看着看着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连铭珩的手，不由分说的把他带到了一旁。
　　连铭珩本想甩开他的手，却感觉自己的手心好像有什么东西。
　　来到屋内，连铭珩急忙松开了手，手心里赫然是几枚白花花的银子。
　　“怎么了？你想干什么？”连铭珩怕被看见，推着常青往屋里又走了走。
　　“师父跟我说过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更何况我们在刘大哥家是不是添了不少麻烦啊？所以这些，是不是该给刘大哥当交换？”常青看着连铭珩的眼睛一脸正色道，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拿了抽屉里的那个东西，有些忐忑。
　　连铭珩心下一愣，原以为他常年住在庙里，不谙世事，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没想到心思却很细腻，倒是解决了连铭珩的烦恼。
　　这几天虽然他一直在帮刘岩干活，但吃他的用他的，总觉得这些还不够。他也愁着是否要拿点银钱给刘岩，感谢他这几天的收留，但是他最后的钱已经拿去给常青衣服去了。
　　连铭珩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这钱，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到了京城我会还给你。”说完他把钱都装到了一个小袋子里。
　　看到常青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他想了想还是对常青说：“就这么直接把银子给他，刘岩他未必会收，等我们上马后再扔给他，他也就不好再拒绝了。”
　　常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和连铭珩一道出门去了。
　　太阳逐渐升高，到了离别的时候，那只常青带回来的小狗不断围着他二人叫，还用牙扯着常青的裤腿往回拖。
　　常青无奈蹲了下来，使劲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把小狗带走，当他把这个想法小心地跟连铭珩提了一嘴，连铭珩对他说：“这样可能会害死它。”他的表情严肃，语气带着决绝，让常青立马打消了这念头。
　　常青不舍地松开了手，快步了几步翻身上了马，勒紧了缰绳朝前走了几步。
　　小狗想追过去，被刘岩一把捞了回来，抱在了怀里。
　　连铭珩向刘岩拱了拱手“保重”，翻身上了马。
　　“等等。”已经翻身上马的常青又折了回来，快步走到了刘岩的面前。
　　“怎么了？忘带什么东西了吗？”刘岩赶紧问道。
　　“不是不是。”常青摆了摆手，踮起脚凑到了刘岩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
　　连铭珩在一边耐心的看着二人交流。
　　“就是这样的刘大哥。”常青最后和刘岩说完，连铭珩看到他好似狠狠地松了口气。
　　“嗐，我以为啥呢，没事，你拿去呗，帮得上你就好。”
　　“那我真的走了，刘大哥，谢谢你最近的照顾。”常青后退了几步，快步上了马。
　　刘岩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忍不住吸了吸鼻涕朝着他们的背影挥了挥手，随后他抱着小狗，转身正要走时，从半空中飞来一个小袋子，正好落在了他手里。
　　刘岩赶忙回头上前追了两步：“喂！”声音飘到了常青耳朵里，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连铭珩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常青把头转了回去，一言不发，连铭珩便一直跟在他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常青好像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内心鼓鼓涨涨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快速地跑，闭上眼让冰冷的风麻木他的思想。
　　“停下。”手上的缰绳突然被人抓住，马被迫停了下来，抬起了前蹄嘶吼了一声。常青睁开了眼睛，是连铭珩从后面追了上来，贴在了他旁边，那段缰绳正被他抓在手里。
　　连铭珩盯着常青的脸，微蹙着眉张了张嘴：“不要难过，我说过我会带你回来的。”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说了这一句便有些小心地看着常青的反应。
　　很奇怪，常青看着他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他对着连铭珩笑了笑：“没事。”
　　连铭珩仔细确认了他的神情，随后松开了手，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侧了一步。
　　“那走吧。”说着他纵马掉了个头。
　　常青狐疑地看着他的动作：“现在就要回去吗？”
　　“你走错路了。”连铭珩斜睨着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
　　常青的表情愣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追了上去：“我我我，对不起。”
　　两人继续北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铭睿刚从皇后那回来，就听到侍卫禀报说连铭珩不见了。
　　气得他忍不住拿起手边的茶杯用力摔了出去，砸在了那人边上。“噗通”一声那侍卫跪的大气不敢出，等连铭睿摔完了杯子他才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说，还有什么事？”连铭睿斜眼看到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忍不住喝道。
　　“属下……属下好像看到了九皇子的人……”侍卫死死地趴在地上，不敢再说下去。
　　“连铭箫？他凑什么热闹？”连铭睿“忽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那人面前。
　　“属下……属下不知，九皇子的人也只是远远跟着，并没有看到什么别的动作。”侍卫趴在地上跟着连铭睿的动作，转了个方向。
　　“哼。”连铭睿冷哼了一声。
　　“去查！去给我查清楚！”他突然有些暴怒，扯着侍卫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了，甩在了一边。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侍卫匆忙磕了个头，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慢着，顺便去把连铭炀给我叫来。”连铭睿坐回了位子上，收敛了一下火气，叫住了那侍卫。
　　“你是说，我那个皇兄不见了？”与此同时，连铭箫也收到了下人传来的消息，他烹茶的手顿了顿。
　　“是的，属下亲眼所见，那队伍里并无您要找的人。”声音从房间的阴暗处传来，仔细看才能看见那里有个人，整个身形都和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
　　“暗度陈仓？看来还是蛮聪明的嘛？”连铭箫继续抬起手，酌了一口茶。“那人死了吗？”
　　“这……六皇子手下的人下手实在太快了……”
　　“……”连铭箫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厌恶。
　　“接下来去北疆。顺道带上我那六皇兄人，他怕是要急死了，做得小心些。”
　　“是，属下明白。”那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这个房间。
　　“这茶不错，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喝上这口好茶呢？”连铭箫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悠悠然放下了杯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该去看看母妃了。”他缓步向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