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番外二 ...
-
说那四位惨，是因为她们都在全运之后递了退役报告，很大概率上，她们的体操生涯就将止步于永远遥隔一水，可望而不可即的东京。绝不是说乔念和付天怡这两位“斯图加特姐妹花”不惨的意思，只是她俩毕竟还有下一个三年，还不到论定的时候。
只说2021的话，全运会前呼声很高，完赛了却北九州的边都没摸着的两位简直惨绝人寰。乔念的自由操资格赛还是第一，然而在团体赛任小棠和钱笑笑双双比出更高分的压力下，单项决赛又抽到的靠前的出场顺序，为了保住那块千千万万人对她满是期待的金牌，选择拼难度也是无话可说。好歹跳马还是紧随沈缘初和周蔷之后拿了块铜牌，不算空手而归。
而付天怡……其实真的不应该也不需要拼DDDC的。最后一个出场，前面几串动作那么滴水不漏的表现，除了比不过手握7.0的朱墨，压过完成不错但难度只认了6.1的张思燕，保一块奖牌绝对绰绰有余的。她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非金牌不要。从策略上来说这自然是“不划算”的，但想到付天怡是第一个在国际赛场上亮出来“7+”平衡木成套的华国队员，想到她当年和奎勒仅仅不到0.1的差距，想到去年的惊天新闻，还讲什么策略不策略的呢，唉！都可以理解吧。
反正从22年世锦赛的形势来看，付天怡还是大有希望变得不那么“惨”的，她6.6理论难度的平衡木和绝对的第一人任小棠形成争金双保险，隔年之后重新拿回来的1080接回笼也保证了可以担当起团体自由操的任务，在东京大受打击的奎勒这一年都销声匿迹，今年华国女队冲一把阔别十六年的世锦赛团体冠军的呼声很高。可乔念就更加惨了，她的手腕伤势反反复复，全锦赛两场的平衡木都在毽子后直上掉了，冬训拼了老命拿回来的720旋也极度勉强。最终，任体操论坛怎么哭天抢地颠沛流离，参赛名单正式公布，乔念还是成了个第一替补，定位相似的同组师妹刘乐萱凭借更稳定的平衡木胜出得没有争议。
——如果有去年的江满星就好了。可惜，她今年长了一截个子，平衡木也变得晃晃悠悠地状态很不行，一场全锦三次队测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但利物浦的资格赛是令人大跌眼镜的。华国女队在赛前训练时集体遭遇了病毒攻击，一个个赛台就状态不佳，而到了资格赛更是惊悚。刘乐萱在第一项跳马时就不幸压了脚退赛，然而平衡木自由操“第四人”江满星的状态也很糟糕，摔得七荤八素，两个10分就这么令人惊叹地出现在成绩单上。加上任小棠的掉木，沈缘初的高低杠也问题不断，付天怡的自由操跳步跳空低级失误，一通雪上加霜之下最后竟然得出了一个华丽无比的第六名。
要不要换人？
最后是拍板换了人，但实情和事后各大媒体的报导和体操论坛的讨论完全不一样。各种通稿基本都说的是乔念自告奋勇，主动请缨，于是队里选择了相信于她，让她临危受命比了三项。可事实并非如此——什么主动请缨啊，完全相反，勇敢了一辈子的乔念这一次其实是退缩了，在胡导找到她问“决赛让你上场行不行”的时候，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不是什么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心潮澎湃的想法，而是她赛台的那个掉木瞬间，脚掌接触时明显的失重感是那么清晰而恐怖，冰凉冰凉地，一遍又一遍地由脚及头攫住她的全身。
不是怕自己再摔一次。这个乔念当然不怕，她连今年落选明年就得从头再来一遍这种折磨都不怕。而是怕，自己万一比不好，会连累团体，连累大家，连累整支队伍。
但是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目睹刘乐萱的脚踝肿到拖鞋都没法穿，浸到一桶冰水里都没啥反应；只进了高低杠单项的江满星不得不把原来练杠子的时间腾出来站上平衡木，甚至因为成功率远未达到小张导的要求，前所未有地第一次被要求加练之后，乔念还是热血涌上心头，真的挺身而出了，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大声地嚷出一句：“平衡木，我来比，我有信心。”
站在另一根木头上的付天怡只是往这边看了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比了个大拇指，又继续演练她今年新上的1080下。
完全没有半点腻歪的“姐妹情深”呢。
也是，她最了解天怡了。别人都说天怡19年的那块银牌其实就是“银色的金牌”——不好意思哈，冒犯到男队的滕冉先生了，反正就那意思。只有付天怡自己，提都不提一嘴，只当那次比赛没发生过。因为天怡就是自信，自信以后还会有金色的金牌等着她，所以不稀罕。
天怡也相信团体可以争金牌，即使是在资格赛比出了第六名，决赛还有可能会比成4-3-3的情况下。
她一直是比自己更加洒脱，更加没有顾虑的。
那个，毕竟，天怡三年前的对团体的阴影也远没有自己深不是。所以再害怕也要面对，如果一个阴影不自己去扫除，只会一直留在那里。
就像任小棠，决赛仍然要扛起平衡木头炮，也是全场头炮的重任。
“侧团，团跳360，横木横分，好的！我们看付天怡最后的下法，毽子，后直1080，漂亮！F组的下法落地相当稳健啊，结合她前面的发挥，我们可以预见会是一个和前面的任小棠不分伯仲的高分——全场范围内的高分。”
虽然还是像赛台和资格赛那样乌漆嘛黑一团的灯光，奇怪的空调温度，再加上赛垫上有可疑的水渍——像是从天花板上漏下来的雨水，但华国队这前两位的表现完全给人以脱胎换骨的震撼，仅凭两个接近15的高分就足以让体操论坛重拾赛前做得沸反盈天的世锦团体冠军梦。当然了，这个梦是成真还是破碎，最关键的就看第三个，临时顶上来的乔念到底能不能撑住了。
可乔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
“你可别想了，你就做后屈嘛，做毽子后屈你肯定不会掉，是吧。”在下边扒着赛台边缘权当开肩热身的付天怡一挑眉毛：“你听我的，准没错。”
“不是，你谁啊？你就能替胡导下决定啦？”要不怎么说互呛是友情的精髓所在呢，乔念一激动起来就把紧张都抛到脑后了：“那个，再来一次临时起意，万一影响到团体结果，我都怕被教练们打死。”
“哎呀，你不信我？你用5.4绝对够了，今天我们肯定，冠军。”付天怡把头一昂：“我打包票，你看看，我多少分？14.933，怎么就没资格说这个了。”
后来那套平衡木留给乔念的记忆不太深刻，就像付天怡说的，难点无非也就是毽子后直，去掉这个的成套是小菜一碟也是平平无奇，不值得记住。每一秒都像镌刻在脑海中的应该是那套自由操，开头后团两周720旋有点前冲但她咬紧牙关控制住了，后面就越来越得心应手，打死不肯拿掉的900-540完美落地，全场的掌声响得比开头还热烈。赛台两圈还在卡壳的蹲转居然一口气转满了三圈，1080回笼结尾，稳稳当当。这套拿了13.900，和那次世锦赛任小棠的单项冠军套也就差了0.133。
音乐进入尾声，乔念听着熟悉的锣鼓喧天，想到这本该是属于东京的热闹，万般感触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不争气地在摆出结束动作的同时哭出来。
“不是难过的眼泪呀，是太高兴了，我没想到自己可以发挥这么好，挑战自己……挑战成功。”
事后乔念对着采访镜头这样解释。
事实上这个解释也非常合理，比完平衡木自由操两项六套零失误，团体总分高居断层第一，并且平衡木拥有全场第一第二高分、自由操拥有第一第三高分，悬念被扫除得差不多。剩下相对好比的跳高两项，几乎可以断定华国女队已经实现了黑马奇迹，从预赛第六到最后的决赛冠军只是时间问题，本届高低杠银牌得主江满星压轴呈现的那套15分的高低杠也不过算是锦上添花。还得是多亏了黑马替补乔念，临场补上来三个项目，各个优质发挥，补出了时隔16年华国女队的第二块团体世锦金牌。
但其实，乔念心里悄悄念叨的是，这是高兴的眼泪没错，但也并非不是难过的眼泪。别说只是过去一年，拿了个世锦赛冠军，乔念觉得就算自己能顺利站上巴黎奥运的赛场，甚至登上最高领奖台，也都抚平不了去年那份失之交臂的痛，这辈子怕是都不行了。就像现在，明明是又创造奇迹又理所当然地拿下了世锦赛团体冠军，可她和付天怡，还有初初姐，作为比过世锦团体赛的“老人”，第一反应居然都是哭，和旁边接连顺下杠子之后便笑得明媚的任小棠和江满星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天的快乐，好像只更显出从前的可惜。如果她们当初就能像今日一样，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有更好的走向？
但痛又如何呢？天气尚有四季，人生一定会有乐，就必然会有痛。辛辛苦苦走这一遭，固然确实是为了那几个瞬间的快乐，可如果只有那几个瞬间，又有什么意思；可这许许多多人的坚持，如果只用一句“弥补”来概括，也太浅薄了些。
就像五天后拿下平衡木冠军的付天怡说的那个“金句”：“在我心里，三年前的遗憾永远忘不了，永远补不上。但我的脚步，永远不会停在遗憾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397章 番外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