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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名柯]死去的前任才是最好的前任 ...
“要是有一天,以前交往过的人们能够畅快地死掉就好了。”
『啊……』大概,有一瞬间是想发出这样的感慨吧。坐在对面的,有着像猫一样秀美的绿瞳的少女,嘴唇不自觉地轻轻张开了。然后,就连一秒也不到,这副接收了饱和信息的可爱神色,又变成了信誓旦旦、毫无反驳的连连点头。
“那样也没错啊。和老师这样优秀的人分手,肯定是对方的问题。”
“说不定,我就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才不会呢!”
用着有点天真的女生徒口气,说出这种全然否定的话语。在这样的时候,才能看出与年龄相符,还没有长大的、女性青涩的娇媚。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否定中过于夸张的动作,她有些局促地移开视线,轻轻摸了摸鼻尖。
“抱歉……我刚才有点得意忘形了……”
“没关系。我很高兴。”
到底是不是应酬的话语呢?我猜,她应该正像这样惴惴不安着吧。
尽管能看出情绪管理系统性的锻炼痕迹,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在屏幕以外,谎言与掩饰都没有存在的必要,虽然曾经被谁说过这样会活得很辛苦,但那大概是从讨厌的人口中吐露的词语,我已经记不起说这句话的人的表情了。
我喜欢可爱又坦率的孩子。
会因为单纯的语言而暴露出里侧,容易被打动的人。
笑容也好、悲伤也好,愤怒的喘息与酸苦的眼泪也好。尴尬得脸红,或是羞涩得流汗。因为幸福而不安,又会因为痛苦而欢乐。
注视着舞台的观众,同时被台词的傀儡所注视着。
那些表情,我到现在也看不腻。
“对这件事、感到很惊讶吗?”
“那个……稍微。”
咕咚。豪爽地喝下了一大口果汁。她放下杯子,露出了一张有些犹豫的脸。
“请说吧。”
即使得到了允许,她的睫毛仍然在轻快地闪烁着。比起诉说的欲望,这份吐露后可能带来的代价明显在她的心中占据了更大的重量。
在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的徘徊后,她交叉着十指,声音闷闷地开口了。
“……我还以为,能创作出那些作品的人,是不会恋爱的。”
“每个人都这么说呢。”
曾经的一段时间里,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只要冠上这个名字,就能让普通的花边新闻升值。
在得到了『正在和某人交往中』的消息后,媒体们是否会兴奋地、残酷地,像对待任何聚光灯下人一样,向我发射出贪婪的子弹呢?
大家、这个社会的人们,都正在猎奇地享受着摧毁璀璨无瑕的宝石的快乐。
哪怕短暂地从作品中得到了满足,涌出的欲望也会变得毫无底线。
……啊啊、
——可是。
“打扰一下。这是您点的薄松饼。”
咔哒。
玻璃盘与桌面接触的声音,短暂地打断了思绪。
横跨过视线,将与猫类似的那孩子的身影挡在挽起的袖口之间。
有着美丽的深色,突出了那份线条的健美的小臂,指尖平稳地保持了食物端正的形态。保持着让其他人挑不出错误的水准,完成了放下食物的动作。
仿佛预料到对方一定会将视线上移,那种对于外貌不加掩饰的自信与活跃,凝结成为了他脸上蜜糖般甜美的笑容。
掩盖在金发下、被温暖的淡黄灯光映出香气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摆放在拍卖会柜台中的宝石。
“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
颜色浅淡的长长睫毛扫过眼睑,他微微眯起眼,仿佛真的为这样公式化的道谢感到喜悦,轻快地弯起了唇角。
“能得到您的夸奖就再好不过了。”
随着躬身的动作,能够看清楚缩短了距离的银色胸牌上的文字。
あむろ とおる
读出来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发音。
好歹来过几次,勉强也算得上是熟悉了。
但仍然是与自己无关的,陌生的名字。
最后一次露出笑脸,再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这样的他的背影上,暧昧地紧贴着客人们的视线。
“很受欢迎呢。”
虽然餐点和咖啡的味道都不错,这家咖啡馆受欢迎的原因,恐怕还是在于被贴上了【性格友好】的标签,姿容端正的店员身上吧。
“……真是轻佻。”
与其他人的反应截然相反,坐在对面的世良真纯,发出了百无聊赖一样的挑剔评价。
皱起鼻子,连带着眉毛也往下掉,跟闻到了讨厌气味的猫没什么区别。
收回了注视对方的目光,她咬着吸管,继续角度尖锐地说着:
“那种人,一看就是习惯把讨人喜欢的表情挂在脸上,除了谄媚外一事无成的家伙。”
“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评价呢……?”
“…!那、那个是……总之,这个人总感觉没有那么单纯啦!”
到底是在哪里燃起了对抗心呢?
看见她组织着词语,慌乱起来的样子,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美丽的人总是会隐藏秘密。这句话在哪个国家都通用。真纯也是,有只能自己知道,不能告诉其他人的事情吧?”
“…嗯、嗯……是这样没错……”
撑着下巴,在与我对上视线后,她似乎有点别捏地移开了眼睛,含糊地嘟囔起来。
“…我也不是那种能排得上号的美人……”
“呵呵、我觉得你很漂亮哦。”
“……!…这样啊。”
煎得刚刚好的松饼上,错落流淌的蜂蜜闪烁着甘美的光泽。与点缀在奶油中的、反射着透亮光辉的莓果相衬,完全是艺术品一样精致的景色。
那份蜜糖的色彩,总让人想起刚才看见的、柔顺的璀璨金发。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在堆叠的蛋糕上切下慎重的一刀,柔和的甜味有一种古旧的熟悉感。
以前似乎经常在哪里吃到过。
只是、现在也无所谓了。
“真纯对那些故事感兴趣吗?”
“……那些、…欸!?”
“不用露出一副那么惊讶的脸。其实,前几年上映的那些电影里,还有不少从我个人经历里借鉴的痕迹。”
“那种事……没关系吗?”
“之前已经说过了。这是我和那些希望早已死去的人们之间的故事,对我来说,它们已经没有意义了。除了慢慢腐败,从我的脑海里淡去痕迹以外,只有作为素材的再利用还有些许价值。”
——可是,哪怕标明了『恋情中』的事实。
所有人也都对此视而不见。
为什么呢?
曾经的一段时间里,我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么、一定是因为。
比起想要看见它落在地上,成为不值一提的玻璃。
比起想要揭露,嘲笑暴露的那个伤口。
比起想要砸碎,看见它被贬低到泥地中的景色。
失去它的想象,便是难以承受的痛苦的具现化。
透过玻璃杯的反射,似乎看见了餐台旁边的人,一瞬间显示破绽的、意料外的停顿。
“初恋的话,我已经有些记不起来了。不过,应该是在高中发生的事情。”
“很常见的时间呢……”
“是啊。就连结束的情节都无趣得大同小异。因为未来道路的不同,联系渐渐消失了。再也没见过面。”
“啊……”
“那个时候,还是孩子呢。我也有被激素和冲动支配过的时间,带着优等生逃课,骑着自行车,跑到了谁也不知道的海边的街道。天气太热了,那个人看起来很狼狈。看着他那副样子,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就向他告白了。”
“…欸!?这个是——”
是啊。
这是与这个身份下、初次编导的处女作中的片段相似的剧情。
『为什么……』
因为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发展,那个人连疑惑的语气都说不出来。
在坠落的、金色的太阳下,他金色的头发,像是陆地上的另一轮太阳。
『我也不知道。』
我对他说。
『但是,我觉得不那么说不行。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的这个我,绝对已经爱上你了。』
听见这句话,他浅色的睫毛急促地颤抖着。
『爱?』
『是的、就是爱。』
面对他无所适从的表情,我笑了起来。
『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我只是爱着你就感到无比幸福。但是、你想牵我的手吗,れい君?』
本来以为、好歹会迟疑的。
在我伸出手之前,被邀请的他,反而先一步握住了没来得及往前探出的手。
很烫的、很热的,青春期的少年的手心,紧紧环过了我的掌骨。
『不要说那种寂寞的话。』
有着美丽的紫灰色眼睛的他,却露出了一张寂寞的脸。
皱起眉毛,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不知道。只不过,紧接着未褪去热度的话语,他用这张像是在笑、又像是隐藏着悲伤的脸,幸福又寂寞的神情,继续鼓动了声音。
『我也是。』
れい君说。
『我也爱着你。』
年轻的孩子,总是容易把这种大话说出口。
爱、爱、爱。在那个时候,轻飘飘到没有重量。直到现在,又蜷缩在某个角落、再也不会醒来了。
“好厉害……不对、不该这样说,但是……”
向她讶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神色轻轻眨了眨眼睛,接收到这个信号,蓬松卷发的女孩子,又慢慢地放缓呼吸,那样没有自觉地集中注意力的模样,怎么看都显得惹人怜爱。
玻璃杯倒映的光线中,掺杂了被折射的、变成了不明白的形状的紫色。
“我更想给你说的,是另一个故事。”
“另一个?”
一定是意识到了吧。
在那一刻,她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
“嗯。因为,只是看见真纯的眼睛,就会想起那个情景。”
“……”
张开嘴唇,又慢慢闭上。
那片刻的沉默中,隐含着酸楚的涩味。
快速地扇动着睫毛,被短袖覆盖的薄薄胸口,用力上下起伏了一瞬。她故作无事地继续着话题:
“……和我的眼睛、很像吗?”
虹膜是少见的、宝石一样的墨绿色。眼尾向上、睫毛很长,形状妩媚的猫眼。
“恰恰相反。完全不像呢。”
“…欸!?”
听到了和想象中背驰而去的答案,她舌根里还没来得及压下的落寞,又被涌出的呼声给冲散了。
不可置信地眨着眼,该说是失望好呢、还是反应不过来的慌乱好呢。面对她写满了『为什么啊!?』的神色,我只好拿起松饼最顶上的草莓,贴在了那抿得很紧的薄薄嘴唇上。
“唔?”
乖巧地张开嘴,她将鲜红的果实吞入口中。
“毕竟,颜色上就算再相似,也不能算作是相像的范畴呢。我以前交往过、认识的那个人,和真纯没有关系吧?”
“啊、那个……确实是这样!”
呼呼。
将快要从嘴唇中泄露的笑声咽回喉咙。
一旦错过了解释的时机,再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虚假。哪怕不是出于本意,她也正为这种微妙的境地而感到进退两难。
虽然对此并不在意,但是、对她来说,能跨出那一步,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毕竟、就算她说出了某个人的名字,在我这里留下的印象,也只能得到『第一次听到』的答案。
“可能是□□的人员,也可能是徘徊在什么灰色道路上的间谍吧。初次见面的景象,除了『惨剧』外,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应该是迫不得已吧……”
“硬要说的话,这就是满是偶然的『巧合』了。”
将加了糖的咖啡慢慢咽下喉咙,我说起了很久以前上映的电影的名字:“你有看过吗?”
她的眼睛又开始变得闪闪发光。
“当然!那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了!我看了很多遍……而且,哥哥也……咳,是哥哥向我推荐的。”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那么,就和我说的一样。这部影片,有借鉴真实发生的故事的情况。”
“嗯……这个、我知道。”
看起来没有多少惊讶,至少、不像刚才那么惊讶。
绿色的眼睛、活泼又天真的,年轻人的眼睛。
暗藏着憧憬,向我投来期待的眼神。
“来聊聊第一次见面发生的故事吧。”
绿色的眼睛、冷淡又坚硬的,难以接近的眼睛。
暗藏着警惕,向我投来隐秘的注视。
“还真是吓了一条。我以为那条小路,就只有自己知道。没想到,会突然闯进来一个拿着枪的男人。”
“……!…咳!他应该没有做什么粗鲁的事情吧?”
“嗯嗯。没有。因为,比起拿着枪这一点,还是他一言不发、慢慢靠着墙倒下的样子更滑稽。那个时候,我才看见他肚子上的血……跟经常见到的人造血浆不同,是很黯淡的、粘稠的颜色。”
“………伤口、很严重吗?”
“应该不算是致命的程度。只是因为失血,所以暂时难以移动……不过,我也在想『会就这样死了吗』之类的事情。”
『…!什、!』
『香烟。看你一副很可怜的样子,送给你好了。』
他沉默地偏过头,将塞到嘴里的有害物吐掉了。
『……你还真是挑剔啊。』
毕竟,买的是不符合大众口味的女士烟。
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因为我只是热衷于观察它们燃烧的样子,所以也不太清楚。
『只是为了基本的警惕心,也不能接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吧、女士(··)。』
『嗯……但是,你是会抽烟的那类人吧?』
『……』
人们死去的样子很可怜。
也很可笑。
将烟盒中所剩无几的香烟抽出,夹在指缝间、点燃。
熟悉的浅薄气味弥漫在了空气中。
『……咳、咳咳…』
啊。
不习惯。
听说第一次尝试,大多数都只会得到这样的反应。
『…明明动作很熟练呢。』
大概是嘲笑的声音,从黑暗的墙根传来了。
还有说这种话的力气吗?
还是说,只是临死前干涸的感慨呢?
我只好拿起被唾液打湿的烟嘴,贴在了那抿得很紧的薄薄嘴唇上。
『即使是毒物,我也吞下了一部分。如果你在这里死去的话,不久后的我会跟着倒下,一起变成报纸角落里殉情的花边新闻,躺进同一个坟墓中吧。』
『……』
迟缓地张开嘴,他将白色的海绵吞入口中。
『……那样的话,我们就是墓友了。』
舍友。室友。校友。
墓友这个词,还是头一次听说。
在相同的墓碑下,连名字都刻得乱七八糟。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除了我们以外,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之中的真相了吧。
“……虽然这么说过、后来,却还是音信全无地消失了。”
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点奶油的残渣。
用来打发时间的故事,也只剩下舌尖的余韵了。
“真纯?”
“……啊!是、我在!”
世良真纯有些恍惚地、安静坐在原地。
被黑色的睫毛盖住的眼睛,就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份的碎玻璃。
然后,随着声音的响起,重新变成了切面完整的形状。
“抱歉!我刚刚在……”
越来越低的声音、直到最后消弥在她的嘴唇间。
是想起了怀念的事物、还是怀念的人呢?
果汁里的冰已经化完了。
“……已经这个时间了呢。”
“啊。”
追随着我的声音,她抬头望向窗外。
休息日的尾声中,人群依偎在淡黄色的余晖里,汇聚成不同方向的河流。
略过视线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
看上去疲惫的神色、看上去喜悦的笑脸、看上去惆怅的叹息。
不管是戴在头上的是哪张脸。
除了自己以外,没人能够理解。
“今天又占用了老师这么多的时间……”
“不是那种说法哦。跟你聊天,我也很开心。”
与飒爽的帅气形象形成反差,依依不舍地垂下眼睛。那样子的湿漉漉的侧脸,总是让人想发出微笑的叹息。
还是孩子呀。
孩子气的故事,总有种玻璃般薄脆的美丽。因为很快就会消逝、也很容易在中途破碎。
把那些亮晶晶的碎片含进嘴里,滋润着的喉咙的,是血与蜜的香气。
“您是在等人吗?”
掺杂着蜂蜜的,是过于甘美的毒素。
与那孩子告别后,经纪人的车还要等一会才来。
身旁传来了吐信的声音。
在过盛的容姿下,殷勤的搭话也无端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嗯。”
“那样的话,要不要打包一份三明治再走呢?”
微微俯下身,做出询问的姿态。从垂落的发尖,飘忽不定的青柠香气搔动着鼻尖。
弯起眉毛,熟练地把控着笑容的弧度,就连睫毛扇动的频率,也像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被打磨得毫无瑕疵,无论哪个角度都令人屏息的钻石。
真的要这么做吗?
在心底,沉默地提出疑问。
要在我(演员)的面前,卖弄这份美色,展示自己对于外貌的利用手段吗?
啊啊、
真的是。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呢。”
静静地、露出了笑容。
声音、姿容、仪态。
蛊惑他人向那个方向(深渊)迈步的能力。
就连如何操纵人群的手段,也早已成为了嚼过的口香糖一样腻烦的事物。
和某个人相像的眼睛凝固了。
和某个人相像的嘴角停滞了。
和某个人相像的发丝黯淡了。
如同烤过了头的面包。
只是一瞬间,那美丽的笑靥就变得僵硬无比,失去了水分。
如果伸出手的话,能不能从他的身上掰下人格的残渣呢?
这样想着,我向他的方向探出了指尖。
咕咚。
仿佛能听见那样的内心深处、热气腾腾的响动。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面庞,那样的瞳孔,其实是缩小了短暂的片刻的吧。
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口的手臂,那样的手指,其实是颤动了须臾的秒种的吧。
一动不动地保持挺直的背部,那样的脊椎,其实是塌下了转瞬的时间的吧。
我都知道的哦。
因为、我一直在舞台上注视着你们。
就像这样,缩短彼此的距离。
直到青柠的气息钻进了肺部。仿佛触手可及的距离。
只差一点,就要在那光洁的面颊上留下痕迹。
像抚摸子犬一样地抚摸你。
像对待爱猫一样地溺爱你。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渴望这个的人是你啊。
不管是颤抖着睫毛,不安地流露出情感的瞳孔。
还是喉咙里滑动的、发出内脏咕噜噜的声音的骨头。
只要向我靠近,我都会毫无保留地报以爱情。
泛着蜂蜜光泽的嘴唇蠕动着,却没能诞生出任何声音。
『不要再靠近了。』
你是想发出这样的声音吗?
『不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
你是想发出这样的感慨吗?
『不要离开。』
……你是想发出这样的祈求吗?
这样软弱的声音。
这样可怜的声音。
这样无法被听见的声音。
——可是、我啊。
咔嚓。
在就快要肌肤相亲的距离,合拢指尖,抓走的只有湿热的吐息。
那双紫色的眼瞳,维持着前一秒紧绷的情态。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遵从哪个声音,在纠结中,却本能地屈从了接受的结果。
面临了与想象中相悖的情景时,便情不自禁地,裸露出迷茫的色彩。
我收回手,将脸偏向了窗台。
“不过、应该是错觉吧。仔细一看,不管哪里都没有相似的地方。”
数秒的沉默后,话语的结尾才被重新接上。
“……是这样吗。”
打包好的三明治,在包装用的透明袋上,反射着刺目的微小光点。
“你啊,真是越来越懈怠了。”
被这么说也无所谓,毕竟在与演绎的工作竖起屏障后,也没有必要再维持着过于严谨的生活状态。我不是那种会为精神上的苦行获得满足的人。
似乎为这平淡的表现感到神伤,正在开车的经纪人深深叹了口气。
“那么,新作的出版时间定下来了吗?”
“嗯。不过、我不太清楚,协商的事情是昴君在处理。”
“深川编辑和冲矢君都辛苦了啊……”
“我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吧?”
“你那只是发牢骚吧……另外,连载终于结束了。等会会有家政人员上门。不要又用『写作的时候见到陌生人会死掉』的理由把别人关在外面。”
“明明有昴君在。”
“说过多少次了,冲矢君是工作助理,不是你的保姆。”
“调换成生活助理、不行吗?”
“好歹也要有自己出名的自觉啊,大明星。”
“如果换个恭维的称呼,我说不定会认真听海老冢さん的话。”
在等红灯的间隙里,他揉了揉皱起的眉心,再次发出了没有必要的叹息声。
“是、是……お嬢様。”
在大门与经纪人告别。
慢吞吞地乘上电梯,检查着手机上的备忘录。不出所料的、特别标注的事项变成了红色。
要是那样的话,就没有拿出钥匙的必要了。
这样想着,在隔着合金门的外侧,开始胡乱地敲响门扉。
“すばる——すばる。我肚子饿了。”
只要像这样,没道理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咔嚓。
“老师,您自己能开门的吧?”
穿着围裙的昴君弯着腰,茶色发丝柔顺地贴着脸颊、传来食物淡淡的香气。
手腕上残留的几颗水珠,似乎是因为匆忙赶来开门的动作,没来得及擦干净的。
虽然说出了埋怨意味的话语,他转过身,将鞋柜最上层的拖鞋取下,摆放在了玄关的台阶上。
看起来就像是抱怨着丈夫的人妻一样。
“吃什么呢?”
“普通的炖菜而已。”
“欸……我想吃青花鱼。”
“我会记住的。”
昴君不擅长做传统的日式料理。
但是、既然下厨了,至少不会让雇主难以下口。
为了应付这份随心所欲,私底下的怨声是怎样的呢?要是能够听见的话,说不定也能当做素材利用。
“稍微等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很快』是多久?”
“五分钟。”
“嗯……”
对此,精准地给出了计量的时间。他摆好碗筷,重新走进了厨房。
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这点,总让人觉得很讨厌。
在不久之前,还会因为这样的追问露出无奈的苦笑。
与时常眯起眼睛的微笑相符,弥漫出游刃有余的气质。
……终于连人妻的职务也适应了吗。
“请用。”
果不其然、不是印象中酱油口味的炖肉。
飘散着融化的奶酪香气,有着浓郁奶白色汤汁的炖菜被摆了自己面前。
“…好烫。”
“不慢点吃不行吧。”
哗啦啦、将先前泡好的柠檬水倒进杯子。他把玻璃杯放在了靠近右手的地方。
调节了份量和口味。空口吃的咸味也刚刚好。彻底煮软的配菜混合着减少水分的浓厚汤汁,乳制品的香气令人感到安心。
品质上给出满分也不失为过。
恰到好处的体贴同样是加分点。
这样的话,似乎没有立场再对他人进行指责。
或许说,不分场合地从贬低的角度看待,这一点就存在着无可辩驳的问题。
“我不喜欢奶油炖菜。”
挑刺的借口是无穷无尽的。
如果算不上喜欢,说成不喜欢也没有逻辑上的错误。
“是吗……我明白了。”
『那样的话,为什么全都吃完了呢?』
他那淡淡的微笑中透露出这样的句子。
虽说有这种想法,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脱口而出。
如果不敏锐的话,也难以读出那张脸上隐藏的想法。
这种人,是适合在人群中生活的家伙。
无论在哪种地方都能混上好位置,仿佛天性一般的如鱼得水,让人总想从喉咙里发出嘘声。
咔啦、咔啦。
自然地收拾起空无一物的碗碟,他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是健康的、富有光泽的淡淡肌色。沿着手腕的弧度,绷紧的纹理展现出了经常锻炼的优异线条。
注意到来自旁人的视线,名叫冲矢昴的人抬起脸,有些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温和又礼貌的。仿佛一无所知的笑脸。
厨房里响起了水流的声音。
“昴君。”
“嗯?”
只要呼唤这个名字,就能得到回应。
音节黏过舌头的感触,有一种近乎于刺痛的莫名感。
为什么这么想呢?到了最后,自己也不太清楚。
“你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那还真是没办法啊。”
头也不回地弯着腰,在温暖的灯光下,那头茶色的发丝看起来非常柔软。
尽管是编辑那边先提的助理招聘,真正负责审查的却是海老冢さん。
经过初筛和面试后,严选的几份简历放在了我的面前。
『伊东さん以前是有名刊物的编辑。』
『这样啊。』
『这位的话,是文学系毕业的高材生。』
『是吗。』
放在文件夹中的纸张,在照片的那栏,都整洁地穿着正装,露出不苟言笑的表情。
没有印象,没有交谈。那样的每一张脸,都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工科研究生?』
只是、在这其中。
履历上格格不入的,与文学的职业没有任何相关性。似乎还正在进行学业中。
『啊啊、冲矢君吗。虽然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但个人素质非常优秀。言行上也挑不出错误……我觉得你能跟他合得来。』
『……评价真高呢。』
一寸的证件照上,印着与艺人也没有太大差别,端正美丽的面庞。
颜色柔和的茶发,轻轻泛出灰色的绿眼睛,领带的颜色是很深的蓝。
おきや すばる
读出来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发音。
头一次看见的,属于陌生人的面容。
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名字。
『那么,就选他吧。』
昴君有一张让我讨厌的脸。
比起见面或不见面都没有差别的人,这份不快便是所谓『特殊』的范畴。
那张脸,什么时候能露出其他的表情呢?
看得越是久,越是察觉到虚伪的恶感。
无论什么时候,都展现出毫无瑕疵的温和姿态,似乎已经被自然选择筛去了羞耻与恼怒,日复一日地在line上发送『了解』的信息。
“协议的文件已经整理好了。没问题的话,随时都可以签字。”
“……啊。”
今天过来,本来也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件小事。
编辑似乎再也不会对『有时间见面聊』的约定抱有期待,为消极的回应妥协到如今的地步。细节的商议部分由经纪人确定,交接的工作则交给昴君。我需要做的,只是在送来的纸张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给。”
递来的是普通的钢笔。
没有什么犹豫、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姓名。在确认了位置和时间后,昴君将它放回了文件袋。
完成了职责内唯一的任务,很快就会离开了吧。
怀抱这样的想法,我注视着他的脸。
“是还有——…!”
没有什么犹豫、流畅地扯住了颜色不一样的墨绿色领带。
身材意外高大的昴君,体重与力量都与我不是同一个等级。
下意识紧绷的肩膀,是想要反击吗?
一瞬间屏住的呼吸,是在评判这是否算作袭击吗?
这之后,是会伸出手臂、还是伸出腿脚呢?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
装作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的模样,在牵扯在脖子上的力量的引导下,慌乱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拂过脸颊的发丝,散发着古龙水淡淡的香气。
“……怎么了?”
从口中发出讶异的声音,进而是展示从慌乱到平静的眨眼过程。
黑色的眼镜框有些散乱地从鼻梁上滑落。
在浓密而纤长的,美丽的长睫毛下,是一对偏向灰感的,瞳孔颜色很深的绿眼睛。
和我认识的那些人的绿色眼瞳都不一样。
既像是没有打磨的原石,又像是廉价的玻璃球。
啪嗒、啪嗒。
沿着这张脸的下半部分,向颌骨的边缘靠拢。
指尖感受到的,只有温热而光滑的肌肤。
咔哒、咔哒。
哪怕用上了力气,顺着骨头的轮廓,让指甲陷入肤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在那之上留下的,只有凹凸不平的红色印记。
昴君眨着眼睛,仿佛被残留的疼痛所困扰,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你想要找什么呢、お嬢様?”
“想要趁机让昴君毁容。”
“哎哎、那可太吓人了。这能算是工伤吗?”
“米花町每日发生的杀人事件那么多,只要昴君也变成其中一件,我的炎上问题就不存在了。”
“真吓人……”
——叮咚。
太久没有用,自己偶尔会忘记门铃这个东西。
松开手上被扯变形的领带,原本整齐系好的平结,只是乱七八糟地缠绕在衬衫的领口上。
平静地将领带解开,重新系好,只花了不到十秒的时间。他偏过脸,好像在辨认着除了门铃外的其他声响。
“已经这个时间了,海老冢さん是对协议的内容有什么不满吗?”
“只是家政工而已。”
“原来如此……”
他垂下眼的侧脸,透露出某种思索的情态。
“让我来的话,不会更方便一些吗?”
有时候,我会认真地怀疑起昴君的癖好。
顶着满是掐印的脸和刚打好的领带,思考后却得出了这样利他主义者的答案。在东都大学这样的名校读书真的没问题吗?还是说,研究生的生活果然会改造人的大脑吗?
“虽然这么说,但工资不会变哦。”
“也差不了多少吧。”
“……工作也会变麻烦。”
“现在就算不上『麻烦』了吗?”
“……”
——叮咚。
门外的铃声,代表着催促的信号。
大概率并不是催促,而是在疑惑屋主是否在家吧。如果是以前上门过的人的话,说不定会偷偷地怪罪起海老冢さん。
“……『长期』『男性』『生活助理』。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我至少会被来上十发文春炮吧。”
不过,就算是在杂志上刊登了,结局恐怕也是主编被辱骂到狗血淋头的地步。
抚摸着脸颊上的痕迹,昴君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这样啊。”
“经纪人是这么说的。”
“那就没办法了。……这个三明治,要帮忙放进冰箱里吗?”
“啊。”
后知后觉地想起摆在桌子上的食物。当时,似乎是顺手就拿了起来,没有对实际的用途进行考虑。
“随便。你想带走也可以。”
作为晚餐已经来不及了。当明天的饭也可以。因为忘记了付钱,不管怎么处理都没什么大的所谓。
“那么,就当做我加班的报酬吧。晚安。”
“再见。”
将包装的纸袋提在手上,昴君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向玄关的方向走去。
他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那个人也会进来吧。
在无法独处的时间里,我有些无聊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花瓶发呆。
咔啦。
……
………
…………
门被合上的声音、久久没有响起。
那么,是遇到熟人了吗?
可是,就连想象中的寒暄声也不存在。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电器运行声寂寞的回音。
——米花町每日发生的杀人事件那么多,只要昴君也变成其中一件,我的炎上问题就不存在了。
……没可能吧。
不过,也存在这样的概率。
每年被私生饭毁掉的偶像有多少呢?对这种事情不太在意,但海老冢さん从以前开始就经常为此提心吊胆。
说到底,我也不是那种给人们提供虚假的爱的分支。遵守业内规则之类的,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茶几上摆放着用来削水果的刀具。
虽然是儿童也能使用的陶瓷刀,但拿菜刀的效果,可能不会比这个好上多少。
将瓷面所打磨的刀具放在背后,向玄关迈出脚步。
“……昴君?”
“…!”
毫无疑问、视线有两道。
平常会说难得一见,但这个晚上,昴君已经睁过太多次眼睛,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了。
撑着门把手的内侧,他已经换好了鞋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向门外前进。
如果把视线平滑地从他的脸上移开,就能看见另一道身影。
从鸭嘴帽下,被压平的金发有些发卷,在颊侧微微翘起。以相反的抵抗动作握住门框,在帽檐的阴影下,嵌在深肤中的紫色眼瞳,像是某种兽类的、警惕尖细的竖瞳。
只是,在注意到这边后,那种浓厚的敌意、像是融化、塌陷的奶油,以一种温暖柔和的质地融化了。
“……”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是一种哑然的失语。
从已知的情报来看,门外等待着的,应该是即将上门的家政人员。
然后、昴君正准备结束自己的工作,从公寓离开。
按照通常的情况来讲,最多只是普通地点头,接着从玄关交换位置,分别进行自己的事情。
而不是这种让我怀疑门是否会被掰断、像是人型大猩猩之间用力对抗的景象。
“是海老冢さん预约的要求没说明白吧?”
“……不、那个人的话,绝对不会犯这种程度的问题。”
“这样么……”
以柔滑的口吻诉说着,昴君的手上却已经暴起了青筋。
像是丝毫没意识到门板发出的轻微悲鸣,他弯起唇角,露出了展现沉稳魅力的轻悄笑靥。
“那么,应该是家政公司的错吧。我不认为在夜间时段,向有名的女性顾客家中派遣『陌生』『男性』服务人员的行为是合理的。”
“……嗯…”
确实、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料。
不过,虽然在情理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误差,以经纪人的眼光,是不可能会向擅自做出这种决定的公司下预约的。
换句话说,人员的筛选一定会先经过海老冢さん的判断。
在很久以前的记忆里,服务的工作人员的胸牌上记录的家政公司在保密性和服务态度上相当有名,当然、价格同时也水涨船高。
“我之前大致浏览了一下房间的情况,虽说角落需要清洁,但还没有紧急到这种程度。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进行清理的工作。”
“是吗,那还真是谢谢了……不过、经纪人大概会生气。”
昴君的癖好,应该是真的存在问题吧。
思考着这一点,海老冢さん皱起眉毛的脸,也下意识地在脑内徘徊起来。
“冲矢昴さん说笑了。”
在这个时候,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安室透,又重新换上了平日里的那副笑脸。
“我的信用评价在公司有认证标识,保密协议也已经签好,务必在第一时间内保质保量完成工作……比起怀疑我的身份,不如说是您这边比较可疑吧?”
以温和的语调反驳着,安室的手臂也已经暴起了青筋。
如同完全没意识到门扉快要到极限的喘息,他眨了眨眼睛,毫不吝啬地、露出了满是蜜糖气息的笑靥。
……这两个人原来认识吗。
感慨着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门板保持着微妙的静止,不安地轻声作响着。
“从这种年纪还只会打工兼职的男人的嘴里说出的话,听起来不是相当没有可信度吗?”
这个时间,咖啡馆也才刚关门不久吧。干两份兼职,时间管理上还真厉害。
“那也和看不懂气氛、擅自插手别人生活的家伙没有关系吧?只是普通的职员与雇主的关系,估计连朋友都算不上哦?”
虽然昴君有他自己的问题。但我明白,肯定是故意刁难人的这边的问题比较多。当然、也不存在愧疚。
继续下去的话,这两个人完全像是可以吵一百年的样子。
为这个事实感到轻微的反胃。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排斥感。
“足够了。”
如同辩论一般永无止境的情景戛然而止。
看向这边的、望向自己的脸。
美丽的、英俊的,截然不同的两张脸。
看上去,就像是最近流行的无聊偶像剧的情节。
对我来说,那份美丽,是随时都可以亵玩在掌中的事物。
就像是紫色的水晶和绿色的宝石。
摆放在近在迟尺的丝绒垫上,只等待着被拿在手中,随意地从任何角度进行观赏。
哪怕保持着沉默,做出一副对结果哪边都可以的表情。
如果我向任何一边做出了肯定,伸出了手的话。
散发出的气味,也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东西吧。
在以年为单位的过去里,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回忆。
那个时候,对于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残留的感触,只有掌心被棱角硌出的隐约疼痛。
“可以的话,请先把门放开。”
咔啦。
骤然失去对冲的力量,合金的钢板摇晃着、发出呻吟般的噪音。
要是有一天,以前交往过的人们能够畅快地死掉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百无聊赖地想起了这件事。
同样是约稿,感谢金主。因为自由发挥所以写了最近很喜欢的一款大□□女主……因为是全能的天才,所以很傲慢,也有点电波
有想过要不要从零和秀一的角度写一写以前的故事呢,但因为篇幅超了太多所以否决了。
从零的角度来看的话,卧底期间的故事可以参考《离去之原》。
在街头看见了那个人的海报,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亲吻屏幕另一端的你,那样的零露出的表情实在是太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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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名柯]死去的前任才是最好的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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