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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忆(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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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那次挨打后,袁一诺屁股疼了好几天,疼痛产生了两个副作用:一是惧怕,袁一诺对先生有了从未有过新的情绪,害怕他,他的力气大,反抗不了,在武力制服面前,袁一诺显得不堪一击。二是憎恨,袁一诺越来越讨厌这个院子,她觉得在这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哭她只能偷偷地哭,高兴的事也没人分享,她现在也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了。
袁一诺十二三的年龄,本身就到了叛逆期,又如此被桎梏和对待,在袁一诺看来,已经达到虐待和冷暴力的程度,她开始躲着先生,也就是从此时开始,袁一诺慢慢地打心底里埋下了疏远的种子!
女生大部分都喜欢成群结队、嘻嘻笑笑,谁会喜欢被落单呢?那样会成为全班甚至全校的奇葩人物吧,被贴上性格古怪之类的标签,在背后被指指点点,袁一诺当然不想这样。
小学时候,先生像一个温暖的大哥哥,袁一诺每天都想粘着他,从来没想过朋友的问题,但是现在,她特别想要个朋友。因此,好不容易有同学约自己玩耍,袁一诺肯定不想错过。
可惜现在已经错过了!
“谢谢你的礼物。”周一早晨,同桌的话打断了袁一诺的思绪,同桌边往外拿着课本,高兴地跟袁一诺说。
“礼物?”
“对呀!你送我的手办我简直太喜欢了,本来你一声不吭不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我是有点生气的,既然你家里有事,还特意送来了那么棒的生日礼物。我勉勉强强原谅你吧!”
可是,袁一诺并没有送礼物呀!她连零花钱都少得可怜。
何叔?
放学回家的路上,袁一诺问何叔:
“何叔,我同学的生日礼物是你帮我送的吗?”
“是我送的,但是黎先生吩咐的。”
“先生?”袁一诺觉得自己听错了,先生明明反对自己去生日派对,还帮她买礼物?肯定是觉得愧疚吧。
“你怎么知道我同桌的家庭地址的?”
“是黎先生查到的。”
“哦。”
袁一诺赌气地应了一声,听到先生给同桌送了礼物,袁一诺应该开心吗?感恩戴德?
当然没有!
袁一诺嘴角泛起冷笑,先生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是狗嘛!给个甜枣就能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蹭着先生的腿!
绝不可能!
袁一诺不仅没有感动于先生的这一举动,反而更加反感先生的这种做法,她感受到了不被尊重,这不是所谓的默默付出与守护,这只是先生的突发奇想,是先生两全的衡量,既没有影响我的学习,立了权威,又以最小的代价没有让我失去朋友!
呵!
先生以为世界上什么东西只要付诸于金钱就能维持和经营,以为只要学习好就有美好的未来嘛!先生有话不知道自己告诉我,玩什么明里一套背里一套,他这样算什么!
袁一诺越想越生气,以至于眼神里都恶狠狠地,当何叔叫她时,她没有反应过来,转头就这样盯着何叔,何叔被吓了一跳。
默默付出与守护,就像一个可怜的孩子,她一直躲在黑暗里,不见光,等待着哪天重见光明,也许一辈子都生活中黑暗中,也不知道哪天会被暴露在阳光下,而更悲惨的是,即使哪一天捧着自己的一片真心细数给那人瞧,也不知那人现在是喜是悲,喜得话会千分感动、万分感恩,捧过这片真心捂在胸口,越捂越温暖,温暖两个人;悲得话,恨不得把这真心扔在地上再踏上一只脚使劲揉搓,直到踩进泥污里。
而此时,先生的一片默默守护的真心,就被踩在了泥污里反复揉搓,弃之如敝履。
先生想让袁一诺心无旁骛地专心学习,却因为太过于强烈和霸道,反而适得其反,袁一诺现在就像一头犟驴,让她往南走她硬是往北挪,拽着她往前走,她硬是往回撤。
与恨透了先生一道,袁一诺恨透了学习。她如今上课完全提不起精神,有时候走神,有时候发呆,有时候睡觉。
但无可奈何,之前的底子好,初一下学期期末考的试卷今天发下来了,其他考得仍然不错,只有英语和语文未达标。
之前没有如此过,从小学开始,袁一诺一直能够完成先生定的目标,所以没有遇到过如此情况。因此,她更想看看先生会怎样!能怎样!
袁一诺回想着初一开学的前一天,先生好像说过如果达不成目标会怎样,但是当时袁一诺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听到先生说了什么,所以,她并不知道这次将会面对什么,会不会跟上次一样,被先生打得几天坐不下,或者是更多的辅导班,更严格的作息时间……
袁一诺无所谓!她甚至后悔,她应该每门试卷都少做一两道大题,都不达标,有能你就打死我!
袁一诺很疑惑,先生教育她的方式是从何而来,是否源于先生所受的家庭教育。那么,先生的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在和她一起生活之前,先生接受了怎样的家庭教育,现在袁一诺在心里暗暗地诚心地向上苍祈祷,先生千万不要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的理论,否则,袁一诺不敢想……
“何叔,你见过先生的父母吗?”坐在放学回家的车上,想着想着,袁一诺无意识地开口问道。
“见过,之前我就是老黎先生公司的秘书。”袁一诺没想到何叔居然还有如此过往。
“老黎先生把黎先生接到身边后,我就专门负责黎先生的日常生活起居。”还有这样的秘书吗?能够照顾生活起居的。袁一诺想。
“那您岂不是看着先生长大的?”
“也不能这么说,先生高中时候才被接到加拿大,之前一直在国内,跟着爷爷一起生活。”
“哦。”
“先生的爷爷是怎样的人呢?”
“这个我没有见过,也没听黎先生提起过,但是我记得黎先生那时有一个很喜欢的小挂件,经常拿出来看。”
“那先生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老黎先生对黎先生还是挺严厉的……”
严厉?难道,先生是学了他父亲的教育方式?
车内又雅雀无声了。
袁一诺在消化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她在想为什么小学初中会有如此断崖似的待遇,先生对她的态度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落差和转变。先生是高中的时候回到父母身边,然后他父亲对他很严厉,之前跟爷爷一起生活,还有心心念念的挂件,那么看,爷爷应该是对他很慈祥……也就是说,先生在她身上复制了一套他所受的家庭教育。
那也应该从高中开始如此魔鬼似的教育方式呀!
想到这一点,袁一诺莫名地有些不悦,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好草率,而且,先生也没有问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经历的那些是他喜欢的嘛,就原原本本硬塞到袁一诺身上……袁一诺越想越委屈。
“阿诺。”何叔开口说道,也是在有话找话。
袁一诺马上收回思绪,咽了口唾液,让心态平复下,开口显得自己并没哭过,也没有那么可怜。
“何叔,怎么了?”
“阿诺,今晚想吃点什么?我让吴妈准备。”
“都好,没什么想吃的。”
“那做你最喜欢吃的干烧鱼怎么样?”
“好。”
“今天心情不好?”何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行。”
“今天黎先生会晚些时间回家,吩咐说不用等他吃完饭了。”
“哦。”
“今天发试卷了?”
“嗯。”
车内又是一片死寂。
何叔从后视镜看了眼袁一诺,再也没有说话。何叔也知道,袁一诺学业压力太大了,尤其这一个月来每天都蔫蔫的,放学的时候像霜打了的茄子,家里也没了笑声,连我每天都能感受到屋子里压抑的气氛,别说那么个孩子了。
草草吃了饭,袁一诺就进屋写作业了。
现在再美味的食物,对她来讲,都只是为了吃饱不饿。
袁一诺快速写着作业,把语文作业留在了最后。
今天,需要背过新课文。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捕鱼为业……额……”
袁一诺把桌子上一扔,身体往椅背上靠去,整个人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眼角不知怎的,就流出来眼泪……
没过一会,袁一诺突然间又直起了身体,重新拿起语文课本,把原文又读了一遍。
拿出打草纸,默写起原文,帮助记忆。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其中往来种——,男女衣着,悉如外人。”字工整了不少。
“啊啊啊啊……”袁一诺突然使劲握着笔,快速地把写的字划掉,草稿本上留下了深深地,乱七八糟的划痕。
发泄完后,袁一诺把最上边那张草稿纸撕下来抓得粉碎,手用力揉搓扔进垃圾桶,看见新的一张上还是布满了深深的划痕,草稿纸也被划破了,袁一诺又发狠地把这一层撕下来,撕碎扔进垃圾桶,反反复复了六七次,越撕心情越差越委屈,最后,袁一诺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哭累了,袁一诺抽抽搭搭地直起身来,倔强地擦掉眼泪,重新捋了捋草稿本,默写起来。
不一会,眼泪又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滴在了手上、纸上。
好累呀!
每天早晨离开这个院子,也许成了袁一诺最开心的事情,可以轻轻松松在学校,有同学说话,有体育课可以尽情地跑跳,下课可以发发呆。
这个院子像是成了一个精致的牢笼,困住了她的□□,也困住了她的生活、她的选择,甚至她的灵魂、她的思想。
袁一诺的心情变得烦躁、杂乱,她经常会突然间抓狂,突然间想砸东西,突然间想哭,她很痛苦!
她想爸爸妈妈了。
每当有同学说起自己的父母,袁一诺永远接不上话。慢慢地,只要同学们聊起父母的话题,她总会找借口走开。
他们的模样,她早已记不大清楚。
她没问过关于父母的事情,现在,她也不敢问了,这种氛围下,她如何问?!当然先生也没有提过。
他们之间好像是一种拉锯战,袁一诺等先生主动说,先生等袁一诺先问。
不知道其他同学的家长是不是也这样会逼着他们学习。有时候,袁一诺也在想,如果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这么逼她……
袁一诺好想他们。
想着想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袁一诺打开窗户,看向窗外,偷偷把眼泪擦干。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不一会,袁一诺听到大门响动的声音,应该是先生回来了。
袁一诺的心突然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还有奇怪的小兴奋。
先生看到一定很生气,气死他!
但是,会不会打得比上次还重……
她屏住呼吸,心乱如麻,待会怎样跟先生说成绩,英语和语文试卷最先拿还是最后拿出来……
此时,她又有点后悔英语和语文没考个好成绩。
就在袁一诺不知如何做的时候,敲门声响起,袁一诺吓得一个激灵,是先生。
她起身,挪到门口开了门。
“先生……”声音中就透着无力与心虚。
“作业做完了?”
“还有……还有一篇文言文,需要背过。”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嗯。背过后,拿着这次考试试卷去书房。”
“哦。”
听见先生下楼,袁一诺轻轻地迅速关上了房门,快步走到桌子面前,拿起语文课本,背了起来。
此时的袁一诺,心里没有了任何胡思乱想,只想着必须要快点背过,快点。
半小时后,袁一诺基本上磕磕绊绊能背下来了。
她放下课本,想着,今天就这样吧,不能让先生等太久。明天早晨再温习几遍,应该就没问题了。
涮洗完毕,换上睡衣,这样如果挨打或者挨罚,就可以直接回来瘫在床上。
袁一诺走到书房门口。
她站在门口,迟迟不敢、不想敲门。
她抬起手,抠着房门边一个洞。这个洞刚开始只有米粒那么大,而如今被袁一诺好多次抠得,已经大到能放进一粒花生。
抠了半天,袁一诺终于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了,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先生说话,真的非常谦逊有礼,只是……
袁一诺还是选择先把考得好的给先生看,但是偷瞄见先生看试卷时,时而皱起的眉头,袁一诺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紧握着英语和语文试卷,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先生放下数学试卷,伸手,意思是下一张。
停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未拿到卷子,先生抬头看着袁一诺。
他看到袁一诺,显然已经洗漱好了,连衣服都换上了睡觉时穿的衣服,这是?做好了挨罚的准备?
袁一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手紧紧握着卷子,有些走神,没看见先生伸出的手。
“试卷。”
猛然听见先生的话,袁一诺不假思索地把手中的卷子递了出去,忽然意识到什么,不肯放手。
先生准备拿过试卷,却发现袁一诺还紧紧握着,便也停在那里,静静等着袁一诺放手。
看到袁一诺换上了睡衣,以及现在惊慌失措的表现,先生已经猜到了袁一诺一定是没有考好,刚才的几门课都考得不错,达到了要求,那么,应该是还没有递给他的英语和语文考砸了。
就这样过了几秒钟,袁一诺才如梦初醒,看见俩人僵持在半空的手突然放开了手里的试卷,本能地把手藏在了身后。
先生拿过试卷仔细看着,果不其然,先生越看越有点生气,前几门课大多是因为题目本身的难度错的,而英语和语文的题目错得就有些低级了。
先生的眉头越皱越紧,袁一诺不敢看,却还是想从先生的表情中看出先生是不是在生气,生气到什么程度。
“十下,伸手。”袁一诺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先生却已经拿着戒尺走到袁一诺面前,极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袁一诺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缓缓地把左手伸了出来。
“右手。”
“先生,我明天还要……”袁一诺快要哭出来了,明天还要上课,而且还有一节作文课。
“不然,如何痛定思痛。”
袁一诺好绝望,她看着先生犀利的眼神,只能乖乖把右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