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与裙摆》白陆屿

3、第三章

　　也许是出于好奇，辅导员刚结束自己的发言，躲在门口许久的刘疏桐和苏梦瑶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窗户里朝着居嘉禾挤眉弄眼起来。

　　两人根本懒得去看居嘉禾的反应，兀自地在人群中巡视起来。

　　一阵地毯式的搜寻之后，她们将眼神锁定在居嘉禾身旁的丁向宇身上。

　　“哇你看那个男的，还挺帅的吧。”先发现“宝藏”的刘疏桐急忙拍了拍身旁的苏梦瑶的手臂，企图从她口中得到肯定。

　　苏梦瑶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凝视了几秒，说道：“确实不错。”
　　“等会，他是不是跟居嘉禾认识？”
　　“我看看。”

　　仔细观察了几分钟之后，两人对视了一下，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

　　这个男的和居嘉禾不仅认识，而且应该已经认识很久了。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刘疏桐和苏梦瑶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两个人又不知道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

　　居嘉禾和丁向宇肩并肩走出教室，没想到刘疏桐和苏梦瑶仍然没有离开。

　　看到丁向宇之后，她们两个人仿佛看到鲜花的蜜蜂似的围了上来，眼睛中闪耀着花痴般的光芒。

　　“禾禾，这是你朋友啊？”
　　“要不一起去吃个晚饭吧，我听说后街有家店还蛮好吃的。”

　　禾禾？居嘉禾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两个人也太沉迷男色了吧，虽然在这所女多男少的学校内，丁向宇确实算为数不多的比较能看的男性选手，但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这么快就把自己当成跳板了！

　　“这两位是？”丁向宇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居嘉禾身上。

　　居嘉禾无奈地解释道：“这是我室友。”

　　听到“室友”两个字，丁向宇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只见他满面春风地对眼前的两位女生说道：“好啊，我正好也饿了。”

　　也许是被丁向宇如此温柔的语气给迷惑了，刘疏桐和苏梦瑶立刻走到前头为他带路，激动的小手已经无处安放，在半空中肆意舞蹈着。

　　居嘉禾和丁向宇走在后头，心情明显要平静很多。

　　“没想到你还喜欢跟女生一起吃饭。”居嘉禾和丁向宇说话一道来都是阴阳怪气的，好像一天不怼他就浑身难受，丁向宇早就习惯了，所以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会生气。

　　“她们不是你的室友吗，和室友还是要保持良好的关系。”

　　“她们是我的室友，又不是你的室友。”

　　丁向宇笑了笑，没有反驳。

　　在他眼里，此时的居嘉禾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作为比她年长两个月的“长辈”，他自然是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更何况，在上大学之前，居远宏还特意上门来拜托丁向宇一定要看牢居嘉禾，千万别让她惹事。

　　“禾禾平时大大咧咧的，不懂事，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她。”

　　这是居嘉禾第一次离开家独自生活，她的父亲不放心也是很正常的。

　　四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后街的石子小路上，刘疏桐和苏梦瑶时不时扭过头来跟丁向宇搭话。

　　“你想吃什么？东北菜还是咖喱？”
　　“好像那家烤肉店也不错吧。”
　　“是不是还有家西餐厅来着？”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丁向宇完全找不到插话的时机，只好笑着说：“看你们喜欢吧，我都可以。”

　　看到丁向宇的模样，居嘉禾想要怼他的想法就难以控制地涌现。

　　“只要能跟女生一起吃饭，他吃泡面都可以。”

　　刘疏桐很自然地接过了居嘉禾的话，说道：“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啊。”

　　“关系好？谁啊？我和他？”居嘉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对刘疏桐的话实在是难以苟同。

　　她和丁向宇，只不过是阴魂不散的孽缘罢了。

　　不知不觉，四个人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马路以及马路对面鳞次栉比的一家家店面。

　　此时，刘疏桐提出用微信小程序来决定晚上吃什么。

　　当代大学生的三大难题无非就是：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所以刘疏桐找到了这个小程序，只需轻轻一点，系统就会随机帮你选出一样食物。
　　这次，系统选出的是烤肉。

　　-

　　学校后街的烤肉店不像商场里的那样精致，比较像家庭作坊，一片片切得很薄的肉片盛放在白色的盘子内被端了上来。

　　居嘉禾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上什么矜持，直接用筷子将肉片都放在了烤盘上。

　　“滋滋”的烤肉声传到耳畔，肉片在接触到高温的刹那散发出油脂的香气，大家的味蕾都在一瞬间被打开了。

　　身后的老式空调不停地发出“呼呼”的声音，和烤肉的声音倒是融合在一起倒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倒是像在自己家里开烤肉party似的。

　　刘疏桐一边用夹子翻着烤肉，一边感叹道：“果然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吃烤肉总是没错的。”

　　和刘疏桐沉迷于美食不同，苏梦瑶倒是对眼前的丁向宇更感兴趣。

　　她双手交叠撑住下巴，眨着眼睛望着丁向宇和居嘉禾问道：“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像认识很久了的样子。”

　　居嘉禾翻了个白眼，说：“那可不是，从小学就认识了。”

　　刘疏桐的手仍然不停翻动着烤肉，一边不忘替居嘉禾翻译着：“哦，原来是青梅竹马。”

　　从小学就认识听起来就挺像是有缘分的老同学的，但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就带有一些暧昧的氛围了。

　　丁向宇没有反驳，但是对“青梅竹马”的说法挺受用的。

　　到了这里，刘疏桐和苏梦瑶已经对两人的关系有了初步的认知，并且对丁向宇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没想到帅哥也有单恋的一天！
　　而且居嘉禾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样子！

　　想到这里，刘疏桐和苏梦瑶不约而同地夹起一块已经烤好的肉放到了丁向宇的盘子里，搞得丁向宇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居嘉禾只当这两个人是花痴，并没有放在心上。

　　-

　　就在烤肉店旁边的一家小炒店，西京师范大学对面的西京工业大13届金融专业的学生正在二楼包厢内举办着开学聚餐——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传统。

　　“诶，晁言，你别光低头吃菜啊！”一位看起来很活络的男生手中高举着啤酒杯，突然将话锋对准了一直游离在人群外的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

　　他的话音刚落，饭桌上的目光就全都聚集在了被他唤作晁言的人的身上。

　　如果说男生的目光是带着些疑惑和不解，那女生的目光中就只剩下爱慕和好奇了。

　　晁言，西京工业大学传说般的存在——传说般的美貌，传般般的智商，传说般的神秘。

　　说是传说，就是因为除了外貌，其他两项根本没有人能有机会深入了解。

　　晁言没有回应，仍然低着头吃着菜，仿佛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似的。

　　“我本来以为晁言不会来的呢。”
　　“是啊，没想到晁言居然在这里，今天来的不算亏。”

　　饭桌上的女生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之前两年的开学聚餐晁言都没有参加，班级里的其他活动他也从不积极，今年不知为何居然出现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说他大夏天的穿着衬衫热不热啊？”
　　“可能是为了防晒吧。”

　　晁言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些议论他的声音，但他根本不在乎。

　　如果不是刚好来这家店吃饭，刚好遇到了同班同学，他根本不会加入这场饭局。

　　“我吃好了。”只见他放下筷子，“腾”地站了起来。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晁言就这样走出了包厢。

　　走出小炒店，他靠在门口的墙上，抬头看了一眼高悬在天空的月亮。

　　月光倾泻，莹白如毯，周围一切变得朦胧美丽。

　　晁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抖了两下，只见他劲瘦苍白的手指夹着香烟，昏暗的小巷内只有烟雾在蔓延。

　　他从前并不喜欢抽烟，那股涌入鼻腔的苦味总是让他忍不住呛出声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抽烟竟成为了他放空自我的手段。

　　烟灰簌簌落下，在路灯的照射下倒是有些像细碎的雪花。

　　明明是九月，哪来的雪花。
　　想到这里，晁言的嘴角少见地上扬了一厘米。

　　一根烟很快抽完了。

　　他刚想走，就感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向自己靠近。他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始终没有看到人影。

　　“抓小偷啊！抓小偷！”
　　一位老婆婆喊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风滑过他的侧脸。

　　“站住！别跑！”

　　他没来得及看清跑过去的人的长相，只能从余光中短暂停留的深棕色发丝判断她的性别。

　　紧接着，另外三个人也缓缓地来到了晁言的面前——似乎是刚刚那位的伙伴。

　　“居嘉禾跑得也太快了吧。”刘疏桐弯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

　　丁向宇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望着居嘉禾的背影，眼神一直没有离开。

　　她跑步的时候背脊挺得笔直，肩膀不紧绷，步伐稳健有力，气息也丝毫不乱。

　　哪怕是经过一个暑假的懈怠，居嘉禾的跑姿仍然那么美丽，她的速度仍然是他难以企及的。

　　“不愧是学体育的。”苏梦瑶也终于跟了上来，她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

　　燃尽的香烟仍夹在晁言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他的目光伴着早秋的晚风，跟随着方才离去的背影，直到淹没在肉眼无法识别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