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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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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梨宗小院外,篱笆上的喇叭花开得正好,莹莹的淡紫色,衬着竹叶潇潇绿影,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意趣。
青梨宗落魄后,变卖了不少田地,如今留下的院子并不大,一共四五间房。韩都子师徒三人各一间,又留了沈赤仙师一间,还有一间专门堆放杂七杂八的东西。
沈赤仙师的房有他自己设下的咒印封锁,等闲压根儿打不开,韩都子再穷也不至于去撬老友的门。
话说到这份上,施雪忽然问出一个震撼人灵魂的问题:“您都没撬过,为何知道撬不开?”
韩都子尴尬得咳嗽了一声:“瞎猜的。”
王日月到底是心疼师父,帮着解围。他打开了一侧的库房,捂住口鼻,清理杂物与蛛网飞灰:“小师妹稍等片刻,师兄这就用清心术,帮你把房间整出来。”
“多谢小明师兄。”
施雪不是个矫情的姑娘,有地方睡就已经很好了。夏日她图凉快,就连溪边的大石,她都躺着睡过。渴了喝冰冷的溪水,半夜睡不着就仰头看星星。
小日子挺惬意的,就是少了个冰镇的西瓜。
也不知何时才能攒够钱,买点时兴的果蔬来,她都好久好久没吃过甜果子了,山里找到的那些,基本都带点涩口,不是合适的季节还难能吃着。
施雪出神了好一会儿,腕骨上忽然递来灼灼的热感。她低头,看到小黑变幻的蛇镯正在不停发光,随后,她受到牵引一步步走向沈赤的房间。
也是奇怪,待她手指触碰上门锁的一瞬间。
“咔哒”,门竟开了。
樱玲他们瞠目结舌:“没想到沈赤师叔挺疼弟子啊,还给你房门钥匙了?”
施雪一阵惶恐,她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巧合,有人信吗?
“呃……”施雪有点无语,还莫名觉得自己得到了传闻中的大佬的宠爱。
“嘿嘿,既然你有沈赤师叔照看,师姐也就不担心你啦,你好好休息吧!”
樱玲狭促一笑,拍了拍施雪的背。那熊一样的掌力,险些把她震出内伤。
说完,几人离去,只留下施雪留在沈赤的房门前,踌躇不前。
人都走远了,她腕上的蛇镯化形,一条小黑蛇又壮大了身子,风轻云淡地游下了地。
沈赤人还恹恹,有几分昏沉。他睡了许久,总算养回了几分神力。最主要是沈赤能感知到挨饿的小雪,连脉搏都微弱了几分。这样不好,他得给她寻些吃的。
小黑蛇打头阵,闲适地游入房中,施雪蹑手蹑脚攀附房门,也尾随其后。
偷偷潜入仙师的寝房,搞得她好紧张啊!
要是被这位沈赤仙师发现,她会死吗?如果她把责任都推到小黑身上,仙师会信吗?
可是供出小黑也不好吧?毕竟她能有栖身之所,全拜小黑所赐。
她出神间,一枚金光灿灿的药丸已经送至她面前,是小黑用长尾拖着,高举起,送给施雪的。
“给我吗?”
施雪不确定,问了一次。
小黑蛇慵懒地把药丸送到她掌心里,尾巴尖子轻轻敲地,似是催促她快点张口吃下。
施雪确实饿了,但乱吃东西,真的好吗?
犹豫的时刻,小黑蛇也吞噬了几颗金丹。沈赤需要这些药材恢复筋脉尽碎的神体,他能熬到今日,全凭强大的意志力。好在房中储藏的天材地宝足够多,不出几日,他便又有化形的能力了。
届时,他变回人身,要和施雪相认吗?
今生与前世,好像真的略有不同。他的小妻子,不把他视为夫君。
沈赤迷惘了一阵,直到吃完药丸,满腹滚沸舒坦的施雪捞起了他。
小黑蛇来不及反应就被施雪藏入被褥中,小胳膊小腿贴上来,紧紧抱住了蛇身。
天然的冰块,抱起来真舒爽呀!施雪喟叹一声,软软的脸颊轻轻蹭着小黑蛇。
莫名被小徒弟轻薄的沈赤仙师,略微怔忪。
他为难地想:……嗯,化形之后,他还是不说自己是小黑了吧。毕竟同床共枕,有点不大合适,男女有大防呢。
而且,是小雪主动。他没有蓄意……要占夫人的便宜。
昏昏欲睡间,施雪感受到怀里的小黑蛇扭成了麻花,想要挣脱出她的怀抱。
逆反心理上来了,他越跑,她越抱,死也不撒手,倔得厉害。
施雪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房内休息,唯有小黑蛇是她的好朋友,她怎么都不想放手。
半睡半醒间,施雪嘀咕了一句:“小黑乖,别动,我一个人睡害怕。”
会害怕吗?
沈赤听得小妻子孩子气的呢喃,再望一眼她入睡的容颜。的确睡得很沉,还是不打扰她了。
小黑蛇安静下来,似乎也陷入沉眠。
沈赤在逡巡施雪的睡颜——若是被子足够厚,她的脸颊便会泛起一重酡红,乌黑眼睫纤长,耳边的碎发也绒绒的,月光下,一团孩子气,极为可亲可爱。
从前,沈赤每每入梦。梦里的他,四肢百骸都被凛刃凌迟,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好肉。黑曜石一般的鳞片被剔开,血肉与筋骨都受缚于业火,日日夜夜焚灼,借以锤炼器魂。唯有如此,他才能修成正果。
他丧命于苍生之手,苍天又命他普度众生。
沈赤无需喜怒哀贪嗔痴,他虽有痛感,却也不过是一个助天道长生的器具。
无人会心疼他,怜悯一件死物,会让人显得很可笑。
偏偏,施雪与众不同,她非要超度他,给予他神魂。
她应当是世上最傻的人。
沈赤仍旧记得,他成神的过程,痛不欲生。
他其实,也知道疼的。
不然为何,这一场荒古幻梦会成他驱逐不散的梦魇,令他惶恐至极。
一旦梦醒,沈赤就不敢再睡了。
长夜漫漫,月色凄清。他不忍心辗转反侧,唯恐惊扰枕边人。
于是,温柔的丈夫沈赤只能低垂眼睫,静静凝望身边人的睡颜,一如今夜。
他喜欢施雪安心入眠的模样,仿佛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夫婿,而不是曾经令众生六道闻风丧胆的邪魔。
睡到半夜,施雪忽感腹部一阵剧痛。
仿佛一只手直直插入她的五脏庙,不断拉扯、翻搅,痛得她蹙眉,不住蜷缩。
鼻翼上沁满了湿热的汗,连同脊背也湿了一片,绵绵的、针扎似的触感,直刺入肤孔,令她痛不欲生。
她虾米似的躬起脊背,终是惊动了小黑蛇。
沈赤醒转,隐隐明白,今日施雪吃下的金丹,灵力太重。她的丹田还不曾凝气,消耗不了那样多的灵力,任灵气在经脉中冲杀游走,恐怕要痛上好一阵,他不忍心她受苦。
于是,沈赤凝神,强行运转体内还未沉淀完全的神力。他执意突破血骨里的积淤,忍着割皮刮骨的剧痛,幻化出人身。
再后来,昏睡中的施雪,忽觉小肚子传来一股满溢的暖感,新鲜、柔软,像是午后晒在身上的和煦阳光,热烘烘的。
她不由趋向热源,往某个温暖的怀中蜷了蜷。头昏脑涨间,她隐约睁开了一道眼缝。她似乎睡在了一名白衣郎君的怀中,对方仙姿佚貌,眉心一枚观音红痣,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