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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神尘 ...


  •   夏夜天黑的晚,等远处茅草屋里燃起袅袅炊烟,骄阳也跟着慢慢的下了山,大地的热气被夜风一吹,带来了难得惬意的凉爽。

      菩提树下的流民也相继的离去了。

      霍枝磨蹭了半日不肯走,现在回了王府,那岂不是变相向爹爹认了命,去京城给老皇帝做妃子?可恶,她断然是不会从的!

      天已经黑透了,流放之地,多有野兽出没,入了夜就有各种兽类的吼叫声。

      霍枝有些害怕。

      鬼使神差的,她就跟着那大师傅后头。

      在前头领路的大师傅手中提着一盏纸灯笼,昏暗灯光下,显得他的身形高大,明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当她再次听到兽类的吼叫声,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一路跌跌撞撞,霍枝跟到了一处山庙外,停下来。

      纸灯笼熄灭。

      又回到了暗黑不见天日的寂静里,漫漫长夜,若是她无地可去会成为兽类饱腹的美餐。这僧人却是成了霍枝唯一依仗,她小几步上前,行了礼喊了一声:“大师傅。”

      这一声大师傅,让裴枕回过身来,是个娇小身段的女子。

      借着月光,腰肢不盈一握,她是那位白日在菩提树下对他无礼之人,名唤作枝枝。

      由得菩提树下流民口中的议论,是一位逃婚的女子,落魄山野,生活想当的困难。可能是怜惜她身世坎坷,想起自己的处境。

      当年皇权之争,那几位王爷为了上位是何等凶残,不顾手足之情,至今还让裴枕历历在目。皇兄对他这位游历在外的胞弟,也从未宽心。

      这一声神尘大师傅,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减轻皇兄猜忌。

      他隐埋身份多年,行事向来小心,不引得旁人注目,更不想再卷入朝廷名利场的旋涡。裴枕只愿闲云野鹤,过些清净日子,但收到幕僚来信,皇兄派来监视他的人已经从京城出发,此行最终到达岭南。

      “便替她照亮一段前路,枝枝感激不尽 。”

      “举手之劳。”

      大师傅,果然是个好说话的人,霍枝道:“我可否与大师傅一同过夜?”

      裴枕:“……”

      霍枝邀他同住山庙,是有自己私心:“大师傅可要夜宿山野?我不想仗着女儿家的身份,抢了大师傅休息之地。”

      山庙只有一处,男女大防,本不该一同过夜。

      这夜昏昏沉沉,兽类发春鸣叫,引得裴枕陷入沉默。

      少女的软嗓,絮絮叨叨了许多,生怕他不答应,:“枝枝很安静的,不会给大师傅添麻烦。”

      黑夜之中,她的眼神澄澈,坦荡又自在。

      与他而言,睡在哪里并不太重要。但他不好不领她的情意。

      裴枕双手合十,道:“叨扰了。”

      等进了山庙,那年轻的僧人却并不急着坐,他主动生起了篝火,火苗照亮了黑暗的山庙,有了些许的温暖。

      僧人拾着枯枝,光影就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之间,霍枝看得有点痴了。

      在并不算洁净的山庙,这僧人却难以掩盖身上的清贵之气,她越看越中意,着实是气质出众,如美玉。

      当裴枕安顿好之后,一抬头,却见得这女子对着他笑:“大师傅,若是我一个人留在山庙,是有些怕的,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人气,幸亏有大师傅在,我就不怕了。”

      她颇为感动。

      熊熊火焰之下,不至于晚上挨冻了,果然跟着这位大师傅是极对的决定!

      裴枕面容没什么表情,转身而去,却因为这几句话,多了几分照拂的意思。烧起破罐,将热水倒入采摘的叶中,递给那女子。

      裴枕准备离开。

      一股清香凑了过来,是那一双小手捏住了他的衣袖,霍枝巴巴的看着他:“大师傅,你不喝么?”

      喝了半口,叶子里还有氤氲的水光。

      霍枝仰着脸,小脸在火光中比骄阳更艳,红唇一开一合道:“大师傅,这热水来之不易,你也喝一口吧?”

      裴枕抽回僧衣,冷淡道:“男女授受不亲。”

      她的目光盯着手中的叶,他是嫌自己的嘴唇碰过?贵为县主,霍枝都没有计较这些,他可真是顽固不化的大正经……

      这一晚上,霍枝睡的不算太好,那后背被垫在底下的稻草磨得又红又痒。却又不想让大师傅觉得自己是个娇气的人儿,她忍着没出声。

      等到篝火熄了,屋头的天有些亮起来,这一夜,才总算是熬过去。

      饿了一晚上,饥肠辘辘,她的小肚子都不知道叫了好几声了,迟迟不肯起,怕被大师傅看笑话。可山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哪还有大师傅的身影。

      “走了,也好。”

      霍枝翻起身,却见在那不远处的台子上,用树叶包裹几个红色的小果子。

      她捧在掌心,感动的不行,“这果子,想必是大师傅早上去摘来的,可真是个好人!”

      也不知道是他几时摘的?

      怎么也不叫醒她。

      当甜蜜的汁水,在霍枝的嘴里爆开,她一口气吃了两颗,剩下的不便不懂了,或许:“大师傅只是去外头,还要回来的,这些剩给他。”

      等到日上三竿,公鸡打鸣,霍枝却也没有等到人。

      “县主!县主您在里面么?”

      听到熟悉的叫声,是霍枝身边的婢女小怜。

      见了霍枝就要给她跪下,哭得唏哩哗啦的,“县主,您可是让奴婢好找啊!”

      “小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霍枝有些疑惑,莫不是爹爹派来做和事佬的,“我可不随你回去!”

      小怜来之前,已经受岭南王千叮万嘱。两父女正是闹得正僵,谁先说话,就是谁先低头。

      “县主,可忘记了,奴婢这几日在家给阿兄治丧,都不曾回府去。”

      差点忘了这事。

      小怜的阿兄走了,想起她那守寡的嫂嫂,霍枝就想到了自己。顿时委屈受不住,眼眶就红了,“小怜,我同你那嫂嫂一样,都是苦命人。”

      “县主,若是一时半会儿不回府,那不如跟奴婢回家,阿爹阿娘还有嫂嫂,他们都想给您磕头。”

      霍枝就跟着小怜回了家。

      这一日,是小怜阿兄的出丧日,丧事来了不少吊唁的人。

      小怜见霍枝衣服脏了,问自家嫂嫂拿了些不曾穿过的衣裳,给她换上:“县主这些衣裳是嫂嫂新做的,还不曾上过身。”

      霍枝低头看身上的衣裳,她手脚纤长,这衣裳就很不合穿,尤其是前面这一块,紧得慌。

      憋着气,不敢喘一下,生怕把自己衣裳撑破了。

      霍枝问:“怎么不见你嫂嫂?”

      提起嫂嫂,小怜不免又难过,抹了抹眼泪,“嫂嫂她昨天在阿兄面前守了一夜,今早有些扛不住,晕过去了,正在屋子里头睡着。”

      “那我不出声,怕叨扰你家嫂嫂休息。”

      却听见有人在外头说话:“陈家的丧事倒是办得有模有样!”

      霍枝第一次参加民间的丧礼,指着外头吹吹打打,问,“丧事,为何如此热闹么?”

      “这还要多谢县主打赏的银子,才能让家里风风光光的送走阿兄。”小怜脸上颇有荣光,道,“就是上一任村长的丧事,也没像是今天这样的排场。”

      霍枝不免唏嘘,这人都走了,谈什么风光。

      可那外头的确是杀鸡宰羊,连帮忙传菜的都有几个仆妇,热闹的不行。又听小怜说:“而且,我还挺阿爹说,他请了太仙寺的得道高僧!”

      “高僧,也是你爹花钱请的?”

      “爹爹去太仙寺给阿兄点长明灯,碰巧遇到了一位在寺庙里游历的高僧,竟是答应愿意下山来走一趟,换做平时,那些高僧清高的很,可不愿意到流民家里来。”

      霍枝淡淡笑,不言语。

      岭南王府倒是时常有太仙寺的僧侣拜访,现在的高僧不提也罢,都是攀龙附凤,哪里配称得上得道二字?

      好可惜,她对那大师傅知晓的并不多,以后也不好报答与他。

      丧事繁忙,小怜也不好一直在屋子里守着霍枝,给她端了一些吃的,就出去帮忙去了。霍枝吃饱后,在屋子有些无聊,拉开一道门缝,就想看看外头。

      “高僧到了!”

      她有些好奇,推开门去看。

      唢呐一吹,白色的纸像是蝴蝶一般在半空中飞舞,一口一个小怜阿兄的名,小怜的阿爹阿娘扶着棺木放声大哭,吵吵嚷嚷的,好像是开始做法事了。

      屋头的尘土就一阵阵如浪,向霍枝席卷而来。

      在众多哭闹之声中,有一道白色身影,冷漠如霜,在人群里鹤立鸡群。他的肩膀很宽,和佝偻着整日劳作的流民不一样,高大又圣洁。

      小怜爹脚步踉踉跄跄到了他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去:“拜见神尘大师傅。”

      透着门缝,霍枝看清了来人,是极其好看的年轻眉眼,淡漠无痕。

      霍枝刚要推门而出。

      那冷淡的视线看了过来,赫然是两人四目相对!

      她就想起篝火里,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来,好似会勾人。

      霍枝吃了一惊,快速关上门,靠在门板之上。她觉得身上的小衣似乎是更勒得她,气喘吁吁,难受得紧。

      她大口呼吸着,扯了一把领口。

      “这神尘大师傅,我好似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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