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子》山月散人

41、僵持冷滞陷入僵局

　　十月十三是万寿节，上皇过生日，云邈远特请他进宫一同参宴，他本不愿去，云邈远又拿了一份海上布防图册交给他，他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去了。云邈远又令人送来衣服，墨玉拿起一看，直骂娘，去他娘的！鬼才穿！！
　　不出一炷香功夫，青衣又至，送来另一套礼服来，赔笑道：“陛下说，请伯爷穿这套礼服才是，原来那套，是和伯爷开玩笑呢。”
　　墨玉冷哼一声，在众人的服侍下穿上繁重的礼服，戴上金镶宝冠。墨玉看向穿衣镜里的人，突然皱眉道：“这并不是伯爷规制的礼服。”
　　青衣赔笑道：“这是赐服，特示皇恩浩荡呢。”
　　特示，皇恩浩荡。
　　墨玉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来，可不是皇恩浩荡，兄妹二人被利用个彻底。
　　坐着青衣带来的轿子进了宫，一直到大殿门口，青衣打起轿帘，墨玉下轿，一下轿皇帝就迎了上来，扶起墨玉，牵着墨玉的袖子进去，上台阶时小心拉着墨玉的衣服下摆。
　　众人见墨玉穿着大红色团花蟒袍来已是议论纷纷，再见皇帝如此行径，更是窃窃私语，墨玉只管享受当今的伏低做小，至于他人反应，不正是皇帝想要的吗？
　　等上去了，皇帝特把人拉至自己身旁坐下，叫万户将诚意伯的案几捧到自己身旁来，万户应了。
　　墨玉看去，太后上皇端坐高台，右手边第一位即是皇帝和他，左手第一位是颐和，第二位是忠顺，下才是庄肃，下席里，以四大异姓王为首，文武百官按品级逐一设宴，文官里周总裁竟然是第三位，那第一位是谁？
　　皇帝见他一直瞧着下面，笑道：“位列文官部第一的是当今太傅兼太子少保当朝国舅太后的亲兄弟卫大人，第二位是周太妃的亲兄。”
　　墨玉奇怪地看他一眼，跟他解释什么？执起掐丝珐琅兽面纹出戟斝来抿了一口酒，云邈远执起金镶青玉箸来从那珐琅开光山水人物图盘里夹起一块翡翠白玉袋放他面前的小金盘里，笑道：“先吃口菜再喝酒，否则伤了胃不是好玩的。”
　　墨玉面无表情夹起白玉袋放嘴边轻咬一口，唇角露了些许汤汁儿出来，云邈远忙拿帕子替他擦了，又殷勤地捧了掐丝珐琅痰盂来，温声道：“不爱吃便吐了。”
　　墨玉推开痰盂，将白玉袋咽了下去，云邈远见此又捧起自己的斝来递于他“喝我的吧，没动过，里面是白水。”
　　墨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云邈远手轻抖了一下，撒了些水在墨玉的腰上，云邈远忙接下墨玉身上的玉带递于万户道：“去，弄干净了送来。”万户应了一声自去，云邈远又接下自己身上的金镶红宝白玉带来替墨玉仔细穿上。
　　卫太后笑道：“瞧，他俩多恩爱。”
　　一句话说得下面的卫、周、王、吴四家人脸黑得跟煤炭一样，颐和嗤笑道：“再恩爱有个屁用，不下蛋的公鸡罢了。”
　　忠顺道：“二哥！怎么说话呢？！那到底是有功之臣的后代，且又是皇兄的心头宝，怎可如此说他？！”说话间举杯向墨玉告罪道：“二哥一向如此，墨玉千万别计较，我替二哥向你赔罪。”说着先干为敬。
　　墨玉笑道：“墨玉不堪如此，王爷折煞臣了。”也端起斝来，却只抿了一口。
　　颐和道：“瞧，人根本不想搭理你，就你还把自己当回事儿，台上的戏子都没你唱得好听，可省省吧。”
　　忠顺有些委屈，看向上皇道：“父皇！你看二哥怎么说话的！”
　　上皇笑得和蔼：“兄弟间，都少说两句。”
　　卫太后刚要说话，坐在上皇另一旁的妖娆女子抢了话去：“上皇，人说打是亲骂是爱，两位王爷感情可真好。”
　　卫太后冷了脸刚要训斥就见上皇笑得很是开心，不禁道：“上皇，内眷里的宴我和宁太妃得回去应酬，否则别人看着到底不像，您看如何？”
　　上皇道：“你去就很好，宁儿留下陪我就行。”
　　卫太后少不得忍气吞声去了。
　　酒过三巡，众人开始献礼，颐和献的十个沉香木盒，戴权呈上一个叫上皇打开看了，将上皇喜得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小宁太妃更是红了脸直往上皇怀里猛钻。下面有那几个稍正直的官员看不过去连声哀叹，墨玉仔细瞧了他们身上的补子，都是些清闲文官。
　　忠顺也献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丸药，请上皇吃了，上皇吃了立刻红光满面，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许多，揽着小宁太妃的手劲似乎都大了些。
　　忠顺笑道：“这是儿子特叫人去四海里寻到的仙药，常吃定保长生不老！”
　　上皇听了十分开心，笑道：“还是我儿孝顺！不知制作仙药的那些人……”
　　忠顺笑道：“陛下放心，人我已请了来，陛下可要召见？”
　　上皇忙命人宣召，等人进了来，墨玉一见，忙坐起身来，云邈远忙问：“怎么了？”
　　墨玉附耳道：“这人……你瞧他走路时小腿膝盖处向外，明显不是我朝人，再瞧他的头发，中间发色略深色，其他地方略浅些，且中间的柔亮，外侧尤其是发梢出发黄，我看，应是织田部的人。”
　　云邈远笑为他倒了杯水：“织田？”
　　墨玉倾身以袖遮挡详说了织田的一些事儿。
　　云邈远皱起眉头。
　　此时，颐和又看见了，笑道：“定是你这道人有问题，你看皇兄和他的兔儿爷都在议论了。”
　　上皇皱眉看过去，云邈远眨巴眨巴眼睛，啊了一声：“什么？才刚墨玉说今儿这菜他吃着不好，问我谁做的，可不可以叫另作了来。我说今儿是宫廷大宴，一菜一汤皆是有限定规制，可不好改，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道人？这儿哪有道人？”
　　上皇冷斥道：“吃你的菜去！”
　　云邈远将自己往墨玉怀里缩了缩，墨玉忍耐着强伸手揽住他，撇过头，在他肩头拍了拍。
　　不经意间，却和周总裁的视线对上了，瞧见周总裁那忍俊不禁强忍憋笑的样子，墨玉耳朵忽有点火辣辣的。
　　云邈远忽一口热气吹在墨玉耳侧低声道：“你想起什么了？耳朵都红了？！”
　　墨玉猛地把人推开，自顾自吃菜。
　　云邈远这才呵呵傻笑坐会原位。
　　几大家族里的人见此，无一不皱眉头，这皇帝越发不像样了。
　　再一瞧高台上的颐和忠顺二人，哪个不是颇具皇家威仪？另一个……另一个也站起对上皇笑道：“父皇，你知道我的，素日里存不下银钱，特从母亲库里搜刮了福山水图给您，我也不会鉴赏，您瞧瞧怎么样？”
　　戴权接过图来，当众打开，上皇嗯了一声，说了句有心了便命人收起放库里。
　　下面有那识货的又在惊叹，可奈何，识货的人微言轻，近不得图。
　　此时，云邈远站起，自怀中掏了盒子双手捧上：“这是我为父皇刻的金戗万寿佩，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上皇竟戴权捧上来打开看了一下，也令人收库里去了。
　　等云邈远退回原位，下众大臣们才各自献礼。
　　墨玉也不感兴趣，他此时确有些饿了，可案上的菜，他无一想入口的，便只用那金镶青玉果叉叉些瓜果吃。
　　云邈远见他吃得多，忙拦了道：“已是深秋，贪凉吃多要受罪的，不想呆了我们就走吧。”
　　墨玉嗯了一声疑道：“可以走？”
　　云邈远笑道：“你看那边，老四已经走了，我们也走，上皇宽容大量，不会怪罪的。”说着贴耳又说了句：“我们走了，这些人才自在起来。”
　　墨玉拿眼逡巡下面，的确，有那定性差的已不住地瞥向台上的舞女戏子了，那等贪婪淫靡的神情令人作呕。
　　云邈远向左右告了罪，扶墨玉站起身来，一把将墨玉拦腰抱起，脚步飞快往百戏坊方向去了。
　　那些正直的叹了口气，与左右也告了罪，退了出去。
　　等走出众人的视线，墨玉忙手脚挣扎要下地，道：“放我下来吧，不必了。”
　　云邈远笑着却未应，一直抱到宫门口，被提前退出的众大臣看了个仔细，这才将人放龙撵里，众大臣皆摇头轻叹。
　　小太监抬着舆走，云邈远笑道：“我那儿叫人排了场戏，我们自乐我们的，不与他们相干。”
　　墨玉有心要走，可人已上了龙撵，且还有大臣在翘首看着，少不得耐着性子进了那坊，听那小戏子悠悠唱着：“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云邈远打着拍子，见墨玉耳朵红了，忙叫人拿了披风来，笑道：“才刚做的新的，穿上。”
　　墨玉一愣，他并不觉着冷，但青衣还是为他穿了。云邈远笑道：“墨玉觉着如何？”
　　墨玉啊了一声，他才刚在想着家里黛玉不知如何了，并未仔细听戏，云邈远似有些落寞，却仍笑道：“天儿渐冷了，带你出去玩儿会儿子就回家吧？别再受风着了凉。”
　　墨玉自是想回去的，便随青衣去厢房里更了衣，和云邈远坐上马车。
　　云邈远笑道：“今儿万寿节，城里好多放烟花的，带你去个看烟花的好地方。”
　　马车走得快，已出了宫门。
　　墨玉见此，放下厚厚的夹棉帘子，道：“陛下，现周边无外人，陛下可不必再演。”
　　云邈远听了这话一愣，颇有些受伤，强笑道：“墨玉今儿这是怎么了，再三说些伤人的话来。”
　　墨玉微笑道：“陛下，从我进京第一天起，就在布局演戏了不是吗？”
　　云邈远放下唇角，直直盯着墨玉，墨玉道：“一见面就将我比作龙阳，京中就有议论，说您甚是宠爱我，后来真真假假的，臣愚笨，真以为您就是在宫里被逼无奈，才做出那副昏庸胆怯的样子来，在宫外，在臣面前是真的您。后来发现，什么真的假的，都是您想要达到目标的样子罢了，您一步一步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让我信任您，再陪您演戏，好叫上皇和颐和忠顺众人放松警惕。您将庄子赏给我，真的是为了叫我去避风头，还是守株待兔，拿我妹妹去钓庄肃这条大鱼？对了，恭顺这条小鱼，在您的安排调教下，也快长成大鱼了吧？一切，不都是为了助您皇位稳固？”
　　顿了顿，又道：“我想，我不是父亲的亲子这件事，您应当早就知道了，只不确定我到底是谁的儿子，后义忠亲王之子找到了，您应该也没少下功夫叫人去查我的身世，我猜，您应是发现我身上有些什么能为您所用，且能堪大用的，近来才又如此殷勤。一则叫上皇等人真以为你我二人皆是沉溺声色犬马的无用之人，二则……叫我也沉溺于您的温柔体贴里，若我身世大白之时，也能真心助你，是也不是？”
　　云邈远垂眸不语，车中僵持凝滞了半晌，才涩声道：“你是如此想我的？”
　　墨玉看向窗子，眼中一片深邃冷凝的寒霜冰雪，喃喃道：“你不是吗？”
　　云邈远讥笑一声，垂眸冷道：“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老三罢了，做戏而已，摆出那副样子不就觉得对不起老三？现又如此，怎的，要不要请旨去北海沿子找老三？”
　　墨玉袖中手指捏紧，掐得心底疼痛无比，神思却无比清醒，冷道：“你未否认，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陛下所求，臣全力奉上，只求陛下得偿所愿之后饶过臣及家人去。”

作者有话说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诗经·汉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