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回 ...
-
纪长宁这伤不轻,养了小半月才有好转,养伤期间除了执法堂的事宜,她鲜少离开山间陵,不是入定便是看书,偶尔回练上一会儿剑,担心伤口裂开,每次都不够尽兴。
此处安静偏僻,唯有清风鸟鸣相伴,她朋友不多,也无多少人来讨杯茶喝,在旁人看来清苦无趣的日子,纪长宁坚持了数十年,早就习以为常不觉有甚孤单。
自入万象宗以来,她习得是剑,并以剑入道,剑修视剑如命,视剑如己,不逾矩,不放纵,大道难行,便需得千锤百炼,从世间种种悟道。
犹记入门之际,师父曾言她性子坚定,可根骨并非万里挑一,于修道一路上天赋有限,往后怕是难成大器。
纪长宁并未争论,只是十年如一日挥剑,走过春秋酷暑,看过日星月落,试图用努力补足缺失的天赋,用汗水和鲜血铺路,一步步做到同辈之中的佼佼者。
可世间诸多之事早早便有了结果,难以更改,晏南舟和孟晚的出现,让纪长宁明白了,她与奇才之间隔着的不是几步之遥,而是天堑鸿沟,努力想缩短的差距,在悟性之下显得格外可笑。
若说对晏南舟是欣喜大于羡慕,那对孟晚的天赋则是嫉妒,嫉妒催生恶念,恶念让人丧失理智,想要杀了她,夺走她的一切,将那些都占为己有。
这种念头在知晓晏南舟心悦孟晚后达到了顶峰,陌生的情绪和恨意一点点影响着纪长宁,她的剑心裂了一个洞,这才匆匆领了任务带着门内弟子下山入秘境,等归来后便得知晏南舟和孟晚不日结为道侣的消息。
“咚咚咚。”
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纪长宁的思绪,她从入定中缓缓睁眼,下了榻开门。
门外站着个小弟子,看见纪长宁有些紧张,“纪师姐,宗主唤你去宗门大殿。”
“嗯。”纪长宁语气淡淡应了句,拿上剑跟着小弟子离开。
宗门大殿是平日里各长老同掌门商议大事的地方,位于掌门天一峰中心,从山间陵过去需得小一会儿功夫,等纪长宁到时,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万象宗的掌门叶东川,孟晚师父古圣尊者,以及其他八峰的长老,奇怪的是孟晚和晏南舟却不在。
看见这仗势纪长宁心中大约知晓要谈论什么,她垂下眼,先是给叶东川行了礼,“师父。”
“长宁来了,”叶东川有些胖,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俊秀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不像大多数修士那样看起来仙风道骨,亦或是纤细精致,反倒像是和善可亲,让人一瞧见便心生好感,说话时也没什么架子,“伤可好了?”
“谢师父关心,已无大碍。”
叶东川知晓自己这个徒弟事事好强的性子,只好跳过这事,等人散了再说,说起了别的,“唤你来是有一事需得交由你做,下月便是晚晚和南舟的道侣大典,门中许久未有喜事了,为师便想操办的热闹些。”
古圣尊者抚着白色胡须,表情严肃的抢过话头,“我徒儿同晏小子的婚事,定不能马虎了,必当广邀其他仙门的道友观礼,帖子已经发出去了,不日就会有道友陆续到达,届时门中定是驾肩接迹,人来人往,为避免有人借此生事,需得时刻注意,你既是宗主首徒,又在执法堂当值,护卫之事便交由你来安排,如此你可有异议?”
话音刚落,最末尾的女子伸了个懒腰,单手撑着脸颊,素色的衣衫简易不修边幅,丝毫不在意形象的打着哈欠道:“长宁才带着门中弟子从秘境回来,伤都未好全,又给她派这么个苦差事,依我看,咱们万象宗的驴怕是都没这么拼吧。”
刘小年站在女子身后,闻言小声反驳,“师父,你怎么能说纪师姐是驴呢!”
“你给我闭嘴。”
被瞪了几眼,刘小年只得委屈巴巴低下头,不敢和强权斗争。
对面拿着扇子的粉面郎君笑得温润有礼,“易师妹,你这话若是叫其他仙门听见,还以为我们万象宗待宗门弟子不好呢。”
“好不好不清楚,不过若是其他仙门看见钱师兄这摸样,怕是会觉着我们万象宗又出了位女长老呢。”
“易上鸢,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古圣尊看向纪长宁,“你若是不愿,也可......”
“弟子愿意,”一直未说话的纪长宁出了声,“即日起,弟子定会加强戒备,护好宗门安全,不会影响晏师弟和小师叔大喜之日。”
同眼睁睁看着晏南舟同孟晚结为道侣,纪长宁更愿在外值守,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古圣尊者抚了抚胡须,点头,“如此甚好。”
待了没一会儿便散了会,纪长宁从大殿中出来,刚走下长生阶身后传来了喊声,她止步转身,瞧见来人行了礼,“易师叔。”
易上鸢还未说话,跟在她身后的刘小年倒是急匆匆问好,“纪师姐,你伤可有好转?”
“无碍,还得多谢刘师弟送来的药。”
“嘿嘿,”刘小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师姐为救我才受的伤,这些都是我应做的。”
“合着你小子拿我的药献殷勤?”易上鸢白了人一眼。
刘小年一脸崇拜,表情真诚,丝毫不作假,“师父,你药房这么多药,我就偷拿了几瓶你都能发现,你好厉害啊,嗷......”
易上鸢对着人屁股就是一脚,“拍马屁无用,去给我采药。”
把人踹开,易上鸢理了理头发,又恢复成仙风道骨的模样。
纪长宁在一旁看着,不由感到羡慕这师徒二人相处方式,随性自在,亲密自然,不似她和师父那般生疏。
“这好像不是回山间陵的路啊。”易上鸢道。
“我去一趟执法堂。”纪长宁说话恭敬客气,叫人挑不出毛病。
“你此次受伤不轻,你师父可有去瞧过你?”
纪长宁并未回答,可暗下去的神色已然说明,还不忘替人寻个借口,“宗门事务繁忙,师父难以脱身,已托人慰问送来不少疗伤药品,再说了这点小伤并不碍事,休养几日以好了大概,有劳师叔挂念。”
“也不知师兄几时修来的福气,有你这般乖巧听话的徒儿,”易上鸢叹了口气,“自从云阳死后,师兄痛失爱徒一蹶不振,不仅鲜少管理宗门要务,更是同你疏远不再教导,我知晓你不易,这些年苦了你了。”
提及薛云阳,纪长宁得脑海钟充斥着过往回忆,一段段的记忆碎片,组不成完整得片段,画面模糊,嘈杂的声音最终汇成一句平淡却震撼得话语:
在其位,尽其力,我不仅是长宁的大师兄,更是其他师兄弟的大师兄,我在一日,定当护着长宁,护着万象宗。
纪长宁垂下眼眸,明白宗主首徒不单单是一个称呼,更是一种传承,她从薛云阳手中接过了这份担当,护着万象宗和其他师兄弟的责任。
她将思绪收回,沉声道:“在其位,尽其力,这些都是长宁应做的。”
“无怪乎同辈弟子中,我最为看好你,”易上鸢笑了笑,以一种随意的语气道:“不如,你把我师兄踹了,或是等我师兄死了,入我们下,我定比他做的更好。”
易上鸢性子随和,为人不拘小节,虽是掌管执法堂的长老,明明有雷霆手段,却不影响她受宗门弟子喜爱,即便同外门弟子也能做到一视同仁,就是说话真真假假,让人参悟不透。
这番话纪长宁听过不下百遍,以至于脑子未动嘴便先行,“谢师叔厚爱。”
意料之中的拒绝,易上鸢也不恼,掩唇笑得花枝乱颤,“行了不逗你了,我得去盯着刘小年那傻小子,别把我辛苦种的药草给糟蹋了。”
行了礼,目送人走远,纪长宁这才往执法堂去,可未行多远,便听见平台下方传来两名女弟子的说话声,声音不大,但修道之人五感敏锐,听得一清二楚。
“宗主对小师叔可真是好,听闻那喜服上的鲛纱灵珠,都是掌门私藏,千金难求,谁人有这福气啊。”说话的女弟子年岁应该不大,声音清脆稚嫩。
“毕竟是自个儿小师妹,宗主难免疼爱些,这也是小师叔人好,如若不然,怎会讨得大家喜欢。”接话的女弟子笑着应答。
“按我说,最可怜的还是纪师姐,”稚嫩声再次响起,“听闻纪师姐从极上极回来受了重伤,可宗主一次未去瞧过,伤还未好,又给她派了差事,可小师叔不过是染了风寒,便急急忙忙让我们把这玉清丹送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师叔才是宗主首徒。”
“你小点声,叫旁人听见,定让纪师姐罚死你。”
二人收了声,纪长宁站在原地听着,看了眼前方台阶,未避免同人撞上转身离开。
她心中难受,也没必要寻人出气。
再说,这是事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