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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应衍耽搁了一会没有和百官一同进殿,既已经晚了他便在外等着张舍。

      “殿下。”

      徐正信带着张舍匆匆而来,应衍扶起他,见他额头上满是汗珠,手脚微颤,语重心长的宽慰他,“你能来就很好,其余的我替你说。”

      张舍左手握住右手强逼着自己冷静,坚定的回答:“学生可以。”

      应衍见他紧张,问道:“你可有顾虑?”

      张舍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反问,“我愿为殿下赢下这一局,能求点一下一件事吗?”

      “说。”

      “国子监乃觃过最高学府,多为权贵、 功勋世家,拼的是家中父母、兄弟姊妹而非学识,博学者成代笔者,贤德者遭唾弃,国子监如此,可见其他州城的学府更胜一筹,学子寒窗苦读不该因党争、权势而付之东流,请殿下肃清学风,觃国的长久之计拔出蛀虫,莫要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他说的恳切,最后声音发颤,应衍情绪复杂,点了点头,沉声同他保证,“陛下定会还学子一个清白明朗的学风。”

      张舍垂眸没有应声。

      殿中传来柳良平参张宁教子不严,章叙办案徇私,李准御下不严的声音,字字珠玑,各派纷纷辩白,一时殿中吵闹不已,李准的声音格外响亮,当年就是这样的声响将柳良平说的哑口无言,改了律例,为官者不能赎、纳烟花女。

      看来今日他也势在必得。

      “臣为觃朝殚精竭虑,幼子因劝阻闹事学子被活活打死,臣难道不能要一个说法,要一个公道吗? ”

      李准声音嘹亮,言辞恳切,到后竟然抽泣起来,声音直颤。

      应衍入殿正好撞见李准跪地痛哭,柳良平被他的举动气的语塞,指着他支吾半晌,最后从齿缝中蹦几个字,“胡搅蛮缠,一派胡言!”

      “求陛下为臣做主啊,臣的幼子何其无辜……”

      “呵。” 应衍一声冷笑,众人循声望去纷纷一怔,长宥王有年头没上朝了,以往他每上朝一次都是腥风血雨,朝中大臣没有一个不被他指着骂的,后来他不来上朝的前一阵大臣高兴的同时还有些不习惯,如今他再次站在殿中,大臣们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都不约而同看向其他人。

      李准见他哭声戛然而止。

      应衍朝李致抬手敷衍的行了礼,而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李准身上,缓步行到他面前,满脸嘲讽,“怎么,李大人死了儿子不在家操办丧事,跑到朝堂上来哭丧,是想陛下亲自去奔丧吗?殿前失仪,该当何罪?”

      李准怔住,忙磕头道,“臣绝无此意,陛下明鉴,臣只是因失爱子悲痛欲绝,只想求陛下为臣做主!”

      “做主?”

      应衍念着他的话,玩味的笑了笑,随后看向柳良平,冷声说道,“巧了,也有人要我为他做主,正巧与李大人有关。。”

      李致握了握拳,终于开口道:“长宥王要为何人做主?”

      应衍朝李致抬了抬手,而后朝殿外招手。

      张舍进殿,步伐沉稳,眼神坚定,行到前面跪拜,“国子监学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致:“起来回话。”

      张舍没有起身,高声喊道:“学生有情要陈。”

      “有何冤情?”

      张舍抬眸看了一眼李致,扭头看向应衍见他点头后目光落在李准身上,满脸愤恨,“学生状告崔司业为原告,闻阿狸姑娘暴毙牢中,带国子监学子向刑部讨要说法,刑部却大门紧闭不予回答,后有学子情绪激烈要向醉云楼问清阿里姑娘与崔司业的情缘始末,不了遇到李公子带学子拦路,出言不逊辱骂逝者甚至于动手,后来时态不可控制,混乱中李公子身亡,学子们知道闯了祸一哄而散,学生心中惊惧也逃了。”

      “你煽动学子城中闹事,围堵朝廷官员,砸店打人,可怜我儿子劝阻你们却死于毒手,求陛下为臣做主,还臣子一个公道,求陛下……”

      李准又开始哭丧,却被张舍高声吆喝打断,“李大人!”

      “不必将罪责全压我一人身,醉云楼李公子身亡我的确在场,也并非我一人在场,此案柳大人审查,各执一词还未盖棺定论,学生还不是罪身。”

      “学生陈情,当由圣上定论!”

      应衍挪上前一步,应声:“是,参与者众多,若定罪便都定罪,柳大人说可是这道理?”

      柳良平还未应声李准就急不可耐的抢话,“臣早听闻学子闹事盖因张舍引导,若非他……”

      “学生除陈情还要告御状!”

      张舍声音更大,将李准的声音全然压下,殿中噤若寒蝉,众人目光全盯着他,一双双眼睛神色各异。

      自古告御状,告成了清白之身一跃龙门,告不成则万人唾弃牢狱之灾。

      先帝登基至今还未有人告过御状,小小国子监学子怕是魔怔了,竟然当着文武百官要告御状,可知现如今的局面,多少人想他死。

      “告御状?”李致也有些错愕,看了一眼应衍,半晌才给焦公公使眼色。

      焦公公喊道,“陈。”

      张舍紧绷着的神经才松些,李准却紧张起来,额头生出细密的汗珠,几次张嘴却不敢冒然打断,怕适得其反。

      “学生告刑部官员渎职,有案不办,有罪不定,崔司业一案,人证物证具在却迟迟不定案,人证在刑部却突然暴毙也无公告说清,玩忽职守还是徇私舞弊,还请陛下明鉴,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正义。”

      张舍磕头陈情,声音发颤。

      殿中人目光望向易皓飞,心思各异。

      应衍行了几步到文官一列,冷冷一笑,“易大人,这可是告你的御状,你不解释解释?”

      易皓飞疾步出列,规规矩矩行了礼后陈辩,“崔久一案虽有人证物证,但崔久未认罪,事关朝廷重臣,牵涉颇广,故而臣不敢轻易下定段,人证牢中暴毙盖因其之前在勾栏之所身子有损,臣知学子倾慕,怕伤学子心故而没有告示,还请陛下明察。”

      他桩桩件件皆有缘由,大臣们小声议论。

      张舍气恼,“你!”

      应衍抬手按了他的肩膀,微微俯身看向易皓飞,不惑之年就身居高位,太后一党多少人以他为榜样,前仆后继的自甘为棋子,就想有朝一日能和他一样高高在上,刑部在他手上不知又添了多少冤魂。

      “易大人良苦用心,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他一开口就阴阳怪气,众人便知道他要开始了。

      “不论张舍状告,你可否先为陛下解释皇城门口跪陈冤情的方家公子是为何?”

      他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声音冷冽,指着柳良平又问,“柳大人身为刑诏司司正又可知为何?”

      闻言,柳良平笔直跪地,甘领责罚。

      “刑部、刑诏司皆不知缘由!本王知,阿狸姑娘是他赎出,昨日去刑部敛尸却遇刺杀,本王巧遇救下,现病躯跪求圣上还一个公道你们可知为何?刺杀他之人为惊羽卫!”

      话音一落,殿中大臣皆跪,唯应衍一人站立其中,转身看着高高在上的李致。

      李致亦是望着他,神色晦暗,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殿中落针可闻,良久,才听李致说道,“朕未曾下令。”

      闻言,朝中众臣更是一惊,即便不惊也要装作惊讶,因惊羽卫自古就是皇帝的人,只听皇命,李致登基后李致以他年幼为由代为掌管,惊羽卫的便在他手上,但知者屈指可数。

      李致又道:“惊羽卫皇叔为朕掌管,朕不知此事。”

      议论声起,不少大臣纷纷声讨李臻,说他无视皇权,掌管皇家暗卫疑有谋逆之心。

      应衍静静地听着,垂眸看着李准,看他汗如雨下浸湿了衣摆,眼神越发的阴暗。

      他不仅要他陪葬,还要为李致拿回惊羽卫。

      顾冶初慢慢悠悠才开口道:“陛下,事关国家社稷,还请召淮王上殿对峙。”

      大臣应和。

      应衍冷笑,“淮王日理万机,怕是忘了惊羽卫为他掌管。”

      他话说的清,众人不明白他为何要给李臻开脱,李准却全然明白了,今早上朝前淮王府的人便将他长子接去了王府,说是淮王挂念他丧子之痛,为他照看大公子。

      他知道是威胁。

      今日朝堂上他若是不能全身而退便活不成了。

      “是臣。”李准声音哽咽,额头青经暴起,不甘的看着李致,再次喊道,“是臣,都是臣。”

      “王爷将惊羽卫交由臣,臣下令刺杀方公子。”

      应衍:“为何刺杀他?”

      “臣怕他查出阿狸不是暴毙,是臣命人刺杀。”

      应衍再追问:“为何杀阿狸?”

      “臣……”李准顿了顿,垂头闭上眼,颤声陈述,“臣与崔久有私,让他为臣遴选可用之人,阿狸是人证也是物证,臣怕败露故而买通狱卒对其投毒装成暴毙。”

      细碎的议论声响起,无人不唏嘘。

      李准是李臻的左膀右臂,就这么败了。

      应衍追问:“这么说,刑部无辜?”

      李准不甘的点头,“是。”

      易皓飞身躯明显一颤,似是松了口气。

      “啧。”应衍也唏嘘,挑了挑眉,扭头看向李致,“陛下李准认罪!”

      李致眼底闪过欣喜,片刻恢复端方的姿态,沉声道:“交由刑诏司彻查,涉案官员全部查办。”

      柳良平领旨。

      李致示意焦公公,易皓飞忙道:“陛下,臣有奏!”

      应衍:“怎么刑部还要审?”

      易皓飞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臣要告张舍一干人等煽动学子闹事,诋毁、殴打、谋杀刑部官员。”

      应衍:“可有证据?”

      “有,人证物证皆是国子监学子,昨日李公子身亡后有学子投案自首,皆指正张舍为主谋。”

      张舍瞪大了眼,眼中的错愕神情逐渐变成坦然,似乎早有所料,只垂了垂眼没有辩白。

      见状,应衍心中有猜疑,行到他身前说道,“非是事实便要陈辩,陛下在此定然会为你做主。”

      “学生百口莫辩。”

      应衍:“……”

      “求陛下明鉴,张舍等此举有损国威,伤在根本,如同谋逆!”

      “放肆!”

      应衍怒喝,“桩桩件件都上升到谋逆,易大人是觉得觃国不得人心,陛下不得民心吗?”

      易皓飞:“臣绝无此意!”

      应衍回头看向张舍,问道:“张舍,你可有煽动学子?”

      张舍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眸光深邃,一字一顿的说道:“学生从未!”

      易皓飞激动说道:“人证物证具在,陛下可召学子对峙!”

      李致问:“张舍可有证据?”

      张舍又垂下头无力的摇了摇,突然笑了起来,殿众人皆注视着他,觉得他是真疯了,殿前失仪,还是如此情况。

      柳良平道:“狂妄小儿,莫不是被圣威惊吓傻了!”

      “学生高兴。”张舍抬起头已泪流满面,不似刚才规规矩矩的模样,现在伸着头四处望去,眼睛在留着泪,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灿烂,更似癫狂了。

      应衍要说话却被李致抢先,声音威严:“笑什么?”

      “学生今十八自记事起就在读诗书学策论,做梦都想有朝一日登上金銮殿受圣上封赏,为一方官造福一方百姓,方对得起寒窗苦读,经学圣典。”

      “如今金銮殿的样子学生见到了。”

      张舍忽然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一张张脸,在殿上的无一不是有权有势的朝廷重臣,清廉这屈指可数,为民发声者更是寥寥,皆是各占一派,不管对错只管党争输赢。

      上位者如此,下民生活苦。

      “这殿学生不喜欢。”

      应衍上前拉住他,“张舍!”

      张舍拂开他的手,恳求道:“殿下让我说吧,今日告御状后我恐怕再登不上这金銮殿了。”

      他绕开应衍,指着李准和易皓飞,又指着一众官员,高声吆喝,“天下万姓皆仰仗上位者舍予,为官者为权势、为富贵 、为私欲则民不聊生,上不清听,下则无处陈冤,江山社稷摇摇欲坠!国将不国,民则暴乱。”

      “学子为何城中闹事?为民请命者无处申冤所致,府衙、刑部、刑诏司,在座所有拿民俸禄者难辞其咎,陛下!难辞其咎!”

      焦公公训斥:“放肆!”

      张舍疯了一般,指着众臣继续喊道,“这金銮殿纤尘不染,却处处污浊,学生不喜欢!”

      话音刚落,他突然朝着巨柱冲去。

      “砰!”一声响伴随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人直直倒去,应衍震惊,冲了过去将人抱着,张舍脖子垂下,血从口鼻不断冒出,眼睛睁圆几乎要瞪出一般望着高高在上的一人。

      殿中混乱起来,谁都没想到张舍如此极端,竟在金銮殿撞柱自戕。

      李致望着地上流淌的血,在程亮的地砖上流过一道又一道的痕迹,百官忙不迭的避让。

      他沉声道:“召太医。”

      “不用了。”

      应衍出声,人已经断气了,他抬手将他眼睛盖上却无果,血流之处无人沾染,果真处处污浊他一人的血洗刷不尽。

      他将人放倒在地站起身来,回头看向李致,抬手捂了捂眼,发红的眼睛此刻杀气腾腾,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身上弑杀的气息弥漫,上次这般模样是五年前亲手杀了上一任禁军统领,李致不自觉的往后撤了些。

      应衍抬手取了他座上的剑,他握着剑一步步又走下去。

      众臣惊惧恨不得将自己藏在地下,互相推搡着躲避,不敢出声生怕他注意到自己。

      应衍握着剑行到李准面前,剑出鞘,李准低着头不敢看他,已然准备好了赴死。

      剑却没落到他身上,易皓飞惊叫一声捂着脖子倒地不起,最后的眼神是不可置信。

      他做刑部尚书不过几年,没亲眼见过长宥王殿上发疯。

      “国子监学子张舍字字珠玑啊,觃京城乱,众臣难辞其咎,陛下宽仁,念众臣皆是肱股之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蛀虫不清江山危矣,本王受陛下封赏,可斩朝中奸佞,今日就为陛下肃清朝政,杀一杀朝中不正之风。”

      剑逼近,众臣再镇定不了四处逃窜。

      应衍身姿敏捷,刑部官员斩杀了两人,其余文官武将伤了几人,殿中大臣吓软了腿。

      文官几人堆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望着他,武将虽然不抖但也随着避让,怕长宥王杀红了眼。

      他看着地上流淌的血,敛了敛眸子,剑在衣服上擦了擦血迹后递出,焦公公忙不迭去接。

      他抬眼看着李致,帝王仍旧坐的端正,一双眼看不出息怒。

      他屈膝跪地说道:“明日臣再来向陛下请罪。”

      说完不等李致说话便起身朝着张舍的尸身走去,抬手将人抱起径直往外走去,无一人阻拦。

      “今日之局面,朕难辞其咎,传朕令,即日收回惊羽卫着刑诏司清查。”

      柳良平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一切,没有一点避让,闻声后接旨,“臣遵旨。”

      李致起身:“顾相随朕去国子监。”

      ——

      应衍抱着张舍走出皇城,平日都是坐着马车轿撵,今日抱着一人所行之处皆有血迹,不由得掀起了一阵波澜。

      方今肴在皇城门口贵的笔直,围观者一批又一批散去,身后不知何时起跪满了学子,带头的是苏明朗。

      他浑身虚软但还是咬着牙撑着,直到听到一阵惊叫声,抬眼看去,应衍抱着一人出来,浑身都是血迹,他整个人慌张起来,直到人到他面前蹲下,张舍已然断气。

      方今肴见他放下张舍,通红的眼睛落泪,哽咽道:“我食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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