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妖日常》小蛮无细腰

5、第五章

　　顾舟买了米面粮油回到家里，就立刻生起柴火煮了一大锅米饭。他留出自己晚上要吃的一部分，就把剩下的米饭全都倒在一个洗干净的大木桶里晾凉，这些都是他待会儿要用来做酒酿的材料。

　　做完这些，另外一口小锅里的山药蘑菇炖野鸡也已经软烂入味了，他把鸡肉装在一个大碗里，就开始吃起了晚饭。虽然作为一个人类需要吃饭，会显得有点麻烦，但是人类的食物也的确很好吃。比起他在过去的一百年，还是幼生期的时候，独自游荡在梦境空间里，吃到的那些徒有其表的梦境食物，味道要丰富千百倍。

　　也是等他真正的变成了人，他才了解到，传承记忆里那些先辈梦妖都很喜欢变成人类，不是单纯为了获取精神力来提高修为，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变成人类之后，可以用他们的味觉来品尝美食。

　　就在顾舟专心吃饭的时候，住在他旁边的马掌柜闻到隔壁传来的醇厚肉香，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总感觉刚才吃掉的饭算是白吃了，现在他就觉得很饿。

　　马掌柜老伴儿一直在后院里忙活家务，没出去看热闹，这时候刚好忙完了走出来，就看到马掌柜蹲在隔壁福泉酒家后院的墙根儿底下吸鼻子，走过去踢了一下他的屁股，没好气的说，“你有出息没有，要是嘴馋了，就上隔壁去吃一顿。天天在人家墙根上闻味道算怎么回事，我就没看过你这么没出息的人。”

　　马掌柜脾气不错，被老伴踢了屁股也不生气，但他还是回嘴道，“你见过几个有出息的人啊，隔壁家的饭菜卖的那么贵，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怎么吃得起。”

　　说起饭菜价格贵的问题，马掌柜的老伴才突然想起来，“隔壁不是快要开不下去了吗，今天怎么突然又做了好吃的。”

　　马掌柜听到老伴问起来，瞬间兴奋起来，将自己今天下午在门口看的热闹，绘声绘色的讲给老伴听了，又说，“隔壁那家的小子也不算完全没出息，竟然让他巴结上了松鹤堂的安秀才，还得了一笔银子，看来隔壁又要热闹起来了。”

　　马掌柜的老伴听完之后点点头，隔壁要是能热闹起来也不错，咱们每个月也能多赚二两银子。

　　以前福泉酒家的米面粮油之类，可都是在他们家买的，听老头子说，今天隔壁的小杨还是在他们家买了东西，看来这门生意以后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唯一让人感到忧虑的一点，就是他家那个没出息的老头子又要每天都被隔壁传来的香气勾起馋虫了，然后就会让她弄好菜来吃，家里就只赚那么一点钱，那来的钱去买好菜。

　　顾舟现在已经变成了人类，所以他不能像梦妖的本体那样听见两堵墙外两口子互相埋怨的声音。如果他知道了，就会从杨继明的记忆中，知道隔壁马家两口，一个抠门，一个又嘴馋又抠门，是在整条街上都出了名的。实际上他们家开的油盐铺子，生意不错，每个月起码能赚四五十两的纯利，遇到春夏淡季的时候，福泉酒家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钱。

　　而现在的顾舟别说是四五十两银子了，连四五文钱都要精打细算。为了尽可能的节约花销，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买外面的酒水，而是打算自己来酿酒，所以他把一锅炖野鸡全都吃完之后，摸了摸肚子，便开始继续工作起来。

　　晾凉的米饭撒上磨好的酒曲，拌匀，将之装进一个大缸里密封好，以如今的天气，只需要等上一天就能喝到最原始的米酒了。

　　到时候他在米酒中加入一些药材或者香料调味，喝起来也并不会比外面买的酒水差，还能品尝出不同的风味。

　　等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周围邻居家早就已经熄灯睡觉了，他走到院子里重新打起水来洗漱一番，再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快到中间了，算算时间，大概已经过了亥时，到了子亥相交的时刻。

　　洗漱完之后，顾舟伸了一个懒腰，人类的身体让他的脑子变得混混沌沌，的确到了必须要休息的时刻了，顾舟回想这一天他所做的一切，就觉得非常满意，赌房那边的已经被撕了，他还已经有了一批固定的客人。明天再接再厉，肯定能够做得更好。

　　顾舟心态很好，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然而睡不着的人同样有很多。这时候胡主簿和刘川还有赌房老板三个人一起坐在如意楼的包间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商量应该怎么对付顾舟。

　　这三个人里面最恨杨继明的人当然是刘川，然而最焦急的人却是胡主簿，他早就已经把福泉酒家那块地许诺给了内廷采办吴总管。

　　三个月前吴总管路过合州府的时候，上任知县老爷还没有死，却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胡主簿不想让朝廷再派一个知县老爷过来，想要自己顶上知县的位置，当然就对吴总管大加奉承，小心的招待，又献上了一千两银子。

　　可是吴总管收了银子之后，却说他家的侄子整天无所事事，斗鸡遛狗。正好他家里又有两个从御膳房里退下来的厨子，就想要让他侄子在合州城开一间酒楼。

　　胡主簿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说，这件事情交给他去办。然后吴总管就把赌房老板介绍给了胡主簿。

　　事实上这个赌房老板就是吴总管的手下，他侄子怎么可能没事做，他这分明是想要敲诈胡主簿一笔。可是胡主薄觉得上面既然愿意向他提要求，就是愿意给他一条晋升通道，他当然不愿意放过。原本事情马上就要办成了，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出了天大的纰漏，这让他该怎么跟吴总管交代。

　　胡主薄唉声叹气喝了一杯酒，又看向赌房老板说，“王老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赌房老板摊开双手说，“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然你再重新找个地方，给干爷盖一座新酒楼出来。”

　　听到这话，胡主簿一时语塞了。他已经把半副家底换成了一千两银子，献给了吴总管，现在又要让他掏钱出来修酒楼，他可没那么多钱，于是他将目光对准了自己的新女婿。

　　胡主簿说，“小川啊，你一向脑子灵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刘川的心里早就起了杀心，但他还是故作思索片刻，再凑到自己的岳父面前小声的说，“不如咱们还是用老办法吧。”

　　胡主簿比了比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说，“王老哥不是都说了，那个杨继明很厉害，我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

　　说到这里胡主薄就生气道，“你说你从小就在杨家学艺，怎么连他们家有那么厉害的刀法你都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他们家还是始终防着你呢。”

　　刘川赶紧拍马屁道，“还是岳父大人对小婿恩重如山，让我过上了现在的好日子。”

　　胡主薄点点头终于被拍高兴了，然后顺着刘川刚才的发言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虽然他有刀法，但咱们不一定跟他正面交锋。到时候你再让小三子爬窗户进去，先用烟子迷倒他，然后再把他弄死。不要在他身上弄出伤口，到时候再让韩大虎过去，把人拖出去埋了也就是了。

　　赌房老板在旁边抿着酒，夹了一口菜吃，默默听着胡主薄和刘川在旁边密谋杀人。其实合州府很多人都知道，上任知县老爷死的有些蹊跷，同样死的蹊跷的人，还有杨继明的老爹。

　　那几乎一模一样的死法，先后在福泉酒家的老板和知县大人的身上发生，也正是在此期间刘川当上了胡主薄那个寡妇女儿的新夫君，这其中的名堂，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来，刘川这是因为献上了杀人的计策，才搭上了胡主簿这条线。

　　其实就连住在合州府里的那位知府老爷，肯定也知道胡主簿杀了前任知县的事情。可是那位大人也是老大年纪才考上了科举，又做了十年县令，才终于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也亏得他老人家身体康健，不过他都已经过了七十岁，还是已经学会了如何做个又聋又哑的家翁。否则他就真要跟盘踞合州府数百年的胡家对上，下场比也不会比上任知县好多少。

　　无论背后的人设计了怎样的阴谋诡计，反正顾舟这天晚上睡得很好。天还没亮就起来吃过了早饭，出门去把那些昨天没买到的香料调料全都买回来。然后打开了福泉酒家的大门，打来井水把地板和桌面都擦得一干二净，他打算在今天正式开始营业了。

　　等到城外进来赶集的人，背着背篓，挑着扁担，从福泉酒家的门口经过时。昨晚在城外的乱葬岗里度化了一只野鬼的无名，混在人群中，刚好路过了福泉酒家。突然被那个酒字勾起了馋虫，他抬腿走进了酒楼。

　　这时候酒楼的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无名只能拍着桌子大喊了一声，“老板在吗，给我上酒来。”

　　正在后厨准备做熏鸭的顾舟来到大堂，就看到一个头发散乱，一身道袍胡乱系在身上的男人。如果这个人不是身高九尺，体态修长，如果他的脸不是那样的俊美无俦，一定会显得他像一个邋遢的乞丐。

　　可是这人的长相在人类里面实在太出色了，再加上他腰间的那把佩剑，就显得他整个人就像一个落塌不羁的剑仙。

　　然而就算是真仙又如何，梦妖是游荡在六界之外，附着在人鬼妖神梦境中的存在，他的本体其实无形也无质，所以他并不害怕这些人类中的修道之士。

　　顾舟用公式化的语气对无名说，“客官你想要点什么？”

　　无明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目光灵秀，气度悠游，真是不像在凡俗间开酒楼的人。但他现在只想喝酒，那管得了酒楼老板是什么人。

　　他说，“把你们最好的酒给我拿上来。”

　　“好嘞。”顾舟飞快的跑去厨房，用漏勺舀出昨天晚上新做的米酒，又往里面加了一勺蜂蜜和一种酸果子做的酱汁，最后再撒上一点点能够提升辛辣口感的香料粉末。

　　顾舟把这一碗酒端到无名的面前说，“客官，这是本店最好的百果千花酿，您除了酒之外，还想点什么菜吗。”

　　无名觉得面前这人的笑容，让人看了特别亲切，他也跟着用温和的语气说，“不用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