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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冰弧之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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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荒林,雨势渐歇。楼无欢第一件事就是找雅瑟。
夜晚的院舍寂静无人,雅瑟正在翻阅书简,房间里微光如豆。倏地,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异响,便自座上离身,端着烛台往门口走去。
门开的瞬间一人迎面闯入,几乎与雅瑟撞个满怀。
“小心。”雅瑟一手擎烛,一手拽住来人的腕处,竟仍承受不住猛烈的冲劲,当下脚步踉跄的后退一步。
楼无欢想要拔剑,雅瑟却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放手。”楼无欢难掩愤怒的道。
雅瑟认出来人是楼无欢,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阵难过、一阵高兴。
“楼兄为何去而复返?”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听得出来,此刻的楼无欢恨不得把眼前之人碎尸万断。雅瑟惊疑的凝望着他,只觉楼无欢的眼里萦氲着深深、幽幽的瞳色,映着微微的烛火,蓦地在他心坎狠狠撞击了一下。
“我听不懂楼兄在说什么。我是哪种人?”雅瑟的手不觉用上了劲,虽然眉眼温柔,语调却铿锵有力。
楼无欢的声音更冷了,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寒霜冻住一般:“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
雅瑟仍是轻轻的温言道:“我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竟让楼兄憎恶至此?”
“若不是你背地里通风报信,我实在想不出日月归星楼有什么追杀我的理由。”楼无欢声音暗哑,“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识破我的身份后出现,这也未免巧合过头了。”
惊愕的眸光自雅瑟眼里一闪而过。
烛火就在这时被突来的冷风扑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无星无月的夜色,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多情急匆匆自走廊那头赶来,一手摸索着门框、一手扶着隆起的小腹,叫声忧心不已:“无欢?少爷?你们在这里吗?”
幽暗中,僵持的两人不动不语。谁的喘息都不够冷静。
多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而哧的一声焰响,她手里多了一根照明用的火褶子。
黑暗被光亮冲散的瞬间,楼无欢略感不适的眯眼,眉头也蹙了起来;雅瑟一指一指松开攥着他的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多情见他们都好好的站在眼前,感到放心的同时又难免忧心,急切之下眼里险些要滴下泪来。
“无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回来这里?”
“你问他。”
“少爷?”
“这……事情如此巧合,我无话可说。”
楼无欢嗤笑一声,打断他道:“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想说?”
“要怎样楼兄才肯相信我?”
“死给我看,如何?”
“好。”话音甫落,雅瑟毫不犹豫的踏步近前,拔剑、引颈,动作一气呵成。
“不,少、少爷……”
变数突如其来,多情手脚霎时冰凉,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住了——
然剑锋止于颈前,多一寸,见血封喉。雅瑟凝望着出手拦阻的楼无欢,一字一顿道:“楼兄愿意相信我了吗?”
“要死可以,别污了我的剑。”
楼无欢猛地将冰弧剑抽回。多情如梦如醒,三步并作两步的护在雅瑟身前,坚定道:“无欢,不可以。”
雅瑟无奈的轻叹一声,软语对多情道:“你到外面等我们,好吗?”
多情没有说话。在众多红粉中,她素来是最体贴的一个。雅瑟心里想什么、担心什么,从来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但不知是否因为嫁为人妻的缘故,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为什么荒林会有埋伏?为什么无欢要回来找雅瑟?又为什么,初见面的两人要争锋相对到这种地步?疑问那么多,她却什么都没问出口——良好的涵养让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待多情出门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与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相较,彼此的情绪都冷静了许多。雅瑟见楼无欢不再咄咄逼人,便也缓和了语调道:“楼兄放心,此事我已有眉目。但在真相未明之前,有劳两位暂时留在此处,待事情查清楚,我自会给楼兄一个交代。”
“我怎么知道这段时间内会不会再次遭到埋伏?”
“若是再遇强敌,雅瑟誓与楼兄共进退。”
“一派胡言。”
雅瑟道:“我与楼兄一见如故,绝不敢欺心瞒骗。”
楼无欢冷道:“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可以。”雅瑟颔首,“三天之后若无真相,任凭楼兄处置。”
三天,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对雅瑟来说,已经够了——
这个江湖中知道日月归星楼的人不多,偏偏他是其中一个;而且论牵涉,那真是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原以为只要独善其身便可不染风尘,孰料造化弄人,他躲过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即使偏僻如雁丘荒郊,终究也瞒不住那人的耳目:是他太过大意,不该忘记那人的存在,竟连自己处于监视之下仍一无所觉,楼无欢的身份会泄露,他责无旁贷。
雅瑟一想到要与那人会面,不免感到深深的无可奈何。因为一旦介入具体的事件,那就意味着他将从局外踏入局内;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住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结三五好友,一世诗酒风流……可事关多情,他别无选择。
经过方才的变故,楼无欢对雅瑟所言其实已经信了七分。但他介意着雅瑟与日月归星楼之间的纠葛,心里有种寝食难安的焦虑:多年来,未雨绸缪一直是他的行事习惯。当初为躲避组织日后追杀,他在离开之时曾自楼主的密室内盗取了一份名单,内中记载着南北各地所有杀手的真实资料,但里面没有一人的资料与雅瑟相仿,换言之,雅瑟绝不可能是日月归星楼之人。所以他必须等,等待一个发现蛛丝马迹的机会。
天色将明时分,楼无欢的机会来了。
就在雅瑟策马离开居所后,另一匹骏马也疾驰而出:马上之人一身白衣,远远望去,只能隐约窥见一片乌丝飞扬的发,像风中蝶,亦若雾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