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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熏风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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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瑟一度因为疼痛而昏厥过去,又数度被疼痛激醒过来。昏蒙的意识飘渺,出口的呻吟轻颤,灼烧的痛感却并未因此而有所减弱。楼无欢对他痛苦的颤吟置若罔闻,只面不改色的按淬取的工序将针体上的毒液稀释在清水里,而后依次加入各色药水慢摇,不多时,原本纯黑的色泽变得混浊,须臾便点滴透明,看起来与清水无异。
“原来如此。”
楼无欢心中了悟,便随手把净化过的毒液倒掉,转而开始调配药草。屋内雅瑟的痛吟声倏然急促起来,一声比一声颤栗、一声比一声高亢;楼无欢推门进去时正看到雅瑟乱摆手的在伤处抓挠,心下陡地一颤,旋即如旋风般飞掠至榻前,握住雅瑟两边手腕攥在一起,试图制止他无异于自残的动作。
“嗯……放、放开……”雅瑟喃喃昵语着,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尽管他脸上浮肿的毒疮已经消退,但留下的醒目疤痕仍足以使人望而生怯。
楼无欢冷冷盯着这样的雅瑟看了半晌,几乎要忆不起他原来那张俊美无畴的面颊究竟生作何种模样……就在神思微恍的瞬间,雅瑟忽然剧烈挣扎起来,那一下,险险就要挣脱楼无欢的掌控。
带着连本人也未可察的些许忿意,楼无欢的眼神蓦地凌厉起来。他用单手钳制着雅瑟,换手扯下袖边一尺白纱,迅速缠绑住雅瑟的双手,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雅瑟徒劳无用的挣动半晌,声音不觉暗哑。【应整改要求此处有删减】
楼无欢蹙着眉头俯下身子,雅瑟的声音便细细痒痒的钻入耳膜——好像是在喊热。
“你……真是麻烦。”
低低的一声轻斥,楼无欢抬手揭开被褥一角,又取来方才调制的药膏,先用削得薄薄的竹简匀开,再仔细帮他涂抹在患处。
【应整改要求此处有删减】
再醒来,熏风拂面;淡金色的阳光笼着房舍的每一个角落,映衬窗外青山翠黛,愈发显得静谧如画。
雅瑟垂眸看见身上裹着层层白纱,知道楼无欢已经帮他上过药了,心里不觉涌起一阵暖意。勉力披衣坐起时,一缕乌发不经意滑过鬓边,雅瑟习惯性的抬手去拭,不意指尖触到面颊,结痂的血疤倏地松脱掉落,唬得他一个激灵侧身下榻,先是对着青铜镜照了半晌,旋即又难以置信的用指尖摩挲脸颊,肌肤柔滑竟更胜以往,不免又惊又喜。
楼无欢推门进来,正看到雅瑟揽镜自照的侧影。平素梳理齐整的乌发随意拢在肩头,绣锦纹案的外裳襟扣未束,乍一眼望去,犹带几分不胜凉风的文弱,却又优雅清芬不似凡尘中人。
“楼兄。”听闻动静,雅瑟回头一声轻唤,只抑不住眉梢眼角的笑意,“楼兄此恩,雅瑟永生铭记。”
——永生铭记?铭记什么?我们之间,不过是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个恩情,从今往后两不相欠,说什么永生铭记,可笑。
思及此,楼无欢不无嘲讽的道:“看你之前洒脱的样子,我以为容貌对你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会无关紧要?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岂能免俗。”雅瑟仍是温文尔雅的笑,语调如风谦和,不着半点恼羞之意。
楼无欢不置可否,淡淡道:“你体内余毒未清,还是不要擅自走动的好。”
“我已无甚大碍了。”
雅瑟语罢,旁若无人的整衣束扣,须臾便执起木梳打理起长及溯腰的发,半晌又蹙着眉头轻叹一声,将梳子放置一旁。
楼无欢斜瞄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雅瑟似是觉得难以启齿一般,面色微赧。
“你该不会……”楼无欢想到雅瑟此前梳理过的种种花式纷繁的发髻,眸底蓦地掠过一丝丝微不可察的震愕、一点点不敢相信的质疑。
“不瞒楼兄,我的生活起居一向都有人照顾。”雅瑟顿了顿,再开口声音不觉又低了几分,“平常看霜天梳发像是十分轻易的样子,没想到自己动手会这么难……”
当心中的怀疑被证实,楼无欢反而冷静下来,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面无表情的过去拿起木梳,在雅瑟惊讶的目光中替他梳理起来。
“嗯……楼、楼兄……不必如此……我可以自己来……”雅瑟尴尬得如坐针毡,正苦思冥想要如何推拒时,忽然听得楼无欢道出一声“好了”。
倍感错愕的抬眸,端见铜镜中的男子仅用云缎束发,挽髻的手法虽不若女子心灵手巧,却委实简洁利落,较之平日别具匠心的精雕细琢,倒显出了几分难得的肆意与洒脱。雅瑟心中赏悦,也不多加掩饰,径回眸冲楼无欢微微一笑:“有劳楼兄在此稍候,我去准备午膳。”
楼无欢不以为然道:“你会吗?”
雅瑟先是一怔,旋即会过意来,面颊不觉微红:“霜天曾教过我煮粥,楼兄不嫌弃的话……”
“算了,还是我来吧。”楼无欢果断的道,“厨房存粮不多,浪费就太可惜了。”
“……”
雅瑟哑然望着楼无欢转身出门的背影,心中涌起的情绪莫名所以,有点无奈,有点失落,可隐隐约约又有点别的什么……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楼无欢做了几盘清粥小菜,不论色香,味道是有些水准的。
饶是雅瑟遍尝天下美食、自命食品不俗,亦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自己的确是输了。楼无欢进餐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他的表情又生又冷,眼神绝对不看除了菜盘以外的东西——包括雅瑟。对此,雅瑟感到既难以理解又有些莫名心寒。
——回想在荒林寒舍用膳的日子,哪一餐不是倚红偎翠,哪一顿不是谈笑风生?几个姑娘年岁相近,又都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即便是像霜天那般成熟懂事的女子,也会偶尔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与她们在一起,几乎不曾有过冷场的时候。
两人就这样心思各异的用过午膳,及至暮色将临时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