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光》任砚卿

2、项目书

　　人因烟花而聚，也因烟花而散，返还途中秦枝一直愤愤不平：“城管怎那么跟那猫闻见鱼腥味一样，来得那么快!”
　　“白瞎了我精心搭扮的衣服和妆。”

　　莫茶茶侧头望过去，秦枝上衣大了一件呢绒大衣，下方是半身裙，露出纤细的脚踝，为了显瘦似乎还只套了件薄毛衣，此刻正冻得瑟瑟发抖，连牙关都在发颤。
　　许胧月对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秦枝，语气无奈：“早提醒过你，偏不听，怨谁？”
　　“你瞧茶茶裹得多厚实，根本没喊过冷。”

　　被提及到的人此刻正在发呆，站在大马路上尽情的发呆，虽然刚刚只有那么一刹那，但她确实看到了，眼睛里看到了久违的色彩，但原因呢？
　　这非常的耐人寻味。

　　在广场上试过了手机，模拟了当时场景发生的一切，但都没有用，色彩就像是昙花一般，再不肯露出头角。
　　那远处建筑顶端微闪的红灯，爬升到天空的烟火，从一颗花树炸成无数的花树，从玫瑰色渐变成浅橙色再到明黄色，化成白色一点点湮灭在空中，空气中残余着硝烟和尘埃的味道。

　　观赏完烟花，夜宵提上行程，嘀嘀咕咕了半晌，最终决定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一来对那里比较熟悉，二来学校周边的治安比较好，决定好后秦枝扯了扯发呆的莫茶茶，“发什么愣，走，吃夜宵去。”
　　秦枝的声音似乎永远包含着快乐，好像生活没有一点的不顺心似的，明明几分钟前还埋怨天气，有点无法理解这快速转变的心情。

　　夜色渐深，马路上没几辆车，边上亮着一行的路灯，莫茶茶细捋发生过的一切，盲点唯有一个，那个男人，那个在栅栏出接住她的男人。
　　他是今夜唯一的意外。
　　·
　　四人去了一家小饭馆。
　　一进门直奔二楼，许胧月在手机上订了一间单间，连饭菜也选好，只等抵达厨师开火，服务员领着她们找到了包厢，随后离开。

　　“行啊，今天这么大方。”秦枝拍着许胧月的肩膀，瞧着她手机上那一连串的菜单，咸蛋黄茄子、麻婆豆腐、地三鲜等，最主要的是还有一锅麻辣鱼，秦枝其他不爱，唯鱼欢快，在场没有一个比她更兴奋的人了。

　　粟日瑾进屋后率先去了茶几旁，从柜子里翻出一罐茶叶，生姜菠萝红茶，她们一行四人骑了半天自行车，冲杯茶暖暖身体，莫茶茶盯着茶杯边缘，眨了一下眼睛，或许被翻滚的蒸汽熏到了眼睛，也或许是被浓浓的姜味熏到了。
　　莫茶茶：“……我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粟日瑾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忘了你不喜欢姜，我再帮你倒一杯热水。”
　　“不用，我穿的厚，不冷，就是想出去吹吹风,这里太闷。”

　　粟日瑾差一点张口说，我跟你一块出去。
　　莫茶茶状态不对劲，这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连呼吸都夹杂着失落感，但秦枝和许胧月拉住她，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冬日空气又干又冷，二楼走廊不算是安静，上菜的服务生们来来往往，偶尔有几个注意到站在窗边的莫茶茶，但都被她熟练打发掉，只静静一个人望着窗下。
　　小饭馆处在一片热闹街道上，灯火通明不掩喧嚣，周遭也叫卖不绝，比之广场上更加卖力，烤串滋滋冒出油花，凉皮卷上麻油再入铁盆中翻涌，鸡蛋卷饼摊在滚烫的铁板上，小孩穿梭在大人中间，嘻嘻闹闹吵吵笑笑，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窗下与窗上仿佛是两个世界，静谧与喧嚣。

　　一上楼，桑时祁一眼就瞧见站在窗边，发着呆的少女，刚才才见过面，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家小饭馆的暖气开得足，少女裹着厚实的衣服，热气熏得小脸粉嘟嘟的，黑发披散着，再加上那件纯黑羽绒服，整个人似幽灵一般飘在窗边，更何况眼神呆滞地望着，莫名地有一种易碎地脆弱感。

　　这一刻，桑时祁的感受与服务生们的感受神同步，天晓得当看到一个妙龄少女盯着窗户发呆时，他们脑中警笛嘀嘀只响，在学校附近生意做的久，女孩因情伤寻死觅活跳窗的，那是都没少见过，所以当瞧见一个人望着窗边，先别管是是男是女，第一反应都是先问几句话。

　　随行同行被堵在狭窄过道中，叫了桑时祁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让路，其中一人见他一直盯着莫茶茶看，眼睛一眨调侃起来：“老桑，你现在行啊，竟然被着哥几个偷偷认识女孩子。”

　　闻言，桑时祁瞥了那人一眼，顺便把搭在肩上的手挥开，低声道：“别乱说话，只是见过一面，帮了她一把。”
　　语毕，桑时祁看向莫茶茶，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少女轻飘飘的重量仍旧在手心，他眉心一皱，转身进了包厢。

　　小饭馆是处在大学美食街中，复古式的建筑和搭配让它在一众店面中显然夺目，远远望去，像是一朵开在牡丹中的芙蓉，古典而又清素，让人耳目一新。

　　莫茶茶倚在窗边，捋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愈发感觉问题就出在栅栏处接住她的男人身上，可现在人海茫茫，全国十四亿的人口，这一片起码得有个几十万人，更别提还是流动人口最迅速的大学附近，想找一个人堪比登天，偶遇一个人祖上烧香都不行，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她感觉头大，寻一个连脸都没看清的人，简直要人命！

　　人多的地方向来是非多，更何况是饭馆这样人心混杂的地方，当莫茶茶感受到吵闹声音准备避开时，时间已经晚了，她面的几个喝的醉醺醺，一张口满是酒精味，嘴角扯出来的弧度僵住，“抱歉，我要包厢了。”

　　“不行。”
　　“莫茶茶你厉害，连我们温大公子都敢拒绝。”
　　几人拦住莫茶茶的去路，围住她不让她走。

　　莫茶茶疑虑地歪了歪头，这几个醉鬼知晓她的名字，那最起码应当是同校的，还有温大公子……这谁？
　　回忆了半天，莫茶茶总算是想起是谁。

　　·
　　那是下午第二节摄影摄像课，领了单反了解作业，莫茶茶就果断翘掉了这节课，当然也不能算是逃课，毕竟室外拍照去哪都一样，在综合实验楼跟翘课的秦枝狭路相逢。
　　二人一碰，果断相约学校小咖啡馆，点了两杯不算太苦的焦糖玛奇朵，又点了一杯太妃榛果拿铁，在靠窗的木质高椅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点了两杯？”秦枝好奇地问道，瞧着莫茶茶有模有样地摆弄着单反，咔嚓咔嚓声不停。
　　“我们这堂课是摄影，拍双数主题，晚九点上交一组图片，我准备拍拍咖啡胡弄上去。”
　　“……拍两朵花不行？”
　　“噢，有想过，但上堂课老师抱怨说，交上去的全都是花花草草，她都看吐了，所以才规定了主题。”
　　“……”

　　“那到底是看了多少张……”秦枝端着纸杯小口抿着咖啡，“我记得你下节课貌似没有，想不想出去吃一顿？”
　　莫茶茶：“就我们俩个？”
　　秦枝：“当然不是，我还约了小月跟瑾。”
　　莫茶茶迟疑：“我貌似记得瑾晚上有课，你确定？”
　　秦枝咂舌：“没事，那堂大课推迟了，听说是老师的孩子生病了，晚上要去照顾孩子，真辛苦。”

　　莫茶茶迎着夕阳，单反对着咖啡纸杯对焦，“那行，我没问题，你们——”

　　“茶茶！”
　　“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莫茶茶微微抬眼看去，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染成微黄的男生手捧着一束玫瑰花，油腻地靠在木桌上，她眨了眨眼，睫毛在夕阳下落成一排阴影，遮挡住了清透地瞳仁，也遮挡住了瞳仁中的冷意。
　　“抱歉，我不喜欢。”

　　秦枝目瞪口呆：“……你这么直接拒绝吗？”
　　莫茶茶继续摆弄单反：“那不然呢？”
　　秦枝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卡壳了半天才道：“至少，至少安慰一下他吧。你都拒绝了。”
　　“哦，他不配。”

　　这般无视人的对话，尤其是莫茶茶的最后一句话，十分顺利地激怒了男生，恼羞成怒此刻放在他的身上再适宜不过，“……莫茶茶，你，你太恶毒了，我这么喜欢你，你竟然这样对我？”
　　“你根本——”

　　“你给我闭嘴！”
　　莫茶茶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男生的控诉，“喜欢？”

　　紧接着，莫茶茶站直了身体，将套在脖颈上的单反取下，轻轻地放在了淡黄色木桌上，拉过身旁的高脚凳跳坐上去，淡灰色的卫衣纯黑色裤子衬得人格外冷清，更不要提她现在脸上表情风雨欲来，紧跟在男生身后瞎起哄的人，一瞧莫茶茶这架势渐渐闭上了嘴。

　　莫茶茶翘起右腿放在左腿上晃荡，表情冷淡：“强迫人好玩吗？”
　　男生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你身后那一群不就是你带过来瞎起哄的？”
　　“你、你胡说。”

　　莫茶茶勾起了嘴角，语气平淡：“你急了。”
　　“你才急了！”
　　“我猜这法子你用过不少回，用形式压迫女生乖乖就范，不肯就是女生不知好歹，肯就是女生随便，有意思吗？”
　　“你这种人根本不会好好珍惜女孩。”

　　“喜欢？”
　　“呵你配吗？”
　　莫茶茶面无表情地拖着下巴，眼神注视着男生的表情从红变青，再由青变白，最后直接怒然留下了一个名字，一句话离去。
　　“莫茶茶，我温远不打女人，但也不会就这么让你羞辱，你给我等着。”

　　莫茶茶笑了笑：原来是那个人渣的小弟们。
　　真是人渣小弟们也渣，狗子随主人这句话果然没错。

　　醉鬼们瞧见莫茶茶的笑，大着舌头问：“你、你笑什么?”
　　几分钟后，醉鬼们顺利知晓莫茶茶在笑些什么，一个个痛苦哀嚎地在地上齐刷刷躺着，鼻青脸肿的，衣袖挽起的莫茶茶活动着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