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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孟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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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风起,吹动军旗。
赤红的叛军旗下,前朝公主的鲜血同样夺目,她正看着他,漆黑的眸中光华流转,像是燃烧着不息的火焰。
——宁愿自伤,也不愿伤祝允之吗?
盛珏心绪莫名有些烦躁。
“我若是说不呢。”盛珏说。
柳妤月也不怯,她扬眉一笑,因失血而脆弱苍白的小脸依旧精致美好。
“你不会。”她笃定地说。
柳妤月对自己的现状一向清晰。
她虽是阶下囚,亦也是盛珏坐稳江山必不可少的工具。
只要她还有用,这条命,就足以拿去和他谈判。
盛珏自然知道她的想法。
他们两,一个是前朝隐于幼帝背后的君王,另一个是揭竿而起势如破竹的新皇。
战场上几轮交手,怎么会不知道各自内心的盘算?
终了处,盛珏笑了下,声音却略带薄凉。
“祝宰相,你的运气不错。”
祝允之沉默,他静静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柳妤月,指甲深深潜入皮肉之中。
盛珏最终还是选择放了祝允之,柳妤月不放心,直到眼睁睁看着祝允之走出义林军大营,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她才彻底晕了过去。
因为晕的快,没能看见身后盛珏冷得发颤的脸色,以及一闪而过的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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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公主勾结宰相潜入军营。
此番动静闹得极大,盛珏狠狠罚了一圈伺候柳妤月的婢女,最后留了一个禁足令。
柳妤月从此失去自由走动的权利,彻底成为圈养在一隅的困兽。
听闻士兵议论,说母后和幼帝关押的地方连夜被换了位置。
柳妤月起身,动作猛了些,身上的纱布骤然便渗了血,刚好被进来换药的芙娘瞧见。
芙娘霎时红了眼。
“公主,您可真会闹腾。”
出乎意料的,她似乎并没有因为柳妤月的算计心生芥蒂。
反倒埋怨她行事鲁莽。
“你要去见宰相怎么不带着我呢?”芙娘小声愤愤道,“您与祝宰相两个人凑一块儿都认不得半个义林军大营,还敢潜入找人,真是胡闹。”
柳妤月一噎,失笑道:“这事儿可不兴讲,要是被盛珏听了,你是要挨板子的。”
芙娘扁了扁嘴,看了眼身后,继而又小心道:“公主,挨板子我也站您这边。”
“义林军虽给了我一处安稳地,但那不过是因着我模样生得不好。”
“这些年貌美女子在这儿的境遇,我都看着呢。”
“比起那些个臭男人,公主,我还是更喜欢你。”
像是生怕自己没说明白,芙娘又道:“总之就是,请您信我,我对您,一万个真心。”
柳妤月失笑,轻轻按了按她的手。
“谢谢。”
无论真假,被人信任终归是值得感谢的。
这日夜里,不知是谁传了消息,说柳妤月醒了。
盛珏大半夜进了她的帐,把她从被褥里拉出来。
柳妤月费了好大功夫才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盛珏,有种疲惫到骨子里,以至于懒得应付了的心态。
“你来干什么。”
以命要挟救下祝允之,当众打了这人的脸,哦对,还有想要从他眼皮子地下救人。
这三点加在一起,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和盛珏彻底撕破脸了。
本想着这人怎么的也要晾自己几天,谁知她才刚醒,他就又来了。
她实在是连应付的力气都没了。
“没事就请回吧,我困。”
本来就撕破了脸,现下更是装都不装了。
柳妤月裹了被褥,转头就要继续睡,结果又被拉住了。
烛光下,那人低头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但眼睛就是一直牢牢盯在她身上。
很奇怪。
柳妤月本就身子虚,现下更不想理他,转头正打算闭眼,忽而又听见他说:
“你就那么喜欢祝允之?”
柳妤月一顿,狐疑地看他。
“你大半夜来,就为了说这个?”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她整不会了。
喜欢,这两个字都没出现在琅悦长公主的字典里过。
她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眼下都这个节骨眼了,他来找她第一句话不是盘问,而是一句质问?
柳妤月不明白。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若是未曾国破,祝允之还是她的未婚夫婿呢,她就算是喜欢,那又如何?
谁给盛珏下蛊了?叫他问出这么个蠢问题。
盛珏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开口。
然后转身离开。
真是奇怪。
柳妤月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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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之后盛珏再没来看过她。
柳妤月也乐得自在。
紧接着便是义林军入京都,也不知盛珏是不是故意,特意将她安排在了流霜殿。
那是距离冷宫最近的地方。
——一个土匪,皇位都还没坐上,就开始学会把人放进冷宫了。
在皇宫生活了二十年的柳妤月只觉得好笑。
住进去的当晚收到祝允之的来信,说他已经安全,不必忧心。
柳妤月将信笺燃尽,看着火光,心里一时复杂起来。
错失了最好的营救时机,如今想查到母后和幼弟的位置简直是大海捞针。
可就算是大海捞针,也是要去做的。
柳妤月思忖片刻,提笔正欲写些什么,忽而门被推开,芙娘神色担忧地走了进来。
“公主……”
“怎么了?”
“陛下有请。”
叛军入京第一天就把前朝公主叫去,傻子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狼毫上的浓墨落在宣纸上,柳妤月皱眉,放下狼毫,起了身。
“走吧,迟早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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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乾殿中,各方堂主坐两列,歌舞升平,衣香鬓影。
柳妤月踏入殿中,殿中的喧闹短暂的停止了片刻。
她依旧是极美的,步履轻轻,发间步摇微微晃动,因着大伤未愈,更添几分弱柳扶风。
盛珏的眸光牢牢锁在她身上,不自觉地摸索着指酒杯,忍不住将杯中一饮而尽。
“过来。”
盛珏招了招手,不知为何,但是看上一眼,他便忍不住心头炽热。
察觉不对,乐师便颇有眼力见的重新弹奏起乐章。
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轻歌曼舞之中。
盛珏看她慢慢走进,指尖缓缓摸索扶手。
叫来柳妤月,本就是他无聊之下的决定。
今日分封诸侯,这场晚宴,本就是为诸侯王所设。
本该是庆功宴,可盛珏看着殿中一切,却忽觉心里空落落的。
入京之前,满心眼里便是攻入京都,入住金銮殿,可如今真来了,却又觉得有些无趣。
于是他招了招手,示意身边人叫来柳妤月。
前朝公主出现在叛军的分封宴,光是想想便觉得有趣。
一想到那个女人脸上可能会浮现一丝难堪,他心头的烦闷便消散了许多。
可现实却总叫人觉着意外。
柳妤月依旧淡淡的,像是根本看不见周遭一切,她缓步走到他身边,模样看起来依旧温驯。
盛珏喉结微动,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柳妤月微微皱眉,显然,方才的动作碰到了伤口。
有些疼。
她微微挣扎了片刻,挣不脱,便也就算了。
“柳妤月,我赢了。”
他看着她,忽然如此开口。
可柳妤月还是淡淡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时,平静依旧:“是吗?”
她笑了下,眼底有几分嘲弄:“那妾身恭祝大王,江山社稷,千秋万代。”
她将千秋万代四个字咬的极重,显然是在嘲讽。
盛珏却也不恼,笑了下:“你要想救你的母后和幼弟,不如乖顺些。”
柳妤月一顿,笑意僵在脸上。
显然,盛珏已然知道了她的软肋,并且,正在试图控制她。
“大王觉得,我要如何乖顺?”
她换上熟悉的温驯神色,轻轻笑了下,美得不可方物。
盛珏的眼神幽深了几分,他揽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低声说:“那就听话。”
他的大手覆上少女的柔夷,缓缓带着她的手,探入她的裙摆下。
柳妤月指尖一颤,满脑子仁义道德的公主何曾见过这么孟浪的事儿,她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又被那人牢牢摁住。
大殿下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他如愿在她脸上看到了些许类似窘困的神色。
心头的烦闷骤然却散了大半。
“盛珏,你疯了!这么多人!”柳妤月压低了声音,耳根染上绯色。
“不有趣吗?”盛珏满意地笑,这样的事儿打从见她第一面时便想做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如今的他意识有些飘忽,整个人孟浪的厉害。
他故意捏着她的手指,轻轻摩挲。
下一秒,怀里的人身子一颤,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
——这是认识这些日子以来,她唯一会服软的时候。
“别在这里。”柳妤月微微咬着牙,试图劝说他:“你——唔。”
他轻轻捏了她一下,微疼,柳妤月皱了下眉,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伤还没好,你放过我。”
盛珏没说话。
这是他少有能掌控这个女人的时候。
“柳妤月,哄我开心。”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抓住她想逃跑的手,看着依旧是淡淡的,但却莫名有些执拗:“让我开心。”
柳妤月简直要疯了。
这人开不开心关她什么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柳妤月只能问一句:“我要怎么让你开心。”
盛珏顿了顿,看她:
“你说,你不喜欢祝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