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和瑞》梧州

5、初遇

　　集市在的那条街是小镇最大的街道了，乡下小镇，不像大城市每条街都有规划，先由建筑师在图纸上画好，魔法师在上面在画好魔法阵，然后请人再规划划分各个区域的不同，最后才按照那些图纸建起来。
　　小镇大多都是随意画一个地，然后想怎么建怎么建，除了外面围的城墙和中间的集市街，还看的出一个曲直长度，其他的与其说是街道倒不如说是小巷，七歪八拐的，不是本地人肯定不知道这个拐弯拐过去，面对的是一条死路呢还是另外一个蜘蛛网巷道。

　　米夏追过去的时候那个流浪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那个流浪者略略拖着一条腿，还捂着一只胳膊，但没几个弯，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看起来，这个流浪者虽然只是在这个小镇子里呆了几天功夫，但对这里的路况已经是十分熟悉了。
　　米夏在一条巷子里停住脚步，巷道用大小不一的石板铺成蜿蜒的狭窄道路，两旁石墙高矮不一，有爬藤顺着墙角一路上走，爬了一面墙，米夏微微闭起眼，静静流淌的空气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被他抓住，睁开眼，米夏脚步一转，就从右边拐了出去。

　　巷子七歪八拐，找起来并不容易，脚程也快不了，幸好那个流浪者受的伤大概不轻，过了会，空气里的血腥气也越发浓郁了。
　　走一段，就得停下来辨别方向，为了不被可能突然出现的镇子里的居民看到自己的身法，米夏也没敢尽全力。
　　挺麻烦的事，但米夏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烦躁和急迫。

　　他又停了下来，侧首又闻了一会。
　　反正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又追了一会，他在一条巷子的尾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个人大概是没力气跑了，蜷缩成一团缩在墙角边的阴影里，宽大的爬藤叶子密密麻麻的遮盖下来，旁边还生机勃勃地长了几株太过茁壮的野草，粗壮坚硬的茎干，还有毛糙的掌大树叶，茁壮而又高傲地在空气中伸展开来。
　　米夏看着他身上披着的暗灰色披风，起了毛边的披风边露出的几根手指孱弱地微微蜷曲着，趴伏在墙角湿润的泥土上。粗粗裹就的暗色披风让米夏一瞬间想到了包裹尸体的某种袋子，披风除了巷子里盘旋着的微风吹拂开的微微涟漪，没有一点波动，一眼看上去，恍惚间他就像是一团投下来的阴影。
　　连那几株野草都看起来比他更有生气一点。

　　他很害怕。
　　即使是在那么多意图帮助他的人的包围下，他脱离了困境第一个反应依旧是远远地逃离人群。直到自己没有力气支撑，下意识的反应也是将自己藏到不起眼的角落。
　　他也没有力气反抗。
　　虽然这场刁难持续的时间很短，但他受的伤要比米夏想象中的要多一些。
　　一个柔弱的，畏惧着的流浪者。

　　不过看起来倒不是很蠢。
　　米夏站在那打量着四周。
　　这堵墙的那边就是格瑞阿姨的后院，格瑞阿姨和大斧头酒吧的老板娘是好姐妹，人豪爽又温柔，最近格瑞阿姨的儿子有点发烧，她都没有到处串门，都呆在家里，只要在这里躲一躲，过一会，喊上一声，就会有人来救他。

　　米夏想了一想，走进前，蹲下身来把他身上蒙着的暗灰披风掀开一点。浓郁的血腥气失了遮盖，迅捷地涌了出来。那人墨色的头发盖在脸上，许是身上的疼痛有些难忍，发角被冷汗浸湿，潮潮地贴在那里。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也没什么力气反应，米夏看着他耷拉的眼皮动了一动，像是想要睁开，但是又没力气，疲惫一样地闭上眼。

　　米夏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同于他金色的好像是阳光织就一样的发色，那是比最深邃的黑夜还要暗黑的颜色，米夏看着，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过去。
　　墨色的，柔软的，散开来，就好像是最上好的绸缎一样的头发。

　　事实上，在过去在那个世界里度过的漫长岁月中，他看过更多有着匪夷所思外表的人，啊，不，还有妖怪。青色夹杂着黄色的头发，随着阳光变色的淡色眼眸，青铜色的皮肤，各种各样奇特的颜色就好像被人随意调成的然后着染在他们身上的一样。
　　虽然也有人会注意自己的外表，但更多的人随着自己修道的道行的越加精深，对这些东西也就越不放在心上。

　　这么说起来，这个世界的人的外表颜色，不管是头发还是瞳孔的颜色，抑或是皮肤的颜色，简直正常到了极点。

　　不过米夏一直很喜欢黑色的长发。如同黑夜静静流淌过指间，柔软，纤细，泛着安静的光泽。
　　那算是他难得的喜好。

　　他怀念一样地看着地上蜷缩着的、声息微弱的人，他金黄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跳跃，阳光透过在风中伸展的藤叶，撒下一层金粉，那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睛，迎了光，像沉静的蓝宝石一样镶嵌在他脸上。
　　没有波漪。

　　迅速而又熟练地探摸了下这人的全身，没有地方骨折，只是右手的胳膊有伤，左小腿大概被人踹了一脚，摸上去的时候，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里的皮肤下意识的一个抽搐。米夏用他的披风把他包了起来，披风很大，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粗布披风，但没被泥土弄脏的部分干净整洁，它被护养的很好，只是被用的很久，边缘看起来有点破碎。
　　他被包的只露出一个脑袋，他的头发有点长，发绳可能刚才在被打的时候挣脱掉了，米夏低头看了眼那微微有些翻卷的发尾，拦腰把他抱起来的同时，还有余力把那头飘荡开来的头发给拢好。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一点。
　　没什么肉，轻飘飘的，抱起来感觉能碰的到骨头，但很奇怪的不觉得咯人。
　　米夏调整了下他姿势。这么被人搬动，那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有相贴的部分透过披风传过来的一些抽搐，他胳膊上的血渍洇了出来，披风上湿黑了一片。

　　米夏的步子很稳，但也很快，没过多久，就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大斧头老板的女儿艾兰。她看到被米夏抱在怀里的流浪者，明显的松了口气。
　　她凑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担忧地低声问道：
　　“埃尔他怎么样？”
　　米夏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温暖而又柔和。
　　他低声地回答：“受了点伤，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想起那几个冒险者，眯起眼又问：“那些人呢？”
　　艾兰的脸颊顿时被怒气熏的通红，她吸了口气，才按捺住自己没有诅咒出声，将自己脱口而出的咒骂迅速地消声掉，她低低地道：“被鲁萨多大叔扔到外面的野地上去了。”
　　米夏挑了挑眉，笑了起来，怀里的人呼吸低缓，轻的几乎听不到。
　　外面的野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块区域靠近魔兽森林，虽然很少有什么魔兽出来猎食，但也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食物。
　　艾兰担忧地看着昏阙过去的埃尔：“我听人说他被那帮混蛋打了好一会，他的身体又不好……”
　　埃尔的脸伏在米夏的脖颈附近，那边裸露的肌肤能感觉到冰冷的凉意，米夏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艾兰的脑袋，艾兰是大斧头酒吧那个脾气不大好的老板的小女儿，他的掌上明珠，少女有着露水一样清澈透明的眼睛，花瓣一样娇嫩的脸蛋和心地。米夏一边揉那红色蓬松长发，一边低声安慰：“没关系，我把他带回我家，你还信不过我么？”
　　艾兰看了他一眼，羞涩地咬着嘴唇笑了起来。

　　哦没错。
　　当然。
　　他是艾兰的世界中最厉害的人。
　　……愿父亲能原谅她。
　　艾兰一边笑一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