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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缘起【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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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汲又去了湘秀峰上,被绯色木棉深掩的小草房。
温禾在此住了十余年。
温禾初来少室山,被大长老安排至赤阳峰的空中飞阁住。
少室山大多还未毕业的弟子,皆会被安排住进那栋飞檐阁楼。阁楼宽敞,设施齐整,旁侧有天瀑倾泻三千尺,天瀑一侧,筑摘月台,可一览少室山绵延风景。
闲暇时,弟子们喜爱用角落里的红泥炉,烤蔬菜熏果干,就连于吃上颇讲究的三长老祝融,亦时不时来红泥炉烤几个串串解馋。
因温禾是被花神月倾推荐而来,自然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与掌门爱女浅雪乃对门。
浅雪日常负责管理空中楼阁事物,坚决反对草二住进楼阁,尤其与她对门对面。
草二是跟着温禾一道来的,原身是株狗尾巴草,花神的推荐信上并没有这号人,草二的身份有些尴尬。
丫鬟不丫鬟,陪读不陪读。
浅雪的意思是,空中飞阁只供少室山正式弟子歇脚,不能坏了规矩,亲妈来了也不行。于是着人安排草二去了偏僻的湘秀峰。
温禾瞧见掩映于绯红花木间的小草房,寒酸僻静,蚊虫扎堆,野生动物时常串门,她于心不忍,二话不说打包了行礼,搬去跟草二同住。
浅雪拿三根血参,与师兄弟们作堵,堵小水仙耐不住小草房的寂寞清寒,更遑论虫兽渊薮,草蜢子三更半夜往被窝里钻亦说不定,水仙定会择个时机重返空中飞阁。
可温禾就这么直接打了浅雪的脸,硬是住了下来。
温禾同草二不知打何处淘来的瓶瓶罐罐和小花灯装饰荒屋,又往院中种了几畦熏蚊子的猪笼草,驱蛇的野决明,扎了唬鸟兽的稻草先生。
数月下来,南瓜爬墙,水仙映窗,野菊铺地,紫藤花绕成三两花棚,荒凉的小草房被装扮得十分有情趣。
檐下,他送的明灭灯还在,孤穗随风晃。
云汲跨进门阶,静静坐至墙角圈椅上,正打理旧画稿的草二,见大师兄来了,忙去煮新茶。
远处山鸟啾鸣,显得室内更幽。
云汲的心亦跟着空落落,翻看几页温禾往日作的画稿,只觉空荡的心里又刮过一丝凉风。
垂首盯着掌心的蟠龙玉珏,还是探不到温禾的一点消息。
蟠龙玉珏乃难得的灵器,一对玉珏可互相感应,窥到另一方所在环境,用以两地沟通。
起初他送其中一块玉珏给温禾,温禾兴奋得叽叽哇哇好半天,说什么无线wifi可视频什么的,反正他听不懂。
自从温禾被魔头掠走后,云汲试了好多次,玉珏毫无反应。
他委实不放心,本想偷偷入魔阴王朝探一探消息,可赫连断玩阴招,给少室山弟子下了春情蛊。
一时间,少室仙府乱做一团麻。
中蛊的弟子受不得蛊虫折磨,羞愤难当,有一个当场自刎。
春情蛊出自已灭国三千余年的古傩国,不知赫连断怎会有此绝种之蛊。古傩国已成传说,解药自是不易配制。即便擅玄医巫蛊之术的祝融,可配出解药,但需时间。这期间,只怕中蛊弟子受不住。
少室山乃清修之地,多半弟子戒情禁欲,中蛊弟子不堪折辱,欲纷纷持剑自刎。
祝心长老怜惜无辜弟子,破了先例,向不忌灵修的缥缈宗,借了数名女修,与中蛊弟子和合双修,这才保住数名弟子性命。
但事后问题复杂,几个脾气倔,修无欲道的弟子不认同双修,觉得清白被毁,闹着自杀。
又有几个多情的女修,春风一度后,瞧上了少室山弟子,硬是百般痴缠,赖着不走。
近日里,云汲便是忙着收拾这些破碎鸡毛事。
不大好处理,着实闹心。
草二端着袅袅云雾茶进来时,眼眶发红。
刚放了茶,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大师兄,昨个夜里我做梦,温禾她死了。咔嚓一声,被赫连断拧断脖子,一双眼珠子也咕噜噜掉了,我当即吓醒了。”
云汲端着茶盏的手一僵,“梦而已,做不得数。”
草二猝不及防嚎啕大哭,“我怎么觉得温禾死了呢,她得罪了赫连断,又被掠到魔头的地盘,哪里有好果子吃。可怜我出不得少室山的门,更闯不进魔界,否则我就算是死,也希望再见温禾一面。”
云汲放掉茶盏,安慰着:“温禾的命灯还亮着,说明人无碍。”
“虽然可能没死,但有句话说活着不如死了,还有句话说生不如死。我觉得温禾一定正在遭受严刑拷打。听闻魔阴王朝的地牢很恐怖,尤其男牢,关的尽是些荒唐淫犯,万一温禾被扔进去……我同温禾姐妹多年,心有灵犀,我就是感觉温禾被扔进地牢去了,咦,大师兄你去哪。”
绀青色衣角消失于青石小路尽头,竹已偷摸从墙角溜进屋。
草二激动地问:“方才我演技如何,打动大师兄了么。”
出馊主意的竹已:“我觉得打动了。”
方才他躲至花树后看得一清二楚,一向稳妥端雅的云汲师兄,健步如飞走出门去,定是想法子联络温禾去了。
没办法,他跟草二势单力薄,既出不了少室山仙门,又不能当面怼魔头,拯救温禾的任务只能交给量级人物去完成。
放眼整个少室仙府,灵力高有威望,又关心温禾的人,唯有云汲师兄。
少室山千阶门前,云汲遇到守门弟子裹正。
一向严谨值守的裹正,微垂着头,有些心神不宁。
此时的云汲用了隐身符,此障眼符能避开多数守门弟子的眼睛,却避不开裹正。
见云汲来,裹正眸底露出期冀光芒,再觑一眼,发现对方身上的隐身符,他略一沉思,随意找了借口,遣走周围守门弟子。
待千阶门唯剩他一个,这才问:“师兄,可是要出仙门。”
云汲颔首,“此事,不便与长老们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云汲于少室山的威望不比三大长老差,清平和允,人缘极好。裹正没有理由跟人对着干,再说开方便之门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见云汲走下石阶,欲言又止了几次的裹正,终于开口,“师兄,若有时间,可否去探望一下子幽师姐。”
匆匆脚步停下,云汲旋身,“子幽?她的伤还未好?”
赫连断亲赴少室山,掠走温禾那日,他勉力与魔头一战,受了伤,子幽当时为救他,亦承了魔头一掌。
魔头走后,擅岐黄玄医之道的三长老瞧了瞧,子幽并无大碍。
裹正嚅嗫了会,才回复:“倒不是,只是子幽师姐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云汲淡淡看他一眼,点点头,飞身离去。
千阶门前堆叠的云层,似随着大师兄一道远去。眼下苍穹澄澈湛蓝,无风无声,裹正的心绪却出奇不宁。
自从赫连断来了趟少室山,整个仙门看似无甚伤亡,实则暗中变了样。
那下三滥的魔头,暗中下情蛊,不少师兄弟中招。
少室仙府唯有两位通巫蛊的医者,一位是三长老祝融,另一位是栖于十二灵谷的子幽师姐。
春情蛊集中发作,师兄弟们忍辱负重,祝融长老忙不过来,云汲差他去灵谷,请子幽师姐出面帮忙。
少室山跑腿的弟子众多,本来他一守门之将,再怎么轮,都轮不到由他去请郁子幽。
原是郁子幽关闭了十二谷门,任谁亦进不去。裹正乃守门之将,精通门之术,此差事,非他不可。
十二灵谷弟子稀少,身为谷主的郁子幽,驭下四弟子。
所以说,十二谷,加上郁子幽,统共才五个人。
幽谷寂阒,闲花郁草,裹正寻遍几栋宅屋,亦不见人影,正要放弃时,倏闻浓郁菡萏香。
此香他识得,正是子幽师姐身上的香气,往日并不浓郁,清风拂过,携裹一缕芬芳。
裹正循着馥香,一路追踪至白衫古木旁的一汪浅潭,几朵大紫莲,高低起伏于水雾间。
四位女弟子则不知为何,晕倒在侧。
水波声渐响,裹正朝潭水中望去。紫莲摇曳,碧绿荷叶间探出一只莹白玉臂,五指纤柔,腕上滚着露珠,熠熠生辉,水流缱绻,细微的水声中,郁子幽的头浮出水面,静静向谭边游去,那只玉手缓缓抓住他的脚腕。
那日,裹正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十二灵谷的,他汇报云汲与三位长老,子幽师姐身子不适,正在谷中清潭修养,不宜外出。
后来,他朝竹已要了几味珍贵药材,亲自给子幽送去。
郁子幽气色已转好,留他吃了两盏茶,着人送他出谷。
裹正觉得,子幽师姐不开心,往日清冷的眸底,藏了悲愠。
唯有听到有关云汲的事,或见到他本人,眼底的伤方如春阳下的残雪,一点点化去。
可云汲大师兄太忙,稍清闲下来,便去湘秀峰的小草房转一圈,郁子幽是因他而伤,可郁子幽养伤期间,十二灵谷,云汲未曾踏足一步,只着人送了些灵丹药材过去。
裹正不由得为子幽师姐不甘。
可不甘又如何,也只能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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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赫连断幽幽转醒。昨晚,果真睡了个好觉。
可一睁眼,瞧见榻边的《赫连氏秘史》,又开始闹心。
半敞着单薄革色外袍,赫连断赤足走至窗边。
外头天光微亮,他豢养的嗜血蝠,盘旋于窗边,定时定点等着主人喂食。
带着血筋的碎肉洒至窗下,群蝠争食。
倏然,一股微不可察的仙泽之气荡过,赫连断抬眼望向界门方位。
有仙门之人妄图暗闯魔阴界门,愚不可及。
往日亦有仙门之人偷偷进入魔阴王朝,但没一个活着走出去的。
有个颇擅长隐藏内息的仙人,于王朝游荡暗查多日,后死在群魔手里,又被他下令剁碎了,喂给蝙蝠吃。
赫连断又开始捏碎肉,投喂嗜血蝠,这等小事容不到他出面。
蓦地,他想到或许此次来闯的仙门之人,同蒜苗有关。
想到这,赫连断放掉堆着血肉的食盘,前去会敌。
可见此次妄图潜入魔阴王朝之人,灵力高深,他停到界门之前,对方已快速逃离。
只界门方丈处,躺着几支断裂的诛仙箭。其中一支箭头,挂着血迹。
赫连断食指微动,染血的诛仙箭横躺于掌心,上面确实有残存的仙泽之气。
他五指一蜷,诛仙箭化作灰飞,同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气泽十分熟稔,他没猜错的话,少室山的那个大师兄来过。
界门前的强大魔气,逼得宿醉的白乌,囫囵穿衣赶往现场,瞧见自家君上衣裳也没穿好,白乌如释重负。
赫连断露着半面蜜色胸肌,眉心不悦:“月亮窟的那个淫~虫,冻死没?”
白乌憋着酒嗝,“听说未有。”
“你放了几尾火蛇,够不够毒她个半死不活。”
提到火蛇,白乌悲从中来,昨个他又一个人涮着火锅灌了自个儿十坛“忘川醉”,他调整情绪,翁着嗓音回:“君上,属下唯有三尾火蛇,全放了进去。”
“现下那蒜苗如何。”赫连断漫不经心一问,漫不经心往前走。眉梢眼角掩着幸灾乐祸的小期待。
“过得非常不错,拌桑耳,烤蘑菇,烧小鸟,煮蛇羹。”白乌耸拉着脸,“我那三尾火蛇,团灭,被小水仙煮了蛇羹。”
赫连断怔住,眼见着不高兴了,不可思议问:“就凭那株废柴蒜苗,怎能对付得了火蛇。”
白乌猜测:“应该有高人暗中助她。”
赫连断一甩袖子,直奔月亮窟方位。
白乌的酒嗝打出来,惶惶然追上去,虚虚弱弱提意见:“君上,您要不要穿件衣裳再去见人。”
“蠢货,那淫~虫配本君穿衣裳去见么。”
白乌点头哈腰,“对,不穿去见最好。”
暴走的赫连断停下,冷眸如箭,射至白乌身上。
白乌机敏地幻出一双潘缡纹战靴,“属下的意思是,衣裳可以穿不规整,但鞋子最好穿上,那个地界,地凉。”
“滚。”
白乌捧着战靴,诺诺说是,方要滚下去,发现靴子不见了,朝前一望,已穿在赫连断脚上。
一眨眼的功夫,赫连断风风火火走远。
白乌原地为三尾火蛇默哀半炷香,又开始祈祷,保佑偶像小水仙平安吉祥。
同时,又担心他家君王不要被水仙整得太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