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荒神之子》已幸

2、青い瞳

　　夜已经很深了，小野哈欠连天的抱着一沓资料走在有回音的走道里，制造出响得惊人的沉闷反复的噪音。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大楼的地下一层，这个时间点只有作为值班人员的小野等人留守，一丁点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不要熬太狠了，小心一下子睡死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哦。”

　　上级端着咖啡从他身边经过，开了一句玩笑。

　　小野猛地站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些是？”

　　还没想到怎么回应对方的玩笑，对方又递来另一句回答得上的，他连忙道：“是，最近人口买卖相关的资料，织田先生要的。”

　　“织田？”上级眯了下眼，随口嘟囔，“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小野惶恐：“有什么问题吗？”

　　“没，你去忙你的吧。”

　　小野便恭敬的目送他离开。

　　好一会儿，他才喘过气来，陡然记起来资料的事，连忙送往总监控室，脚步都轻灵不少。

　　“虽然不知道你要这些干什么，但是”

　　厚厚一沓资料落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野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这是未归档的部分，你要的急，上杉他们直接给调过来的，这些东西明天都要正式归档，用完记得还。”

　　“剩下的部分在档案室，你自己登记后去查。我先走了。”

　　他一口气将话说完，仓促地把钥匙放在监控桌上，一溜烟儿跑掉了。

　　“辛苦——”

　　织田作之助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见状只是失笑。

　　他听到了走廊里的对话，知道小野是担心上级反应过来他的“玩忽职守”这才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行色匆匆。

　　不过睡死过去……

　　织田作之助思绪只在这上面转了一圈，便回到了监控界面上，眉头下意识蹙紧了：

　　一分为十六的监控屏幕上显示着两个画面，咖啡店街角（画面右上角的时间是17：24）和美术馆街街头（画面右上角的时间是19：03），织田作记忆中孩子出现的时间地点，但孩子没有像他记忆中那样出现。

　　港口黑手党在横滨设置的监控不能说是没有死角的，因为横滨的确是一个混乱的城市，美术馆街的监控就向来不甚完备，但那孩子，不管是哪一帧监控画面里，一次都没有出镜过。

　　—
　　“哇——呜，这不是就像是鬼魂一样吗？”

　　太宰治突然大声插话，以此吸引两个沉迷谈话的友人的注意。

　　他是这天最后一位到场的，刚刚才端着酒杯拿着蟹肉罐头来到座位上。

　　织田作之助确实分了他一点注意，同他道了晚安。

　　坂口安吾则头也没抬继续发问：“监控完全找不到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他低头看着酒杯里的蒸馏酒，有些沮丧。

　　“那就有点难办了……”坂口安吾沉思，突然灵光一闪，“是没有出现在监控里，还是出现了但是没能被录制下来？”

　　织田作之助回忆：“应该是后者，按道理咖啡店17：24：37那一帧镜头他绝对会出镜。”

　　深知这话题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太宰治终止了和自己的蟹肉罐头盖子的搏斗——拥有丰富捕杀蟹肉罐头经验的太宰治先生胜出——摊倒在酒桌上。

　　“后者啊——，”也许还是受了太宰治的干扰，坂口安吾的思路不由得在幽灵和鬼上转了一转，确实挺像的，“是异能力吗？”

　　织田作之助摇头，他并不知情。之前走访的结果也陆陆续续有了反馈，目前为止没有人见到过那孩子。

　　“那几个肇事未遂者呢？”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

　　要说连肇事未遂者没见过那孩子这话确实有点扯，但的确不是没有可能的。

　　要是那群孩子看见了至少会避让，而且那几个孩子摔得七荤八素的，之后又被织田作之助好一顿教训，当然也没谁有那工夫去注意那所谓的受害者究竟是谁。

　　“档案文件呢？”坂口安吾继续问。

　　查过监控之后织田作之助整理了小野送来的资料——虽然名义上是行方便的借阅，但他其实还负责了协助归档这一码事——资料里是横滨最近一段时间的人口走私等相关事件，包括捕风捉影的各种零散信息，他着重留意了儿童走失、拐卖事件，甚至是少女、妇女、孕妇的事件，包括但不限于寻人启事。

　　这以后他抱着资料去资料室归档，顺便检索过去十年内的相关事件，并重点查阅了最近三四年的信息。

　　幸运又或者不幸的是，那双浅金色眼睛过于特别，经过比对，他没有发现任何一例相似描述的案件。

　　但这不能证明什么。

　　这有很多种可能，一种是这孩子并未走失，所以自然也就不曾报案；一种是这孩子走失的事情并未报案记录；一种是这孩子特殊的眼睛颜色是后天形成的，与既有的资料不符，所以也没能被检索出来。而这个“后天”，也许是人体实验，也许是异能。

　　“还有一种可能你们忘了说。”

　　太宰治用手戳了戳杯壁，有气泡冒了上去。

　　他等不了了，直截了当的丢出自己的结论：“那孩子并不存在。”

　　“不存在？！”/“你是说——”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两人齐声，又齐齐噤声。

　　他们都想到了昨天才讨论过、今天刚刚被解决掉的“睡杀事件”。

　　“睡杀事件”仅仅延续了三天，最开始受害目标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第三天才出现几例异能力者。起初在大众口中这些受害者们似乎都是毫无缘由的、突然的、一睡不醒，继而死去，事件解决后大家才得知这并不是毫无缘由的：这些“睡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有一个或多个一直惦念着的已经死去的人。

　　在异能力的作用下，他们先是在现实中恍惚见到了那个人，接着才在睡梦中死去。

　　“（那些人）跟着去了也说不一定。”带着贝雷帽的侦探最后这样随口说了一嘴。

　　很虚的一句话，但鉴于是他解决了这起事件，可信度……应该还是有的。

　　当然，除了那些真正“睡死”的人，还有一些人受到影响的程度比较轻，又或者没有“一直惦念着的已经死去的人”，他们所呈现出来的情况就像织田作之助这样，幻视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太宰治原本懒洋洋的摊在酒桌上，用鼻子“hum——”地认可了他们的猜测，单手撑着脸坐起来。

　　“所以我的酒呢？”他不满的大声嚷嚷着，“森川家总不至于昧下区区一瓶酒吧？”

　　最后一次“睡杀事件”是以森川家为主场大规模爆发的，婚宴的时候森川家连主家人带宾客足足死了十三个人，更重要的是——

　　织田作之助深深的看向他。太宰治不会不知道，但很显然，太宰治永远也学不会体谅别人。而且对于太宰治来说，他今晚就是为了这瓶酒而来的。

　　织田作之助深深的叹了口气，从提袋里取出那瓶酒：“给你带来了。”

　　太宰治当即接过仔细检查，却又随随便便的将它往皮包——真稀奇，他居然带来了个皮包——里一塞，这事儿就算办完了。也不知道是上心还是不上心。

　　总之他心满意足：“好了，你们继续说吧。”

　　织田作之助有些无奈，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坂口安吾听着听着觉出不对：“等等，话说你们说的森川，该不会就是‘那个森川’吧？”

　　这起仅仅延续了三天的“睡杀事件”轰动一时，现今有正是余波未尽的时候，坂口安吾倒没想到织田作之助就是“睡杀事件”的当事人，隐约咂摸到门道又被织田作之助验证后实打实的吃了一惊。

　　他忍不住坐正了一些。

　　（与之相反，太宰治又软倒在了酒桌上。）

　　见状，织田作之助整理了一下思路，竟刚巧能接得上。

　　—
　　织田作之助灰头土脸的从档案室出来，关上门，交还钥匙，头脑因检索了大量的文书而昏沉，游魂一样回到监控室里。

　　也许是真的忙昏了头，监控没有暂停，监控画面随着时间同步向前流淌，路灯将画面渲染成一片光的狂欢。

　　当他停下监控的时候，右上角的时间已经跳到了昨夜的七点三十四分五十六秒，一个小女孩儿大剌剌的从画面左侧跑过去，被定格。

　　（“这孩子？”特意提到她，坂口安吾直觉织田作之助别有深意。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那是个五岁左右的异国女孩，穿着异域风情的小裙子，抱着一堆蚂蚱、狐狸之类的草编小动物，面纱下珠宝流光溢彩。

　　“滴滴滴”

　　织田作之助一下子惊醒过来，他关掉监控，不再继续探究那女孩儿。

　　这是在太宰治的强制要求下设置的闹钟，为了提醒他这天去参加婚宴。

　　作为酒友的他们三人很少甚至说从未涉入对方的生活，会有现在的结果只能说太宰那孩子对那瓶酒势在必得。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答应好的事情他也不会毁约。

　　与前来上早班的同伴告别后，织田作之助回了一趟家，放下道歉的礼物，依次看过还在梦乡中的孩子们，又给睡相糟糕的那几只掖了掖被角，洗漱整理，最后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结婚礼物匆匆出门。

　　这时天才蒙蒙亮，第一班电车刚刚运行，车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目的地是这趟电车的终点站，一个叫做【蝉居】的深山小镇，这天的婚宴将会在这里进行。

　　说是小镇，其实这里只住了主家森川一家人，且年轻一代早已搬离，三年前长辈去世后，也就只剩下空荡荡的祖宅埋葬在深山。

　　森川家目前实际上的掌权者森川礼人是织田作之助的友人。这天的结婚对象是他本家弟弟森川雅人，据说原计划是打算在法国办的，但新娘那边是很传统的家族，再加上森川雅人自己也坚持，所以最终还是选择回横滨办婚宴。

　　“大概办完婚礼就会离开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森川礼人是这样解释的，在这样的前提下，一家人便一致同意将一些带不走的东西转送出去。

　　织田作之助没什么需要的，太宰治得知后便点名要了那瓶酒。

　　虽然森川礼人自己说没关系，但毕竟是珍藏，价值颇高，所以虽然没有必要，织田作之助还是决定早一点去，看能不能稍微帮帮忙。

　　只是一路走来，从电车望出去一路缠绵的红色花簇、隆重华贵的布置和旧式婚礼殿堂和仆从们终究还是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

　　等到见到被簇拥着的友人的时候，织田作之助深深的叹了口气，心想：也许，不去多掺和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他跟着人流向森川礼人走去，一路与相熟的人打招呼，却一眼看见那个孩子。

　　他正垂着眼眸站在对岸点燃的石灯笼旁，静默着。

　　“那是谁家的孩子？”他下意识问。

　　“那好像是新娘的妹妹，据说是从小在国外养大……”

　　妹妹？

　　那孩子旁边确实有个五岁左右穿着异域风小裙子的小女孩儿，她正蹲着看石灯笼里的火，一副很新奇的样子讲着什么。

　　有点眼熟。

　　“她旁边那个孩子呢？”

　　“哪个？哦，也许是哪位客人带来的孩子吧。”

　　“织田君？”这时候森川礼人看见了他，走到近处，又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笑了，“那是直子。抚子的妹妹。那孩子看什么都很稀奇，很可爱吧？”

　　抚子便是新娘子的名讳了。

　　织田作之助到底是大人了，他顺着森川礼人的话迎合了两句，才道：“那她旁边的那个——”

　　织田作之助顿了一下。

　　就这一两句话的功夫，那孩子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于是不再问，自然而然的换了话题。

　　可是，等到织田作之助终于抽出空闲再一次望过去时，却再一次看见了那两个孩子：他们俩背影一晃，消失在小院里头。

　　—
　　“当时我没觉得，但现在想想，我之前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直子了。”

　　说到这里，织田作之助证实了坂口安吾的猜测。

　　“直子啊，我记得这起事件最终被定性为异能力失控？”坂口安吾灵光一闪，“就是她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

　　“那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是异能力者，我们也都没想到……”

　　提起这件事织田作之助还是忍不住嗟叹，“总之，得知之后她吓坏了。”

　　那么小的孩子，突然发现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坂口安吾笑了笑，随口问：“那她现在？”

　　“他们一家人都已经回法国去了。

　　“他们很重视这事，森川君在那边认识一个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连夜便把直子给送过去了。

　　“现在的话，应该已经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