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贵妃的一生》闪闪发凉

124、家败

　　周焱顺利的把连连给留下来了，连连虽然心里很郁闷，但作为母亲，她也确实是不能放着儿子不管。

　　小汇人生的前九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在这一点上，连连一直都觉得愧对儿子。

　　周焱又等了几天，发现连连几次来甘露殿都是直接去谨心堂陪儿子，根本就不来正殿看一眼她还虚弱的丈夫……

　　什么叫为他人做嫁衣，周焱这下算是知道了。

　　“下次你娘来的时候，让她来你爹这里一趟。”

　　周焱理直气壮的吩咐儿子。

　　周汇装傻，“娘怎么会听我的话。”

　　“呵呵……”

　　周焱眯起眼，有些危险的笑笑，“看来你是又想添个弟弟了。”

　　父子之间早就已经图穷匕见了，周焱现在也懒得和这个儿子装什么，没办法，你就摊上我这种爹，要不帮我把你娘哄回来，要不我给你添个弟弟，二选一。

　　周汇小脸有些扭曲，弟弟，他才不要弟弟。

　　“儿臣知道了。”

　　周汇表情还是有些抗拒，但还是答应了无耻的亲爹。

　　周焱开心的摸摸儿子的头，“好儿子，爹没白疼你。”

　　不过在见连连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等做完这件事，他才能在连连面前挺直腰板求和。

　　周焱又修养了几日，等精神完全恢复过来以后，他去了凤仪宫。

　　看到杨皇后的第一面，周焱心平气和地点评了一句，“瘦了。”

　　环顾四周，大概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要失势了，所以人心涣散，不论是帘帐上的玉璧，还是多宝阁里的宝瓶，都没人肯再用心打理擦拭，致使珠玉蒙尘，往日富丽堂皇，人来人往的凤仪宫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外头春日的桃花开得正好，凤仪殿内却透着一股子阴冷气息。

　　杨皇后苦熬这半个月，终于等到皇帝来宣判了，在她的预想中，自己或许会痛哭流涕的向皇帝求饶，亦或是慷慨激昂的痛诉皇帝这些年是如何辜负了她，然后再慷慨赴死。

　　可真到了这一天，杨皇后却已经没有了激烈表达自己的欲望，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一世的怨偶，终于要结束了。

　　跟在皇帝身后的严守规打量皇后一眼，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人要为难杨皇后，杨皇后却自己禁足在凤仪宫近一个月，长时间的不见天日让杨皇后整个人都显得苍白虚弱，她比皇帝更像大病过一场。

　　走在前头的皇帝放下手中的东西，随便给自己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又让皇后也坐。

　　他甚至还有心情和杨皇后开玩笑，“坐啊，头一回见朕吗？这么拘谨。”

　　皇帝是得意的，时至今日，杨皇后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他怎么会不得意？

　　杨皇后笑一下，她笑皇帝考虑的太少，笑得太早，废她或杀她容易，可太子那里，他又要怎么解释？

　　她都能想到皇帝会做些什么，用尽最恶毒的话语责骂她，然后削减她的用度，将她幽闭在凤仪宫中一辈子不许出去。

　　可周焱为了皇室体面，不能废她，为了贵妃和太子之间的感情，不能杀她。

　　只要她熬到皇帝死，她就能凭借和太子之间的母子情分，从凤仪宫出去，成为太后。

　　她受周焱冷落这些年，最会的就是忍了。

　　“妾恭祝陛下痊愈，近日偶感微恙，未能常去给陛下请安，还望您恕罪。”

　　杨皇后不怎么真心的给皇帝请罪。

　　皇帝笑起来，指着杨皇后对严守规道：“你看看，这个女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以为朕拿她没有办法呢。”

　　严守规低着头，没有接皇帝的话。

　　杨皇后以为皇帝对她能做的最过分的事不过就是废后赐死，这真是太天真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瞬而逝，他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杨皇后，问她：“皇后，你爹和你二哥在郴州老家鼓动当地豪族组织家仆数百，反抗税改的事，你知情吗？”

　　杨皇后宛如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惊慌与恐惧当中，“这不可能！”

　　她脱口而出。

　　她的父亲与哥哥们是怎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只要家中父兄有一人得力，她又何必在宫中一人单打独斗？

　　祖父死前，甚至直接把爵位越过父亲传给了长兄，还命父亲与其他的兄弟们即刻回老家，就是怕皇帝报复当年夺子之事，谁知道杨家退却至此，皇帝依旧不肯放过他们。

　　“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两声，“这怎么不可能，朕说可能就可能啊。”

　　“明天就会有人上奏杨家父子挟势忤君，朕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理会此事，等到御史台群情激奋，朕再不得不将杨氏父子革职回家，哦……”

　　皇帝越说越兴奋，“朕还会赐杨氏千金以示抚慰，以示对皇后的情深义重呢。”

　　杨氏依仗皇亲国戚的身份，做出了鼓动乡民对抗官家这种事，依旧能逃脱责罚全身而退，最后还能得到皇帝的赐金。

　　皇帝是要杨家和皇后一起身败名裂，杨皇后苦心经营贤惠名声多年，皇帝来这一手，杨皇后从此就会背上袒护家人的名声，她再也做不了贤后了。

　　“您不能这么做！”

　　“朕可以。”

　　皇帝恢复平静，看着杨皇后冷冷地道：“朕是皇帝，朕可以。”

　　杨皇后彻底把他惹毛了，他要让杨家从此销声匿迹。

　　“陛下！”

　　杨皇后跪下来，语气中带着些哀求，“妾罪大恶极，可妾的家人并没有错，妾犯的错请让妾一人承担！”

　　“你现在倒是知道求饶了？”

　　皇帝笑起来，“你刚刚不是硬气的很嘛？”

　　“朕是不能杀你，既然不能杀你，也就懒得废你，可朕能让杨家几代积累在乾宁一朝灰飞烟灭，而这一切，全都罪在皇后！”

　　周焱将手中弹劾杨家的折子一把甩到皇后的脸上，杀人诛心，杨皇后要什么，皇帝就偏偏毁掉什么。

　　“可我的哥哥和父亲都是无辜的，陛下！”

　　杨皇后慌乱地翻看那些折子，泪如雨下，父亲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才能，却谨慎本分一生，要是看到这些骂他贪得无厌，仗势欺人的折子，一定会气倒下的。

　　自嫁进宫中，她没有给过家中一份助力，反而因为不受宠，一直都在麻烦娘家，现在又给娘家带去倾覆之祸，杨皇后自责不已。

　　她慌乱不堪，突然想起一点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妾……妾愿意把小汇还给永贵妃，还不行吗？”

　　“求陛下放过妾的父兄，求您了！”

　　杨皇后不断向皇帝叩首，带着哭腔哀求皇帝，“求您了，陛下，就当是看在咱们夫妻这些年的份上吧！”

　　皇帝原本以为，看到杨皇后向自己求饶，他会觉得痛快，可现在这一切成真了，皇帝却只觉得无比恶心，“夫妻多年……夫妻多年，所以你要朕死！”

　　医官院默不发声，世家胆大妄为，杨皇后在其中到底发挥了多少作用。

　　“夫妻多年！所以你要把朕留给太子的局面搅合的一团糟！”

　　要是不掺和政事，或许还有余地，但杨皇后如此放肆，要是留下杨家，保不齐杨皇后日后还想摄政呢！

　　“你放心。”

　　周焱捏起杨皇后的下巴，冷静而又绝情的说着，“朕活一天，你就在凤仪宫待一天，等朕死的那天，你就随朕一起去吧，想霍乱朝纲，你真是白日做梦。”话到最后，周焱的声音低不可闻。

　　看清楚周焱眼底的冷漠与鄙夷，杨皇后怔怔的，然后，她眼里的绝望与哀求越来越盛，“为什么？到底这是为什么？您为什么一直都对我这么绝情？”

　　要是周焱还能准她说话，她想告诉周焱，如果有来生，她再也不要嫁给皇帝了，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丈夫青春年少时贪恋美色，身侧宠姬来来回回，以许氏与宋氏最为得宠，她这个正妃则被抛在一边。

　　邓太后还来劝她这个正妃要不妒，要理解。

　　好啊，她当着邓太后的面，认真的点头，说自己理解，说自己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没有，她没有等来这一天，反而等来了出身高贵的冯婕妤，太子妃不受宠满宫皆知，燕国大主根本没把她这个侄孙媳放在眼里。

　　她也恳求过丈夫不要把冯婕妤纳入东宫，求他给自己留一份体面，可丈夫以与冯氏有少年情谊为由，拒绝了她。

　　冯氏入太子宫，就是殊宠，且得先帝与太后的疼爱，是啊，毕竟是自己姑母的外孙女，怎么可能不疼呢？

　　她联同许氏、宋氏一起沉寂下去，不，不能这么说，毕竟当时许氏与宋氏都已经有孩子了，可她房里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当时，先帝已经对她有微词。

　　宋氏也在暗地里对自己亲近的宫人说，“等冯良娣生下儿子，或许太子妃日后根本当不了皇后。”

　　她是时为皇后的邓太后赐给丈夫的，杨皇后听了这话怎么可能不害怕，不知道多少个长夜，她抱着高尚宫哭泣，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后来这种委屈逐渐变成了怨恨，没几年先帝意欲废太子，她对着周焱落井下石，这一步踏错，从此万劫不复，周焱待她如仇敌。

　　再之后，宫中无子，钱美人流产，皇帝怪她心急，钱美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落地，她就已经表露了这个孩子将来会被中宫收养的意思。

　　她无言以对，这么多年了，丈夫不爱自己，她只是想要一个寄托而已。

　　再之后，永贵妃进宫，那才是她的噩梦，周焱为什么会这样爱一个人？

　　爱到从此不再给妻子怀孕的机会。

　　她不想皇帝如愿，所以借世家之力，抢来了永贵妃的孩子，看着贵妃不顾一切的与皇帝胡闹，她以为她胜利了，贵妃这么作……总会失宠吧？

　　她好好养小汇，皇帝是不是会多看她一眼呢？

　　没有，她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皇帝对于失去孩子的爱人是那么愧疚，同心殿的牌匾挂上承明宫正殿的那一刻，杨华颂觉得自己少年时代的爱慕终于死去。

　　周焱不会爱自己，她无比难过却又无能为力，在三十岁的时候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那个时候，她已与与皇帝结缡十五年，她最美好的年华都在这个从未认真看过自己的男人身上空耗。

　　再之后她守着孩子长大，想做一个手握权力的太后——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永贵妃的阴影里。

　　可现在看来，她又没有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