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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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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诀大约在两分钟后走进大门,那时裴吟已经上了楼,门口站着的只有秦勉。
秦勉看见荆诀那件不合体的羽绒服,面部肌肉明显僵了一下,他皱了皱眉,问:“荆队,你没事儿吧?”
荆诀把手里提着透明袋递给秦勉:“什么事?”
秦勉目光在荆诀手里那把沾血的匕首上顿了顿,问:“这是什么?”
“拿回去查。”荆诀说,“看上面有没有罗海鸣的血迹。”
荆诀说话的同时脱了那件黑色的羽绒服,他把羽绒服拎在手里,问:“局里的人什么时候到?”
“最早六点上山,到这儿得七点以后了。”秦勉不再纠结外套的事,继续跟荆诀报告,“还有个事儿,有几个小姑娘不敢睡,要在大厅过夜,我先让她们在一楼了。”
秦勉说这话的时候荆诀正好走进大厅,两人一起看向围在一张桌前的女孩们,秦勉说:“就是她们,后半夜我看着。”
一张还没撤下餐具的圆桌旁聚集了五个年轻女孩,她们礼服也没换,光在身上披了条围巾,看向荆诀的时候还在瑟瑟发抖。
荆诀问:“空调没开吗?”
“没开吗?我没注意。”秦勉随口答完,又说,“魏局让我跟你说,明天过后这事你可以不管,今天山庄没人,你必须得顶上。”
秦勉看着荆诀紧绷的侧脸,又加了句:“真的,魏局原话,不信你看我微信。”
“知道,接到电话了。”荆诀无奈地一抿唇,“没你说的那么委婉。”
荆诀是在裴吟缠着他一起回山庄的路上接到的电话,魏局的原话是:“荆诀,你挺会借题发挥啊?我告诉你,别跟我……脾……那一套!你在我这儿……我……复职……别想了!”
那段路信号断断续续的,荆诀听不全魏局的话,但他也不用非得听全,就老魏那几句话,荆诀每回去局里交复职报告都能听个遍。
“别跟我耍脾气!就你脾气大!”
“真以为局里没你不行?”
“让你停职是让你养伤,你跟我较什么劲?”
“嘿!成我欠你的了!你信不信我能再给你放仨月假,我看你是不想……荆诀你给我回来!”
“……”
荆诀想起魏局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问:“罗玉呢?”
“找着了,说是在屋里睡着了。”
秦勉说完有意跟荆诀对了个目光,他心中有猜测,但不准备在这个时机说出口。一来担心隔墙有耳,二来罗玉是荆诀的朋友,秦勉觉得有些话就算要说,也应该是荆诀先开口。
秦勉习惯根据荆诀的态度选择处理方法,他知道没有证据的揣测毫无意义,所以点到为止,言尽于此。
但并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懂得荆诀的心思。
头顶上方的声音突然响起时,秦勉的眉头又一次皱到一起。
“对了!”裴吟不知道是不是用爬的方式上的楼,这会儿居然还停在二楼拐角,他幽灵似的退后一步,半个身子探出来,问,“警官,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称呼?”
这个问题裴吟在回山庄的路上就问过了,大约夹在“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和“你是哪个分局的”之间,不过荆诀全然没有理会就是了。
此刻的荆诀跟在树林里把裴吟按在树上时暴躁的荆诀判若两人,他看起来冷淡的像是感知不到任何情绪,但走向裴吟时,又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裴吟不自觉地站直身体,原地等待荆诀过来找他。
“衣服。”
荆诀看裴吟半天没动,难得主动说了两个字。
裴吟反应过来荆诀走近自己并不是为了回答问题,便撒手还了衣服回去。
荆诀接过外套就直接往三楼走了,裴吟见状,赶紧跟了两步上去,追着问:“警官,你名字这么金贵?说也不能说?”
秦勉身前忽然插了个裴吟,步速被迫慢了下来,他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裴吟的后背,裴吟却浑然不觉,贴在荆诀身后说:“要不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吧!”
裴吟说着将已经打开到输入号码页面的手机递给荆诀,然而这一举动换来的却不是荆诀的留步,而是秦勉从脑后传来的一句:“留我的吧。”
秦勉快速口述了一串数字,之后道:“裴先生,有任何跟案情相关的信息要提供,可以随时联系我。”
前面荆诀已经走出了几个台阶,秦勉说完话便快步跟了上去。
裴吟保持着被秦勉撞了一下肩膀的姿势站在原地,片刻后,他看着荆诀的背影笑出了声。
秦勉继续跟荆诀汇报:“这网还是不行,房间分布图发不出去,一会儿把手写那份给你。”
秦勉摸着兜,又说:“你住最上面,我跟你过去。”
“不用,图给我就行了,我去看一眼罗玉。”
秦勉只好点点头,把兜里那张折叠规整的分布图递给了荆诀。
荆诀在两人第一次通话时吩咐秦勉将所有人员打乱分配房间,但并没有参与具体分配过程,他这会儿看见被填的满满当当的纸面,问:“房间满了?”
“除去那几个女孩正好。”秦勉说,“我后半夜待一楼,不用房间。”
荆诀看着四排名字上那个单独的“荆”字,问:“有没有情况特殊的,叫过来,我用不上房间。”
“没有,都分好了,到你正好剩个阁楼。”秦勉平静道,“也是巧了,再多一个人你都不是单……”
秦勉话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他缓缓转动着差点发出“咯吱”响的脖子,下一秒,荆诀也用同样的表情看向了他。
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秦勉看见来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你去问问秦警官,是他分的房间,不过都是两到三人一间。”
“要是房间满了你告诉我,上面有个阁楼,我让人给你拿钥匙。”
伴随着罗伊的公放语音结束,裴吟按灭手机,脚步正好停在荆诀面前。
“秦警官。”裴吟此刻已经重新穿回了自己的黑色羽绒服,他带着两层帽子,双手插进衣兜,看着秦勉问,“听说房间满了,我住哪啊?”
秦勉深吸一口气,不露痕迹地平复着稍微波动的情绪:“我给你看看,有两个人的你挤一宿吧。”
“啊~”裴吟拐了个九曲十八弯的音,一脸为难道,“可我这人睡觉毛病特别多。”
荆诀看着裴吟,半晌,提着声音问:“你想住哪?”
“警官你误会了,不是我想,是我怕打扰到别人。”裴吟顶着张真诚的脸,慢悠悠道,“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最好能给我一个单人房间。”
荆诀冷笑一声,问:“不打扰别人就可以?”
裴吟立刻点头:“当然。”
荆诀说:“有。”
秦勉诧异地看过来,但不等他开口,裴吟就眼睛一亮,接话道:“真的?那太好了,是哪间?”
荆诀面无表情,冲着三楼另一侧尤为突出的房门点了点下巴。
裴吟的脸色这会儿才算有了变化,他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意,冷眼对上荆诀的目光。
荆诀的话实在很难反驳,那确实是一间无论如何都不会打扰到别人的房间。
因为那是罗海鸣的“死亡现场”。
……
荆诀找到罗玉时,他正低头坐在卧室内唯一的茶几边上,被分到跟他同一个房间的是罗海鸣的私人朋友,年纪约有五十岁,这个时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罗玉看见荆诀脸色也没有好转,他在荆诀的示意下走出房间,然后深吸一口气,主动说:“荆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绝对不是我。”
荆诀没对罗玉这句话表示认同或质疑,他回手关上门,平静地问:“宴会开始前你去哪了?”
“去换衣服。”罗玉说,“之前那件衬衫弄脏了。”
他接下来的回答跟秦勉转达的一样:“后来吃了两片止痛药,那药吃了容易犯困,我本来就想眯一会儿,没想到睡到现在。”
荆诀沉默了一瞬,问:“在哪睡的?”
“衣帽间。”罗玉回答完,睁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看向荆诀,声音带着哽咽,“荆诀,能别把我当犯人审么,我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罗玉。”荆诀说,“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人,在找到那个人之前,山庄内的每一个人都是嫌疑人。”
罗玉脸色难看,问:“包括你?”
荆诀说:“包括我。”
罗玉看着荆诀,片刻后抽回目光,说:“荆诀,你要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问我话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罗玉的一只手按上太阳穴,疲惫道:“我能自己待会儿吗?”
“可以。”荆诀看着罗玉回了房间,又说,“罗玉……节哀。”
罗玉被分到的卧室没有浴室,他所谓的“自己待一会儿”只是背对一位素不相识的五十岁男性在桌边坐下。
罗玉一只手放在桌面,另一只手包着什么东西在衣兜里虚握成拳。他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听见荆诀离开的脚步声,才敢拿出兜里那板被他捏弯的止痛药。
那是一板纵向呈3×6排列的处方药,罗玉手指捻过已经空了两行的药板,眉心狠狠锁在一起。
罗玉没说谎,宴会开始前他确实因为头痛吃了两片止痛药,但他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特意嘱咐佣人去他外套兜里拿,因为罗玉体质特殊,只有这种药不会让他过敏。
可现在,药板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12粒白色药片——
就跟他带来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