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话 刀光剑影，将军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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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能投毒？”沈珏在身后问。
“太晚了，明天再说。”
青君背着他睡下了。他闭着眼睛想，得想出个理由来，但是他也不甚明白杀人前必须要通知别人能编出什么理由，这种奇怪的设定，大概只有说书先生能想出来。
沈珏气呼呼地翻了个身，他好不容易才从独隐那儿讨来的毒，却在这儿讨了个没趣。
九天的松柏香似乎特别安神，理由还未编出头绪，青君已经浸入旧梦中，梦里他又回到那个山洞，正与轩辕朔说着话，却是被一阵铮铮的喧哗吵醒了。
已是三更，沈珏还睡得迷迷糊糊。青君开门张望，眼见轩辕岚已经在屋顶上了。
青君一个纵身，落脚在轩辕岚身边。
“这动静……你折腾出来的？”
轩辕岚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菜吗？”
“有人夜闯长青殿。”轩辕岚不动声色，“而且还受伤了，好大的血腥气。”
“白虎斌？”青君皱了皱眉头。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轩辕岚一脸看热闹的兴奋劲儿，“没想到天还没亮，黄雀这么早就来了。”她话说着，人已经飞身出去了。
青君只得提脚跟在她后面，暗自琢磨轩辕家的人是不是都有这个冒险刷见识的喜好，又想起明明以前都是他们哥几个在前头跑，轩辕岚在后头悄悄跟着，如今怎么倒过来了，自己反而像是一条尾巴。
还是一条大尾巴！
“你慢点！”青君脚下使出十足力赶上轩辕岚，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轩辕岚条件反射般地卷云袖借力推手，青君眼前一花，她人却已然不见了，青君一愣，身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轩辕岚已叉着腰落脚在青君身后，一双杏眼圆瞪地刚要开口，却见青君长手倏出，抓住她的头顶向下用力一按，她被那股掌劲瞬时压得跪在了屋檐上。头顶上寒光一掠，轩辕岚的一缕长发已落了地，一把弯刀已然飞远了。
“光顾着追热闹，小心自己变成热闹。”青君低声说。“屋顶危险，我们从地下走。”
两人落地躬身疾步向前，刀光剑影在半空中飕飕飞过，却是冲着忍冬院方向去的。
轩辕岚咬着牙说，“什么黄雀，就是这些个不知好歹的刀枪棍棒吗？抢我生意！”
青君正提着十二分的精神，耳听八方地提防着冷不丁会从哪就劈过来的一把刀，听她这么说，哼了一声道，“ 若不用动手就能斩这白虎斌，那就是战神要为轩辕出气！倒省了我们力气。”
“真是沙场莽夫，就知道省力气！”轩辕岚气得跺了跺脚。“我们快走，别让白虎斌这么容易就死了。”
这白虎斌如今住着的忍冬三院，是忍冬院中唯一一座独门独院，是专为沈氏王嗣上山修武居住的，当年穆青君与轩辕朔也是蹭了沈珏的光，一起合住在这院子里。近年沈复没有适龄的儿子送来九天，白虎斌竟是住在了这里，可见白颊的暗探已经深入到了帝国权势深处。青君想到这点，不由心中恶寒。
两人溜进院子，在一片阴影里贴墙站定。院中植了三棵九天随处可见的矮松，松枝落了一地，树干上嵌着一把板斧和几把利剑，房屋门窗紧闭，未点灯火，毫无声息。
浓烈的血腥气却丝丝缕缕与松柏香纠缠着，引得越来越多的诡器飞来。刀剑无眼，生生劈在房梁屋脊上，整幢房子很快像个硕大的刺猬，满身利刃，飞檐木屑土灰纷纷俱落，幸而一把智商不够的雁翎枪横卡在窗上，勉强暂时阻住了其它诡器砍断窗棂进屋。但看起来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办？”轩辕岚小声问，见此仗势，她不由庆幸上次没有无知动手，这些诡器不止嗜血，简直能把房子拆了。
“这单生意你是别想抢了。”青君看她像个警觉的小动物一样，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但眼下怎么办却是无解。两人手无寸铁，诡器却越聚越多，不止屋中人，屋外人恐怕都有危险，青君心一横，挺直身子把轩辕岚拢在了身后。
青君忽然像堵墙一样沉默地挡在面前，轩辕岚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白檀香，不由地一愣。行走在刀刃上的这些年风浪凶险遇过不少，她其实没有认真怕过，然而此时此刻，她仰头望着拢在身前比轩辕朔还高出半头的背影，不知怎的想起了哥哥，因为自从他走后，再没有人挡在她的身前。
轩辕岚的鼻子隐隐一阵发酸。
正在此刻，院外却响起了幽幽的琴声。
是一首不疾不徐的《将军令》。
将军令本是一首雄浑疾奏的出征战曲，此刻却弹得幽缓跌宕，仿佛是战事已了，将军望向沙场，没有战胜，也没有战败，却知道该是结束的时候了，那种恋战却又想要归故里的心弦被拨动着，听得青君心神激荡，仿佛回到了披甲的时光，不由地眼波闪闪，人有些痴了去。
最奇的是那些发了疯的诡器渐渐松动，像是嗜酒如命的酒鬼忽然戒了瘾头，噼里啪啦地纷纷掉落，大约是已恢复成神志清明的诡器了，只是大概明儿还得劳顿主人自己来取。
最后一把剑落地，琴音也刚刚好曲终。待院里静得像个寻常午夜，从院门外才施施然地走进来个白衣翩翩的人。
当然是沈珏，白衣胜雪灼灼辉光，头发梳得好好的，上头还缀着那颗明珠呢。
青君深深看了沈珏一眼，未等及他们寒暄，轩辕岚已经箭步从青君身后窜出，一踢门进了屋子。
屋内的人影惊了一惊，胸前横了一把斧。
随后而至的青君去掌了灯，灯火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一地的血腥。那人一眼看去就是武将气度，姿颜雄伟，胸脯横阔，一双怒目似是天生燃火。此刻一把板斧横在胸前，另一把看来是叛变了，适才砍在了屋外的松树上。那人失了一只手，创口正汩汩淌着血。
“你就是虎瑞？”轩辕岚喝道。
“是的，他就是虎瑞。”青君擎着灯，沉着地说，灯火也照亮了他的脸。
“……穆总兵？” 虎瑞眉一横，接着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震耳欲聋。“是你啊，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他把手里的板斧随意往地上一丢，砸在地上一声闷响。
“仇人见面，哪位是你朋友。”青君嗤了一声。“你在此，何故？”
“能有何故，找死呗！”轩辕岚一脚踢翻了一个凳子。
虎瑞眯起眼睛端详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陌生公子，虽是初见，却总觉得他的眉眼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既然不识，他便没有理会轩辕岚。白颊以武论英雄，虎瑞地位颇重，他眼里也只瞧得上英雄。此刻他失血过多，体力有些不支，于是便干脆坐在地上，一边撕了衣裳包裹断腕，一边对着青君说。
“战场相逢，我做烈火将军，你做穆总兵，各司其主必须血刃，离了战场，今日你我的主都不在，你是穆青君，我是白虎斌，九天相遇咱们是师兄弟，又是旧相识，怎么就不是老朋友呢？”
青君冷笑一声，听虎瑞轻描淡写的口吻，他觉得气血上涌，不禁把牙齿咬得咯吱响，“烈火将军……你倒是把过去烧得干净，如今你我岂止是立场之变，一场永夜之变，你害我山风军多少人命，九年了……离了战场，你我相逢之处皆是战场！”没兵器在身上，他便把手中的灯猛得掷了出去，灯油混浸地上的血水，火苗腾地窜起来一下子就照亮了屋子。
沈珏在一旁心焦地欲言又止，“说话就说话，打架便打架，放火烧房子对咱们也没好处啊！”
“山风军？”虎瑞挑起浓眉，大声笑了起来，“那不是你们帝国的叛军吗？穆总兵，永夜之变灭了山风的可不是我，是你们穆家军哪！”
虎瑞的笑声本就震耳欲聋，此刻更像一把钝刀，向青君的心头直劈过来，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仿佛看见轩辕朔的山风帅旗在穆家旌旗的铁蹄下血溅，这是他多少年逃避的噩梦。
他闭上眼睛，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睁开眼睛，望向自己的双手，青君发现此刻自己正在发抖。
与挚友死别，断腕拿刀，却不知那刀究竟要砍的是谁，这才是穆青君九年来醉酒偷生的最大苦痛，如今被虎瑞三言两语戳开，穆青君双目赤红，只觉得满腔痛得呼之欲出，他大吼一声，弯腰就捡起了虎瑞掷在地上的板斧。
沈珏跳了起来。“我来！”他手按住青君的手臂，轻声说，“他手无寸铁，杀他太简单。”
“你们俩，出去！”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陡然响起，说话的是轩辕岚。
地上的虎瑞不禁又看了她一眼。
“岚妹妹……”沈珏说，“咱们三个只有我带了兵器……自然是我……”
一阵前所未有的杀气噎住了沈珏。
轩辕岚何时手里提了一把刀，刀柄缠了一串银铃，灵焰熊熊起刀刃渐生，此刀虽非实刃，却令人齿寒，烧刃间滚着蓝紫色的寒光，腾腾杀气照人如镜，此刻正映着轩辕岚的半张脸。
“出去。”
她的声音，她的脸都冷得像是永夜城的风雪夜——
“我的刀认生，见过它的人都死了，想活命就快滚！”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三话 刀光剑影，将军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