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别叫我师姐 ...
-
静玄来的时候，只听见破空声不绝。再一看敏君，小姑娘长高了，正挥着一把木剑舞得密不透风，身姿清灵却下盘沉稳，有章法，不由抚掌大笑。
“师姐！”少女转过头来，慎重收剑。下一秒却如乳燕投林飞奔而至，脸上冒着热气，就要撞到怀里来。静玄不动声色地避开，并伸手阻止她靠近。
“师姐，你是在嫌弃我么？”我习惯性嘟起嘴，牵着她衣袖晃啊晃。
“嗯。你一身汗臭，离我远点。”静玄说着又后退几步。
我默然看着静玄洁白袖口多出来的几个棕色指印，讪笑着缩回手。“师姐。”
尽管脸红，我还是呐呐开口，“师姐，近日我……”
“来癸水是好事，说明你长成大姑娘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要做忸怩之态。”静玄笑看小姑娘气的跳脚。
呵呵，没有姨妈巾的大姨妈该多尴尬啊。在我的恶补之下，这小身板终于发育了，唉！
“走吧，还真在这扎根不挪窝了？！你这几日多有不便，又是初潮，需仔细调理。跟我回去吧。”静玄在前面施施然，后面跟着个小尾巴。
等我捧上红糖水砸吧着嘴，静玄已经交待完了，不许碰凉水，不许食生冷，少动多休息。
“你好好待着，无事不要随意走动。近来武林有大事发生，莫要惹师父生气。”静玄想想还是不放心。
“我这个样子能去哪啊。师姐，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待着。”
“嗯，乖。等我回来给你带杏仁糖。”
“师姐，你要下山？做什么？”
“无事少打听，老实待着。”
“那我能寻晓芙师妹玩么？”
“晓芙也要下山。玩玩玩，就知道玩？！好好练剑才是正经！”
“哦。”
等静玄走了，双双才凑过来。
“师姐，静玄师姐不让你沐浴，那热水？”
“不能泡还不能淋么？尽管烧，我要用。”我老早就想好好搓搓灰了。
“师姐，你别不高兴。我知道大师姐她们要做什么。”双双一脸求表扬地耍宝。
“哦？说来听听，说好了，鸡腿给你。”
“哎。我听小厨房的张妈妈说，武林现身了一把宝刀，据说可以号令天下群雄，多厉害啊！大师姐她们就是去看热闹长见识的。”双双手舞足蹈的比划。
“切！你的鸡腿没有了。还号令天下群雄？！皇帝老子都没这本事，一把刀？！啧啧。双双，没事多看书，少听人扯闲篇。”你说说，这些胡子一大把的豪杰们怎么能这么傻这么天真呢？那是人杨过送个郭靖的，勉强算来，我们算是帮师祖夺回遗物，造福百姓。只是散沙不聚，便宜那凤阳的叫花子了。
“师姐！骗人是小狗！”双双也急了。
“知道，边去，别挡道。”我挥挥手。
双双迷瞪一会才在身后鬼哭狼嚎，“师姐！”
“别叫我师姐！叫我宝宝。”
六月二十四是真君生辰，怎么着也在他老人家的道场上薅羊毛，我决定觍着脸去表表孝心。
过了端午我就开始忙活了，老一套，纺纱织布，染色分线。我认认真真凝气聚神绣了一副秋猎图，还特意把哮天犬绣得迷你可爱。活面蒸寿桃，做点心，将将赶到二十那天准备好，然后随便扯个谎就偷溜下山了，赶到灌江口正好二十三，行嘞，斋戒沐浴。
呵，真君过生日永远热闹啊。我特意雇了一个挑夫陪着我，挤进人群。随喜后麻溜摆上我带的四样鲜花，四样干果，四样点心，四样酒水。再供上系着红绸的整个烤乳猪，盐焗鸡，清蒸鲟鱼。摆上大大小小九十九个寿桃攒盘，以及红蛋。连庙祝都来了两个给我帮忙。我无视了周围的抽气声，恭恭敬敬焚香默默吟唱，祭上贺表。
我估摸着神犬大人是能闻着味儿的，因为恍惚中我灵台一清，浑身如暖阳流淌，四肢百骸充满力量，估计都可以现场捉妖了。不过，乱世人心恶于妖啊。我叩首，起身，再叩首，起身，最后叩首伏地表示无能无力，然后滚蛋了。
“道长，这道姑什么来历啊，这么大手笔？”庙祝弯腰奉上金元宝。
“多事！还不去帮忙把寿桃，喜蛋分出去。”张老道拂尘一甩，金元宝已经落入袖兜里。
欣赏玩秋猎图的一众达官显贵一致表示如此神韵当供奉起来。而后分到了寿桃，喜蛋，只是这怎么那么怪呢？瞧着新鲜，模样也不错的样子怎么一丝滋味也无？有人忍不住问出来，惊得张老道冷汗淋漓，转身就白着脸，在真君像前把头都磕破了。
我回到临时落脚的客栈，洗脸时才哭笑不得的发现，这脸跟自带闪光样的，生怕引不来人把我煮喽吃了。二哈个傻货真是永远不靠谱！骂两声又良心过不去，憋屈！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我这种无耻小人了。二哈赐我无病无灾平安终老。我单独设宴供奉感谢。《论鸡的一百零八种吃法》送给他。
我对目前自己的状态还是挺满意的，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脸不尖不圆，眉不粗不细，眼不大不小，一切刚刚好，嘻嘻。唯一可惜实力不济，估计在灭绝手下撑不过十招，到底她多活那么多年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逃之夭夭。
我闭门不出，窝着一口气不敢歇，花了两天时间才把那一星神灵眷顾炼化以便蕴养灵台心脉。再观外貌，整个人除了看着精神点儿正常多了。这才结了帐，易了两次容，七弯八绕地拐回了峨眉。
到底是大夏天，哪怕有真气护体也热出一身汗，又不方便梳洗，等我回到住处人都有股子馊味了。
双双屏着呼吸，瓮声瓮气地问我：“师姐，你是不是掉茅坑里了？”
你可一边去吧。我翻了个白眼，指挥她赶紧烧水。等我收拾好了，她围着我啧啧称奇：“师姐，你这是去哪了啊，怎么出一趟门一点没晒黑不说还越来越好看了？”
“想知道？”我在逍遥椅上摇着蒲扇逗她。
“嗯，好师姐，你快告诉我吧。”双双蹲在我跟前，就差有根尾巴摇一摇了。
“你去茅坑里滚一圈我就告诉你。”
“师姐？！”双双惊得下巴都掉了。
我拿扇子拍拍她的头，“别不信啊，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啊。”
“所以，你真掉茅坑里了？”
“边去！”
好日子没过两天，灭绝师太召集弟子集合，白花花的日头底下杵着可真要命。从古到今我就怕开会。所以上面静玄师姐在说啥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师姐，师父唤你呢。”纪晓芙好心的戳了我一下，我一个激灵找回精神，冲她笑笑才整理一下衣服出列，接受领导检阅。
“敏君，进前来。”灭绝发现一段时间不见，丁敏君着实变化不小，有些意外。
“师父。”我老老实实行礼，垂头任灭绝师太打量。
灭绝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见丁敏君竟然还瑟缩一下，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根骨好起来了还是这副见不得世面的小家子气。她也歇了几分欣喜冷声问：“你近来可有什么不一样的经历？如实说来，不许有半点欺瞒。”
我叫她盯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她上手摸根骨的时候比被冰凉滑腻的蛇缠上还让人瘆得慌。
“弟子前段时间经静玄师姐调理后，经络通畅许多。辅以心法修炼后更是觉得每天都在进步。若说有不一样的地方……唔，是了。一是弟子去后山面壁思过时山风凌厉，初时站立不稳，时日久了竟觉得十分锻炼身体，仿佛筋脉骨肉都坚韧许多。二是前些日子弟子下山时听闻今年要给清源妙道真君大办寿辰，一时好奇跟去看了热闹，侥幸分到供奉的糕点，虽然无甚滋味，却入口即化，若清泉暖流涤荡四肢百骸。从那之后，弟子吃饭也多了，睡觉也香了，连个子都长高了呢。”
灭绝嗤笑一声，不置可否。寺庙愚民的把戏她听得多了，却从不当回事。哪知道还有被小弟子一本正经炫耀的一天。倒是静玄，医术更为精进了，竟然舍得花费力气为她调理，又传授内功心法，倒叫这个不成器的机缘巧合提升了筋骨。至于后山的刮骨的罡风，这丫头能撑下来也是阴差阳错，算她有两分造化。思来想去，到底与峨眉来说都是好事。
“你去和晓芙切磋一下。”灭绝起了考教的心思。
只见两个小徒弟煞有其事地抱拳行礼，一招一式开始演绎峨眉基础剑法，晓芙更得精髓，身姿矫捷，行动中不乏很辣果决，而敏君，剑法平平只能闪躲……呵！
她本不以为意，再细观却见敏君剑法粗中有细，有举重若轻姿态，只是缺乏经验又瞻前顾后，白瞎了那份剑意，再看她明明能取胜却轻易放弃，甚至往来间如同游戏，连送上门的破绽都能忽略，实是让她心头火起。
围观的小弟子们都被闪花了眼，只觉得敏君师姐剑法俊逸，晓芙师姐剑法轻灵。两人不愧是师父坐下的大弟子，身姿蹁跹煞是好看。等两人分开，互相行礼还觉得没看够，不过不耽误她们鼓掌叫好。只是师父怎么看着不高兴的样子，一众弟子只得收敛声音，注意言行。
静玄觑灭绝脸色，做主让门下弟子都先散开，只留下丁纪二人。
“方才你师妹门户大开，失了分寸，你为何不一剑下去直取胸膛，速战速决？”灭绝呵斥道。
“师父？”我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师姐常说同门之间要相亲相爱。即是切磋，不就是点到为止么？”我寻思还是找个最稳妥的措辞。
“放屁！那是你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若是对敌，你如此疏忽，早被人捅个透心穿。”
这什么逻辑？我惊呆了。估计是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而今对上我的目瞪口呆更是火冒三丈，随手抄起几上石坛就砸的我头晕眼花，额角开花。
“你可知错？”灭绝又问。
“师父息怒，弟子知错。这石坛跌破了，弟子修好了再给您送来？”我没敢再刺激她，血都顾不得擦。
“你？！滾！”灭绝见她如此不开窍，只觉得气闷，扬手又砸过去一方镇纸把她打发了。
我扒拉起来碎石镇纸，行礼告退了。身后传来灭绝的训斥，“江湖险恶，你就是这么教导她们的？！”得，静玄也遭殃了。唉，明明师太她如今不到四十，正当年嘛，怎么总是内分泌失调的样子。
“敏君！”静玄出来看见敏君并未走远，不由得快步上前，搬着师妹的脸对着日头看了看。“我那有药膏，及时涂上，省的留疤。”
“师姐，我是哪里做的不好么？”我向静玄打听。
静玄叹了口气，说了件不相干的事情。“屠龙刀被天鹰教的大小姐夺取了。我们那么多人都不敌她。”
“嗯？”这是因为刀而引发的血案之一么。
静玄看着师妹不解的眼神，揉了揉她头发，因手感好还多揉了揉。“师父气我们不知变通，不如那殷姑娘奸诈。”
“那不是魔门妖女么？有什么稀奇的。”我颠颠手里碎石，又问：“师父这个摆设被我弄坏了，我修好了还回来？”
“你自个留着吧。师父也是很铁不成钢，想你再进一步罢了。”静玄压根没把那破烂放心上。她心里想的却是师父的叮嘱，要不计代价、不择手段夺回屠龙刀，唉。
等我回了院子，我把门一插，倚在门上叹了口气，我这个师父吧，阴晴不定，真难伺候啊。不过，颠颠手里的碎石和镇纸我又笑了，哎，便宜我了。灭绝只顾着生气，却不知她扔给我的到底是什么。这石坛里夹杂的有陨石碎屑哎，还有这镇纸，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乃是难得一见的先天异金。嘿嘿，上赶着送装备，被砸一下不亏。
想是这么想，可当我看到额角的豁口只想骂人了，差一点就到太阳穴啊，要不是我淬炼过筋骨皮实了，这一下子就把我砸没了。我恨得磨牙，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消炎抹药。
纪晓芙许是心里不安，特地跑来看我，带了一堆金疮药和祛疤膏不说，还帮我把头缠成了粽子。
我问她：“晓芙师妹，我笨拙，实在猜不透她老人家什么意思。你说，师父为什么生气？”
纪晓芙低头不语，呐呐半天才红着眼眶说：“许是怪你不该手下留情。”
“可别介。你练了多久，我练了多久你心里没数啊。还手下留情？不瞒你说，我可是头回正儿八经和人对练呢，还不是你好心谦让？！其实，我觉得师父不喜欢我，不管我怎么做她都不满意。比如她训斥时的说辞，若是我没有分寸乱砍一通伤了你，估计我这会儿身子都凉了呢。”我生无可恋地吐槽。
“师姐，你可别这么说。我觉得你剑使得很好，定是下了苦功夫的。至于师父，她老人家的心思谁猜得准呢。”纪晓芙没说灭绝叮嘱她要把丁敏君当成自己磨刀石的话。因为，自从敏君师姐同自己道歉那天起，就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师姐处处掐尖要强，而今……
她看着师姐瘫在逍遥椅上，身旁的小几上零食堆了一筐又一筐，小嘴儿巴巴都没闲过，脚下瓜子皮，花生壳，鸡骨头到处都是，叹了口气。以前师姐就没个师姐样子，现在更是。
“师姐，你别多想了，好好养伤，回头我再来看你。”纪晓芙准备走了。
“嗯，纪师妹慢走，我就不送了。下次你早点来，记得给我带余记的糖炒栗子和八宝楼的什锦鸭哈，”我连身都没起，伤患总得有点特权的，我看见她跨门槛的时候踉跄一下，才低声答好。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别叫我师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