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今天多了个传说》无繇可医

14、十四、花神

　　青芙安排的训练正在逐一进行，不仅是庄月离，杏花楼中所有的花神候选人都没能逃过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训练生活。

　　琴艺、绘画、刺绣、礼仪、书法……

　　庄月离头一回这么感激自己过人的学习能力，让他能在对绝大多数训练项目毫无基础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将其掌握。为此，他特意在心里感谢了父母千百遍，并暗暗决定回家之后就取下许愿树上所有吐槽自家父亲的许愿筒。

　　而在他被推着参与各种各样的训练时，江与非也没闲着。

　　他凭借过人的口才和亲和力迅速打入杏花楼仆役内部，每天都借着闲聊从他们嘴里套话，还真让他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除此之外，他更与几个特别拔尖的花神候选人的婢女搭上关系，从她们手中拿到历代花神竞选标准的第一手资料，收获颇丰。

　　术业有专攻，庄月离也不得不承认，江与非是真的很适合做这种事。

　　进入杏花楼的第六天，刚从女红老师手下逃过一劫的庄月离走出竹篱轩，等在树荫下的江与非便飞奔过来，托住他的手臂笑吟吟地道：“小姐，我们是回秋月长天阁休息，还是你有其他安排？”

　　庄月离闻言，知道是红枫那边递来了消息，当即从善如流地选择后者，以这两天学来掩人耳目的手语道：“我有些想吃太云楼的酒酿汤圆，正好下午教授绘画的凌姑姑有事暂时停课，我们一起去吃吧。”

　　“好，都听你的。”江与非点点头，替他戴上面纱。

　　杏花楼并不限制他们的自由，只要不耽误训练，掌训姑姑们不会过问他们的行踪。

　　两人走向杏花楼大门这一路，见到的人几乎都会跟江与非打招呼，江与非也会乐呵呵地回应，人缘之好可见一斑。不过也有几个对他视若无睹，还得他主动出声问好，才换来个倨傲的眼神。

　　庄月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憋着没出声，直到步出杏花楼才问：“你不是说你把杏花楼的仆役都拿下了？”

　　“凡事都有例外，刚才那几人就是例外。”江与非抖抖衣袖，不再刻意掐着嗓音说话，“她们是伺候楼主的婢女，据说现任楼主曾是落选的花神候选，为此，她们看所有的花神候选人都不顺眼，我是你的婢女，自然也对我不满。”

　　“真是荒唐。”庄月离冷冷说道。

　　花朝节因合了大越开国之君的生辰，一直是大越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百姓对于花朝节的看重程度丝毫不亚于春节，这竞选花神的传统也是古来有之，持续了数百年之久。

　　饶是如此，也不妨碍庄月离将女子们把竞选花神作为人生最高价值的行为视作荒唐。

　　“此事虽然荒唐，但可以理解，在大越，花神一词几乎可称得上是对女子才貌的最高赞誉，与状元等同。”江与非平静地解释道，“我只是不理解，为何民间对于花神的讨论少之又少，就好像花神只会存在于花朝节那一日，花朝节一过，人们便把她们忘了。”

　　庄月离微微凝眉：“你就没从仆役们口中套出关于花神的事？”

　　“杏花楼的仆役大多是一年一换，只有楼主院子里的人年年不变，他们对于花神也是一无所知。”江与非头疼地摇头，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精神一振，“当然，我费力交好他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虽然花神的事没有头绪，但我把杏花楼的内部情况查得七七八八了。”

　　正说着，太云楼到了，两人要了间二楼的雅间，等茶水点心端上来的空隙，红枫和江宇搜集的案件资料也已送到。

　　“先把你查到的东西跟我说说。”庄月离瞥了眼装订整齐的资料，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江宇之手。

　　“好。”江与非捏起一块点心递给他，看他接了才说：“杏花楼有十二位掌训姑姑，负责教授花神候选人才艺，其中有十位你已经见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庄月离心领神会地接道：“这十位都不是人类，云游观照术映出的是一片虚无。”

　　“不管她们是什么情况，反正一定和杏花楼有关。”江与非继续道，“剩下那两位，我听厨娘说一个负责教授行房……咳咳咳，领会意思领会意思，另一个负责最终考核，轻易不会露面。不仅如此，她们二人的住处——江海轩、槐乡居也是杏花楼的禁忌区域，未得允许，连楼主本人都不能入内。”

　　“哦对了，”他补充道：“住在江海轩的那位就是十年前的花神，杏花楼的副楼主，听说她深居简出，除了考核时会出面，其他时候不会离开江海轩半步。另外，我还听洒扫的大娘说，楼主与槐乡居的主人不对付。”

　　庄月离掀起面纱咬了口点心：“怎么个不对付法？”

　　“说是楼主看不上槐乡居的姑姑，曾骂她狐媚子。槐乡居的姑姑也瞧不起楼主，多次当众让她下不来台。”江与非聊起八卦语气都轻快不少，“更有趣的是，两人同是十二年前花神竞选的参选者，她们的梁子也是在那时结下的，最终一人落选，一人夺了花神之名，却还一起进了这杏花楼，真是孽缘。”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话题跑偏，连忙将话题往回拽：“除此之外，晚上巡逻的大爷跟我说，他偶然见过几个公子哥半夜偷偷溜进楼主的院子，他想过去阻拦，反倒被楼主身边的婢女们拦下了，之后也没再见过那几个公子哥。”

　　庄月离追问：“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杏花楼夜里不掌灯，那大爷又老眼昏花，能分清男女就不错了，哪能指望他认人。”江与非咂咂嘴，说半天口都渴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过他告诉我，那些公子哥衣着华美，有一个还佩戴着名贵的夜明珠，光华莹莹，不是凡品。”

　　庄月离想了想：“那几人之后都没再出现过？”

　　江与非点头：“巡逻的大爷是这么说的。”

　　“看来从仆役们身上只能查到这些了。”庄月离无法将这么多零碎的线索拼合成清晰的轮廓，“先看资料吧。”

　　江与非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份资料，脑子里却仍在想巡逻大爷说的那几句话。

　　公子哥、夜明珠……

　　……

　　午后，看完所有资料的江与非枕着书册昏昏欲睡，脸上还盖着一份《市井流言汇总》，慵懒得像酒劲儿没过的醉鬼。

　　庄月离放下最后一卷卷宗，无奈地拿走盖在他脸上的书。

　　“离离，我有个建议。”江与非睁开一只眼，“要不咱们今晚夜闯杏花楼禁忌区域？”

　　“江与非，喝茶是不会醉的。”庄月离面不改色，“杏花楼内谜团重重，我尚不清楚十二位掌训姑姑和楼主的实力，若是被她们发现，此前的……潜入将会白费。”

　　杏花楼明面上是由皇室直接掌控的，培养历年花朝节花神的地方，私底下却暗流汹涌。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贸然出手很有可能会暴露自身。

　　“四哥和红枫也发现了花神们消失的异常，现下已经出发去往今年花朝节的花神的故乡调查。”江与非闭着眼从散落一地的资料中摸出一张纸条，看那跟加了密似的字迹，绝对是红枫留的，“纸条上说，他们百般查问，也只查到今年花神的来历，往年那两百九十九个花神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都探查不到。要说这里面没猫腻，傻子都不能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掌训姑姑和楼主手里可能有历代花神的资料？”庄月离几乎是立刻便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手指犹疑地敲击着桌面，“你真想以花神们的下落作为调查的切入点？”

　　“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们目前只有这一个切入点。杏花楼就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我们手头又无多少线索，历代花神是这一团乱麻中唯一清晰可辨的线头，不管背后牵扯着什么，我们总要解出来看看。”

　　江与非坐起身，扒拉着有些凌乱的鬓发继续说道：“你不觉得杏花楼那条子时后不能出院门的规矩很奇怪吗？杏花楼夜里不掌灯，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大爷象征性地巡逻一圈，其中必有古怪。这几乎是放在我们手边的线索，如果不拿，岂非辜负了幕后之人的心意？”

　　“你的意思是，这是故意卖给我们的破绽？”庄月离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不是卖给我们，是卖给所有想要调查杏花楼，并潜入其中的人的破绽。”江与非从散乱的资料里翻出一份名单放到庄月离面前，上面都是江宇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曾经潜入过杏花楼的探子的名字，“杏花楼由皇室直接管辖，但掌事之人的身份一直很神秘。朝堂江湖不知有多少人怀疑皇室在利用杏花楼行隐秘之事，三番五次派人查探，杏花楼不可能不防。离离，你还记得杏花楼的规矩是谁告诉我们的吗？”

　　庄月离陡然反应过来：“是……掌训姑姑清清。”

　　“对。既然是规矩，那么这子时不可外出这件事杏花楼内的所有姑娘都知道，这应该是杏花楼的第一个试探。”江与非摩挲着下巴思索道，“之后姑娘们经历的训练过程中，也包含了多次试探筛选，只不过做得比较隐秘，很难被人发觉。”

　　庄月离皱起眉头：“那你这几日交好仆役，会不会被掌训姑姑们盯上？”

　　“盯上正好，我要的就是被她们盯上。”江与非挑起嘴角，笑得贱兮兮的，“她们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你不就能便宜行事了？”

　　庄月离又问：“那万一她们预判了你的预判，死盯着我呢？”

　　江与非从容摆手：“这也简单，换我去调查就好。”

　　说着，猜测庄月离会问“如果我们两个都被盯住”之类问题的他抢先一步道：“若是我们两人都被盯上，那就更妙了。今夜行动若是顺利，便能同时洗刷我们两人的嫌疑。”

　　被抢了话头，庄月离斜眼瞅他：“你又有计划了？”

　　江与非笑眯眯地从袖里取出两个木偶，分别雕着他们二人的女装模样，唯一的区别是庄月离那个栩栩如生格外精致，而他自己的却要略显粗糙。

　　“你刻的？”庄月离露出惊奇之色。

　　“不是，我画了画像找人刻的。”江与非撇撇嘴，一脸愤愤不平，“那家伙雕工不错，但是个死颜控，长得好看的人他就雕得好看，长得差强人意的……雕刻成品也同样差强人意。”

　　庄月离原本还没注意两个木偶的区别，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仔细比对了一下，随即莞尔道：“的确如此。”

　　江与非：“……”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庄月离忙补充：“我不是说你长得差强人意。”

　　江与非：“……哦。”

　　你还不如不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