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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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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两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怕是注定要与并盛共生死了。一个人的生计还好说,三个人挤在这座冬冷夏热的海边小屋里可不是什么浪漫的事。通常每隔一周,远山凌会轮流带着蓝波或
一平去城内密鲁菲奥雷守卫的物资仓库“打劫”;在三个人同居一个月后,蓝波坚持要回神社的基地取反抗军的通讯器,害得远山凌差点搭了半条命进去。
等她终于能下床活动了,偶然发现蓝波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相框。好奇地瘸着伤腿靠近了一看,一道裂纹在玻璃表面横贯而过,微微泛黄的照片上是一群正值意气风发的少年,穿越了支离破碎的光阴笑吟吟地望着她。
“没想到你伤一好就往别人房间里蹿啊。”
少年们的笑容太让她入迷,以至于没有发现蓝波已站在门口良久。远山凌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往外跌撞着退了几步,好让蓝波穿过柜子和床尾间逼仄的小道。
“那是彭格列家族吗?”
远山凌看着蓝波,对方一屁股深陷在乱糟糟的床里,目光落在照片上时融化出温柔的水雾。
“没错。”
“喔,好年轻啊。”远山凌的视线重新回到那些笑容上面。
“十五年前的照片了,那时候他们才上初中。”
“那么小,就已经是黑手党了?”远山凌一脸惊讶。
“那时候的大家,可没想到那么多。”蓝波似是无奈地摇摇头,“首领唯一想的只是他的朋友们,怎么从敌人手中保护好同伴。”
远山凌没有经历过,自然也无法想象这群少年经历过什么。于是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想要听到更多有关昔日最强存在的故事。
“说说吧,这些人。”远山凌撑着脸,着迷地看着彭格列家族的人们。这张照片定格的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也是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拥有的勃勃生气。
蓝波和她一样向前倾着上半身,点了点最左边头发横七竖八、笑得大大咧咧看起来不大靠谱的男生:“这是笹川了平,晴之守护者。拳击的狂热爱好者,在危机时照亮家族的太阳,也是我们的大哥。”
“这是狱寺隼人,岚之守护者,首领的最得力的右手。”他指着银发少年喃喃道,“小时候我总是惹他生气,对,这个就是我。”蓝波的指尖移到镜头下面一个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穿着奶牛睡衣的张狂小孩,微微笑起来,“挨了他不少揍呢,但是——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有些别扭而已。”
“所以,旁边的小女孩一平咯?”远山凌笑道。虽然这个小女孩扎着一根冲天辫,眼睛小小的只剩两条缝,一点也不像现在眉目含情的清丽姑娘。但是一身红色的袍子和她现在的打扮气质别无二致。
“没错,那时候我们老是一起闹腾。要不是一平看着,不知道我能闯出什么祸。”蓝波也怀念地笑了,和他平日里任性的稚气全然不同,“这么看来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山本武,雨之守护者,世上最厉害的剑客。”那是一个笑容爽朗,背着球棒的少年,“棒球笨蛋——这是狱寺说的,非常可靠的存在。”
“这是笹川京子和三浦春,非常善良可爱的姐姐们,似乎都很喜欢我们首领。”蓝波做了一个鬼脸,又显得调皮了些,“当然啦,首领一直倾心于京子,又不忍心伤害小春。他以为我不知道,实际上从小就听他念叨这些我怎么可能不懂。”
“库洛姆·髑髅,雾之守护者,很容易害羞的姐姐。实际上,”他轻笑了一声,“雾守有两个,还有一个至今还被关在复仇者监狱的地下水牢里,是个很可怕的幻术师。但是库洛姆为了救他而死,那家伙没了附身的容器也无法再行立于世了。”
“关在复仇者监狱?”远山凌不寒而栗,在那的人基本都是判了重罪的极危险人物。那里会关押密鲁菲奥雷指定的罪犯,但是并不是依附于白兰的机构。
“嗯,十五年了。”
蓝波说的云淡风轻,远山凌不敢想象在不见天日的死寂里待上这么长的时间,正常人怕是不到一周就要疯了吧。
远山凌觉得心头堵得慌,一时说不出话来,乖乖等待着蓝波介绍下一个人。那个站在中间的男孩,明明样貌在其中平平无奇,明丽的双眼和温柔的笑容却是最引人注目的光。可是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蓝波的声音,远山凌奇怪地偏头看向他。
那双翡翠绿的双眸泛起了疼痛的波澜,搅得远山凌心神不宁地咽回了心中的疑问。
“沢田纲吉,我们的——第十代首领。”蓝波再度开口时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干涩的石头,“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小时候的蓝波大人犯了那么多错,阿纲却一直在包容他、引导他。我很敬爱他,真的,虽然蓝波大人曾经那么任性地为难他,可是成为十代目的守护者,是我最快乐最满足的事情。”
远山凌失语,在这种事情上她无法安慰到眼前的人。重又看向照片里每个脸上带着幸福憧憬的少年们,他们是否会预料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未来?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想稍稍把悲伤沉重的氛围挽回一些:“那个,云雀恭弥,他为什么不在上面?他不是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吗?”
蓝波擦了擦眼睛,微微弯起了唇角:“他啊,那家伙最不喜欢群聚了,拍合照这种事绝对不会干的。”
哦,有点遗憾,记忆里还深藏着云雀恭弥战损的容颜,她还想看看小美人时期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
后来的日子里,远山凌从蓝波和一平的回忆中听得不少有关彭格列的故事,逐渐拼凑出了彭格列第十代纪元的残像。她终于明白当初老狐狸如此称赞彭格列首领的原因,这样一个家族一点也不像一个黑手党,真正像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们被沢田纲吉的光芒吸引在同片天空之下,互相信赖、依靠、并肩战斗,冲破淤泥向阳而生,一起对抗黑白颠倒的世界。
但是这样的黑手党是无法在如今世界的残酷法则中生存的,也不值得它为之战斗下去。远山凌不免庆幸彭格列没有走到这一天,否则能够支撑生者活下去的,无非是她这般求得苟延残喘的侥幸,或者是一平那般一意孤行的仇恨。
日复一日地调整频率、发信、等待,希望和绝望的交战终是未负有心人。获得通讯器后的第三个月,他们和流亡到并盛的几个反抗军成员取得了联系。然而蓝波和一平两个人秉持着截然相反的态度,面对蓝波一副有难言之隐表情,一平脸上激动的光芒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黑沉沉的眸子恨恨地控诉着什么。
“躲在安乐窝里安逸了一辈子,是吗?护在你面前的人都倒下了,现在你却连挺起腰杆做人都不会了?”
不安地看着一平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远山凌将视线转向坐在餐桌前的蓝波,他手里的通讯装置上还停着一分钟前发信人的图像。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对吧?”蓝波直愣愣地盯着发信人模糊的面孔,那是一个绿发的异国青年,“说起来很可笑,直到一年前我才明白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我曾经愚蠢地以为密鲁菲奥雷就像幽灵,追逐着我们这些吃豆人,等到时机我们就会反杀他们……
我们去爆破了密鲁菲奥雷的莫斯卡仓库,不仅要解决剩余的五个特攻型莫斯卡,还要应付增援的六吊花和数十个A级精英。了平大哥一直在掩护我们撤退,可他一直在咬牙,一直在流血……还有倒在血泊中的汉我流……我知道他已经很勉强……
云雀的肚子被莫斯卡的火焰冲击贯穿了——后来我才知道连肠子都快流出来——但他必须拼尽全力应对帝王莫斯卡无法分心,所以草壁大哥为云雀挡下了莫斯卡的背后偷袭,整个身体炸的支离破碎——”他用力地抓住头发惩罚一般地拉扯,本就一团糟的乱发几乎要被连皮扯掉。
“他的一只断臂,正好落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接住了它,你根本——根本无法想象我当时的感受——”
远山凌只觉得如鲠在喉,那些画面仅仅是被讲述出来就已经让人恐惧得作呕。她踟蹰了半晌,在蓝波的抽噎声中还是挪到他身边的椅子上,伸出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抚。
蓝波没有抬头,埋在双臂间颤抖着的身体有太多不想被撞见的狼狈不堪:“我啊,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朋友这样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