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尽天涯滚滚来》赵卿越

14、鱼跃

　　鱼跃
　　这大赛第二日，便已出现了不少今年江湖上实力不容小觑的新秀。除玄机并未参加外，其余五大派的正统弟子且不表，自是极为亮眼。像类似北安的寒峯山庄、隐轩阁，及朝廷西厂、川蜀唐门、洛阳王家、铁剑门等，皆是派出了得力子弟，让初试场上便好生热闹。
　　昭涯也见到了不少熟悉模样，只是他现下戴着那面具，倒是十分自在，并不怕故人认出寒暄，也不必担心仇家上来给他一掌，和四喜罗陵等人在熙熙攘攘的场地上溜达，倒是让昭涯觉得难得的自在。
　　段启山同那赵仲卿一处，在阁楼之上的雅间观看这大会。辰时赵仲卿在客栈时便早已来问询过，是否要同他们一同前往阁楼雅间，昭涯才不愿招惹这不痛快，自是痛快拒绝。而那一旁候着的段启山，也受了昭涯个大大的白眼。
　　赵仲卿让随从退下去休息，自己亲手给段启山倒上一杯清茶：“启山，你肩负了这么多年的担子，现在也终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段启山的目光透过阁楼看向外面场地上的一处，似是没有听到赵仲卿的话，等赵仲卿又唤了声，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头来：“还远远不够。”
　　“你可是在看那昭公子？”赵仲卿抿了口茶，轻声道：“我这身子也快要痊愈，昭公子也可获得自由了。这些年，我这毒将他困在此处，我心中实属愧疚。”
　　段启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别扭，回答道：“我并未看他，看山庄的门客比斗罢了。你这病还是需好生将养的，你身子本就弱。”
　　赵昭卿叹了口气，道：“若我痊愈，你便送我回江南吧。我祖上在江南还有些房产，养我这闲人自是不成问题。”
　　段启山听闻这话，快步走至他的身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这么多年，我们都一起风雨过来了，怎么忽然说走？可是有什么不自在？”
　　“只是我在这，终是让你们二人整日似仇家一般。”赵仲卿一口饮了手里的茶，表情中带着一丝隐忍的痛苦。往日总是清水一般纯澈的眼神中，带上了朦胧雨雾。
　　“你莫胡思乱想。”段启山看着这从儿时便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护着的人物，自是心疼万分。“你若是不自在，你病好后，我自许他自由。”
　　只是说过这话后，段启山的心上似是细细碎碎的有针扎了几下。只是若是和眼前这人比起来，这针扎的疼痛又算不得什么。
　　而此时还在场外傻乐呵的昭涯，还不知自己已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之身。“你看这和沈晴晴对上的大汉，乃是少林的罗十九，我以前同他比斗过，那拳脚功夫甚是霸道，这下这沈晴晴下来估计是要哭鼻子了。”
　　“哥哥，我看你是小瞧了这个夜叉，你看她手臂上都被划破了两道，还不肯认输，她那佩剑还是个极厉害的，说不准以逍遥派的轻巧能寻个空子将那罗十九打倒。”罗陵在一旁认真观战，分析道。
　　“不如我们赌上一赌。”昭涯顿时起了玩心，“若是输了，以后谁便为谁做一件事可好？”
　　罗陵这小子自是答应，站在台下同逍遥派的弟子们一同给那沈晴晴助威，满场上就他最是积极。而没想到这罗陵的助威声大概太引人注目，倒叫台上的沈晴晴分了心，一时不慎摔下台来。
　　沈晴晴也不知是羞是气，拂了下衣服上的灰尘，提着剑就对着这罗陵过来了，怒骂道：“你这小子怕不是来砸我场子的吧？”
　　罗陵也不肯退让，“我哪晓得你竟是这样不堪一击，害我赌输，你们逍遥派我看也不过尔尔嘛。”
　　这下似是招惹了马蜂窝，二人顿时在台下又打了起来，这场地都不够他们二人施展，一追一赶下竟离了这大会场地，向外面去了。
　　“我看他们二人还真是对欢喜冤家。”昭涯笑道，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是他心情十分好时才会有的表现，“敢爱敢恨，正是好时候。”
　　“我看少侠年龄应也未至而立，怎么如同老叟一般发出此番感慨。”旁边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昭涯刚才竟对这人在一旁毫无察觉，看来也是个内功极深厚的。
　　昭涯打量着这人，明明这相貌并不相识，却总有一种诡异的旧识之感，心下嘀咕道，难道也是个易容之人？“见笑了。不知少侠师从何处？”
　　“你还是这般愚笨。”这人狡黠的笑，凑在昭涯跟前耳语：“你忘了北安郊外的那颗吊着你的野枣树了吗？”
　　昭涯大惊，没想到这人竟是当初戏耍自己的百花宫宫觅。只是自己现下武功尽失，连同他打斗的心思都没有，恹恹道：“你可真是好大的狗胆，不怕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举将你这魔头歼灭了。”
　　宫觅不屑的拍了下昭涯的后脑勺，“你不说别人哪会知道。你这个没用的，怎么闹得现下成了废人？你若是声张，我先将你和你的小仆人送去西天。”
　　昭涯对宫觅的印象，其实也不算太差。早些时候记恨他盗段启山的斥炼，戏弄自己，后来的时日回想起来，倒觉得这宫觅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遂放下心，同他玩笑：“我眼下还不知能苟活几日，还请宫大人饶了我主仆二人。”
　　“好说好说，”宫觅笑嘻嘻的，“你看这鱼跃大会，有许多我们魔教中人混着。这江湖，大概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洗牌了。”
　　昭涯一惊，看来许久不曾理过江湖事的自己，竟不知目前这形势有了这番变化。“怎么，你们终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
　　“人人道我们是魔头，皆恨不得将剥皮抽筋才痛快。”宫觅正色道，“我看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也不见得多么干净。”
　　昭涯点头，这点他倒是认可。掌门昭同书在时，总教导师兄弟们诸如众生平等的道理，不许玄机派的弟子随意屠杀魔教之人，违者皆重罚。遂如百花、黯宗、鬼王宗、阴司等魔教一直对玄机派较为敬重，从未有过冲突之事。
　　“也不知你那小情儿现在如何了，我困于寒峯山庄，已许久不问外事。”昭涯问询道。
　　“甚好甚好，此时他还在客栈里睡着，昨夜我又让他累着了。”宫觅一脸得意，似还想和昭涯说说那昨夜的威武细节，让昭涯连连打住。
　　“莫污我耳，今日如无事，晚上可一同和我喝上两壶。”
　　“我自是乐意。不知能否给桌上安排几盘野枣，那定更是极佳。”宫觅调笑道，看来这野枣树的梗怕是一时他忘却不了。
　　那宫觅用了一假名字参加了这鱼跃大会，此时正轮到他上台去，昭涯则看着这宫觅在那台上表演，不多时就将那对手打了个落花流水。而且并未使用百花们的招式，用的皆是所谓正统的剑法。
　　这时隔数年未见，这宫觅的功夫也是大大长进了，昭涯只觉这宫觅的功夫深不可测，心中暗暗敬佩。
　　昭涯将那晚宴设在了京都极为出名的鸿悦楼，一桌饭菜可值千两银。这还是需打着段启山的名号提前预约了，才有了空座，这酒楼内座座皆是皇亲国戚、地主老财一流，叫四喜好生唠叨，“主子，您怕不是烧糊涂了？这饭菜能有什么好，竟这般贵？您那小金库够吃几顿？”
　　昭涯紧的捂住了四喜的嘴，道：“你主子现下吃了这顿没下顿，吃点好的怎么了？我以前还在玄机的时候就听过这酒楼，据说饭菜绝了，我可不得好生享受享受。”
　　四喜心痛的拿出那银票交予掌柜，好似在割这小财迷的肉。
　　昭涯今日宴请了宫觅及他的小情儿，罗陵，沈晴晴等人，见他们已然入座，“你们这吃席的，竟比我这请客的还要积极。”
　　这是昭涯第一次见到宫觅的小情儿，本以为是个娇弱的女子或小少爷，没想到竟是个看着十分憨厚老实的平凡男子，对着昭涯抱拳道：“在下张绪之。”
　　昭涯自是回礼，并将罗陵、沈晴晴二人作介绍，当然并没有说出宫觅的真实身份，众人结识后，这才算入座了。只是那罗陵和沈晴晴仍是较着劲，正用筷子夹起桌上的花生米往对方酒杯内扔去。
　　“我今日戴着面具，不知你是怎么识得我出来的？”昭涯对这事颇为好奇，只感觉自己这装扮似是一点用都无。
　　那宫觅殷勤的给张绪之夹了几筷子鱼肉，轻声温柔道：“小情儿，你最是爱吃这鱼肉，多吃些。”
　　张绪之被闹了个大红脸，将筷子狠狠的打在了宫觅的手背上，“有外人在时，不许这么叫我。”
　　“是是是，绪之。”宫觅这才有空同昭涯回答道：“你那面具，本就是我百花宫长老所制，我往日见的多了去了，自是极容易就认出你这呆子。”
　　昭涯有些心惊，原这面具是百花宫所制。那在百花宫面前，必然是如同无物。
　　这段启山也是应知道自己从前同宫觅有过过节，却也将之让自己用了。昭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罢了，不过是不上心，自己也不是第一日知道。
　　他这身子本不应该多饮酒，四喜却拦他不住，只好随他去。而其余几人并不知晓昭涯现下的情况，一行人倒也喝了个肆意，这江湖中的人情义来的爽快，此下这几位倒也算初步结为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