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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名叫千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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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云他们进无常殿的时候,正赶上有好几个鬼差拖着新捉回来的鬼在交差,几只无法接受事实的新鬼抱作一团,哭得啊,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瞻云见阿火被吵得眉头紧皱,不由得向外靠了靠,等着他们办完事情,自己再凑过去。
但偏巧被白无常瞧见了。
白无常先是偏头看了看瞻云身后木头似的小鬼,脸上浮现一丝惊讶,眯着眸子打量了一下瞻云,以及趴在他肩头的阿火,扬唇笑道:“瞻云,你今儿可是立了大功,往后躲什么啊,起,起,起。”抬手将排在瞻云前面的几个鬼差撵到一旁,又请瞻云到前面来,“来,瞻云,到前面来。”
这话一出口,众鬼差都回头望向瞻云,一看他身后的小鬼,便都蓦地一惊,脸色各有千秋。
“这小鬼可是个厉害角色。”有一鬼差低声和旁边的鬼差讨论,“我听说王大哥、三喜子和春小弟三个鬼差联手去捉拿,都被他打了个落花流水,被折磨得鬼都没有鬼样子了。”
“那可不是。”又有一鬼差加入讨论,“这小鬼也不把你打死,就和你玩,但玩得狠呐,卸个胳膊,断个腿啊,都让他兴奋得不得了,你受的伤越重,他越兴奋,上回,他们仨都被折磨成一堆肉泥了才被救出来,到现在还爬不起来呢。”
瞻云被他们瞅得有些尴尬,连忙向白无常那里走去,路过一魁梧鬼差时,只听这鬼差“诶”了好大一声。
“这不是那两百年多还没投胎的瞻云吗?”魁梧鬼差扭头也加入闲聊,“也没有听说有多大本事啊,平时也就捉捉没什么危险的小鬼,不然也不会还是个小小的鬼差啊。”
瞻云听到“小鬼”两个字,心里顿感愤怒,小声嘟囔:“这次我也以为是个小鬼!”
“什么?”白无常笑着问。
瞻云摇摇头,强笑道:“没什么,无常爷,这小鬼好生厉害,要不是有人帮忙,我都要因公殉职了。”
“哦?”白无常瞥了瞻云抱着的阿火一眼,问,“是这小朋友帮你的?”
“诶,当然不是!”瞻云拜拜手,瞅着自己的怀里的小朋友,打趣道,“小朋友吓得连山都没有上去,一直蹲在山下等我呢,小跟屁虫倒是晓得危险的地方不能去。”
说着,瞻云感觉怀里一阵火热,摸了摸阿火的额头,疑惑道:“阿火你怎么这么烫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等着啊,哥哥交完差马上就带你离开。”说罢,又看向白无常。
“无常爷,这小鬼被人下了养鬼咒,又被那白衣穿透了脑袋,还能投胎不?”
“能倒是能,不过啊,罪孽颇深,得下地狱受罚。”白无常边说边低头写案卷。
“啊?”瞻云愕了片刻,心里感慨万千,这小鬼人都还没活明白就死了,死了又被人下养鬼咒,毫无意识地害了这么多人,可是,这……算他的罪吗?
白无常停下笔,看着陷入沉思的瞻云,笑着说:“你看了这么多生生死死,怎么每次遇见这样的案子都要惊讶一下呢,人各有命,上天注定。”说着,白无常指了指天,又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凝重的瞻云,“不过,我更好奇的是,究竟是谁帮了你。”
瞻云回过神来,拧眉想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当时本想拖着铁链和他一起打,但他一挥手就给小鬼脑袋上戳了个洞,我和那小鬼纠缠了那么久,都没有近得了他的身,他就那么一下就搞定了,这位仁兄也太厉害了吧!”
瞻云说着,有些激动,语调略微上扬,引得怀里的阿火抬头盯着他看,瞻云抚了抚阿火的背,又觉得自己有点废柴,停了一下,小声说:“我太惊讶了,就忘记问名字了……”
白无常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旋即,转了笑脸,对瞻云说:“不管怎么说,这小鬼是瞻云你捉回来的,赏钱少不小你的,去领赏钱吧。”
“还有赏钱!”听到有赏钱,瞻云心里乐开了花,抱着阿火一溜烟儿地跑去把赏钱领了。
领完赏钱,瞻云去给阿火买了一件合身的衣裳,一手拉着阿火,一手拎着旧衣裳,乐呵呵地回家去。
瞻云带阿火回到家,觉得时间尚早,就问阿火:“阿火啊,你来哥哥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想不想家啊?”
阿火眨了眨大眼睛,坚决地摇摇头。
“不……不想啊。”一腔热血想为走失儿童找家的瞻云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那你投胎之前有没有想要完成的心愿?”瞻云怕阿火听不懂,蹲下来解释,“我已经托无常爷帮你安排投胎了,很快你就会变成一个新的小朋友啦,在这之前,你有没有非常非常想做的事情啊?”
阿火清秀的眉蹙了一下,一双红色的眸子看着瞻云,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探索和观察,许久,他冷哼一声,抬手捧起瞻云的头,将微烫的额头抵上去。
瞻云冰凉的额头顿时感觉到暖意似潮水般涌来,穿过皮肤流进身体里,成为卷卷的潮湿的热浪,接通了肢体的回路。
如梦如幻,朦朦胧胧中,瞻云仿佛看到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山,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猛扑过来。
这里温度奇高,瞻云仿佛置身于蒸笼一般,凶猛的热浪像一只只巨大无比的手掌,将瞻云从头到脚重重地压抑着,又闷热又窒息。
瞻云大汗淋漓,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却有一股股熊熊的热气钻进口腔,浩浩荡荡地灼烧这一具面容枯槁的死尸,一点一点地驱走他的意识,让他从身体到心灵都感受到一股惊心动魄的折磨。
八热地狱的折磨!这深入骨髓的折磨让他毕生难忘!
就在瞻云难受得快要失去意识时,火光突灭,天昏地暗中,瞻云涣散迷离的目光中,有一抹红色渐渐聚焦。
一个高大的身影傲然屹立,他身披残甲,烈火自他身上随风狂舞,遍身的刀枪利剑好似刚刚插进去一样,鲜血汩汩直流,脚下是一片焦土,到处都是血和火的足迹。
瞻云强忍撕心裂肺的痛,凝神朝着他看去。
一双红色的眸子流溢出森森冷光,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八热地狱里,那双让瞻云难忘的眼睛!
心仿佛被铁锤狠狠锤了一下,笼罩而来的恐惧不断加重,瞻云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栗,仿佛一个无助的幼犬。
“你啊,要相信希望,这样就够了。”温润的声音划破恐惧编织的网,瞻云眼前这一阵明朗。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瞪着红眸用尽力气挣扎着,尽管挣扎于事无补,尽管他依旧被屈辱地按在地上,但是,挣扎似乎是他唯一所能做的事情。
瞻云似是中了魔咒般缓缓蹲下去,身上的铁链玲玲作响,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然后将白皙的手腕递到那人唇边,咬牙划破手腕,将鲜血濡湿那人干涸的嘴唇,并顺着嚅嗫的嘴唇流入嘴里。
“我有一个好朋友,”瞻云开口,“他告诉我,要相信希望,这样就够了。你看,我这不就要出去了麽,你也会的!”瞻云笑了笑,看那人喝得也差不多了,准备将手腕收回,可谁曾想,那人发疯了似的噙住瞻云的手腕不松开。
“咝……”瞻云被咬得生疼,一边掰那人的头,一边喊,“差不多得了哈,再喝我都没血了!诶!你这人怎么贪得无厌啊!我好心一片,你怎么这样啊!啊啊啊——疼啊!”
就这样,一片好心的瞻云被一个奄奄一息的恶魔吸得奄奄一息,然后,被人高马大的狱卒抬了出去,仍在了荒郊野岭……
意识模糊中,瞻云被上了一节生动的“莫要多管闲事”课。
在黑暗中飘荡了许久,瞻云逐渐恢复了意识,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了八热地狱两百年了,做鬼差做得好好的,除了没有找到妹妹以及没有钱,其他还都挺令他满意的,知足常乐嘛!这不,还在路边捡了一个可爱的小火人,陪自己生活了一段时间,让自己又当了一回哥哥,把他送走投胎还真有些舍不得,送走之前得好好对他,多买些好吃的,喂得胖胖的。
瞻云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抵着他额头的阿火,可是阿火身上冒出来的英气逼人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唇,这鼻,怎么熟悉中又透露着一丝陌生感?
瞻云向上看去,一张猛然跳进眼帘的脸,让他当场摊坐在地上。
这双红色的眸子!这张棱角分明的脸!
阿火?不,不是阿火!
这分明是个陌生的公子,并不是我圆嘟嘟的阿火!
瞻云望着一脸平静的陌生公子,猛地向后挪了几下,颤巍巍地问:“你,你,是谁?你把我家阿火弄哪儿了?”说着,环视四周,寻找阿火的身影。
那公子从容地指了指自己,说:“我就是啊。”
“我信你个鬼!”瞻云跳起来,指着那自称是阿火的公子说,“我家阿火那么可爱,你……”瞻云扫了这人一眼,“你长这么高,怎么会是阿火?”
那人扬唇笑了笑,一个旋身变成了可爱的阿火。
行云流水的变身看得瞻云一愣。
阿火仰起脸,拽了拽瞻云的衣袖,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唤道:“哥哥。”
瞻云低头怔怔地看着小阿火,半晌,把自己的衣袖从阿火的手里一点一点地拉出来,假笑道:“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哥。你,你好像是……我得去……”
瞻云看着阿火浑身燃起来小火苗将新买的衣服一点一点地燃尽,心里一阵惊慌,小心翼翼地向门口移去。
瞻云刚准备转身就跑,突然身后不轻不重地传来两句:“我好像是无间地狱逃出来的恶鬼?你得去报告无常大人?”瞻云硬生生地止住脚步,转身满眼惊恐地看着渐渐变大的阿火。
一袭红衣慢慢自火中显现出来,仿若这红衣就是火焰幻化而成的。
红衣公子负手而立,脸上浮现出一丝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微笑,慢条斯理道:“没错,你猜对了,那你知不知,我名叫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