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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徒有其表(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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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有其表(5)
二十多分钟,车开到了新住处底下。
搬家工人提早到达,正在卸货,施重重刷卡开门带他们上楼。
打开门。
阿姨已经打扫完离开。
房子本来就全新,这会儿被擦得亮堂堂,好像打上了一层镀光膜。
买的那几盆植物,也盛放出香味,充盈了整个房间。
令人瞬间有迎接新生活的愉悦。
搬家公司分两趟搬完,她道谢后送他们离开,关上门。
施重重走到阳台去闻那盆香妃茶的气味。
沁人心脾的响起。
从这个角度俯瞰下去。
下不少小朋友在玩,从这个高度看过去,一颗颗毛茸茸的黑脑袋飞速窜动着,追逐跳跃。
下午四点多,天边火云卷起,层层叠叠。
终于,她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施重重连着两天在家里收拾东西,又在网上挑选了一大堆家居用品,接下来一个星期估计都要收快递。
平凡生活中,每天等快递送心仪的东西来,是为数不多会让人每天产生期待感和幸福感的事情。
亲密关系虽好,不可强求。就像罗素说,人的幸福有时候在于是否有足够多的、可持续的兴趣。
周末过完,周一。
施重重上班,走进已经站了一队人的电梯。
“等下。”刘欣捂着包,远远从公司大门口小跑过来,对着帮她按下开门按钮的男士说了声谢谢,再扭头对施重重,“早。”
“早。”
刘欣跟施重重靠近了些:“好可惜啊,你刚来就去了11楼,我还想我们能坐一块儿呢。”
施重重不置可否。
电梯缓缓上升。
她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之前拍摄的洗发水照片:“这是你之前问我的洗发水牌子。”
“哦。”刘欣凑着过来看了眼,“原来是这个。”
语气不是很在意。施重重心想,她之前果然只是想找个话题跟自己聊天。
“11楼还习惯吗?”刘欣关注点不在洗发水上面。
“还行。”
“你坐哪儿?跟婷姐一块儿?”
“没有,坐她对面。”
“每天跟领导一块儿办公,是不是每天一想想就压力山大。”刘欣开着玩笑,到电梯停在五楼,她挥挥手,“我先走了,拜拜。”
施重重目送她离开,直到电梯门关上。
本来她还考虑过跟项立深申请一下调回五楼,可这会儿突然又有点不想回去了。
她不是很喜欢有人一直热情地找自己聊天。
十一楼至少很清静。
电梯到了十一楼,施重重来到自己的工位。
詹婷来了,早早像是进入了工作状态。
项立深办公室还空着,人没来。
施重重放包在椅子上,拿起水杯,去茶水间。
她先洗好杯子,再接杯拿铁。
按下自动咖啡机的开关后,不见动静,指示牛奶的红灯闪烁。
她抬头瞅了瞅,才注意到自动咖啡机里的牛奶罐空了。
目光正上下左右寻找,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牛奶在上方的柜子里。”
施重重回头。
项立深端着一个黑陶瓷咖啡杯走到她身侧,显然也是来接咖啡的。
施重重没说话,打开上方橱柜,噹一声,像是碰到了什么,她连忙把橱柜和尚。
项立深站在她右侧,他人高,橱柜往外打开,恰好打中了后方他的额头,施重重连忙问:“你没事吧?”
“你要谋杀亲夫吗?”
“……”是前亲夫。不对,也不是亲夫。
项立深明显是开玩笑,松开手:“没事。”
施重重瞥了眼,虽然没有破皮,但他额头还是很明显地红了一块。
项立深伸手打开橱柜,拿出施重重刚刚没有拿出来的盒装牛奶,拧开,倒入自动咖啡机牛奶罐中。
“喝什么?”
“拿铁。”
项立深按下拿铁的按钮,放施重重的杯子放到出口下方。
咖啡机买的是高档静音货,煮咖啡和滤咖啡都没什么太大声音,一股咖啡的醇香很快弥漫开。
“我听你爸说,你周六就搬走了?”
“嗯。”
“搬去哪了?”
“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认为跟我没关系吗?”项立深跟她站得很近,听到她刚刚句话,特地回过头看她。
确实没什么关系,他们都离婚了,不过施重重没有当面说。
项立深又问:“这次回国,是不是我们没意外碰见,你就压根不会联系我?”
“是。”施重重承认。
“你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咖啡液体无声地流入杯中,一点一点填满。
老死不相往来是不可能的。他们在同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很大,但人的交际圈也就那些。
更何况,项家跟许家走动很多,必定会产生交集。
“没有。”
“没有考虑跟我复合吗?”
“我们之间复合没有意义。倒是你。”施重重把话题转给对方,“为什么你不考虑谈一段新的恋爱?”
在咖啡液上落下一朵旋转花纹,项立深端起咖啡,递给施重重,放下自己的空杯,按下美式按钮。
“旧的人还在喜欢,为什么要谈新的?”
喜欢么?施重重想这两个字。
不想讨论这些,刚打算离开。
“对不起,重重。”
“什么?”
“周四那天吃晚饭。”项立深低头用小勺子搅拌咖啡,“我没有记起你不吃葱。”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人的失望不就是一次次这么累积的,不是么?”在那个饭桌上没有人记起她不吃葱,以前项立深不会注意,现在他学会了注意。
项立深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施重重扭头避开了,径自出去,回到工位。
是啊,他以前很少注意她的想法和感受,那时候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总是无法理解她,永远站在别人那一边。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因为他不爱她。不爱自然就不懂得理解。
可这会儿说喜欢?
是喜欢,还是愧疚和责任?
施重重在十一楼坐了一天,真挺好的,很安静,不会有什么“被动交际”的场合,工作也全程在微信对接。
下午五点二十了,准备回家收快递。
正收拾包。
项立深提前打开门出来,这次他赶在了她下班走:“晚点走,我请你吃晚饭。”
他直视着她。
施重重抬头:“好。”
项立深又回去收拾了一下出来:“走吧。”
两个人一块儿前去电梯门口。
“想吃什么?”
“烤肉。”
国外待了几年,开始确实有趣,时间久了,却还是发现自己无法适应外面的伙食和气候,再加上她自认为休养够了,决定回国定居。
回国定居最开心的一件事莫过于能随时随地吃到喜欢吃的东西。
项立深打电话定了一家烤肉店。
两个人到楼下,项立深按下遥控,正要带她去坐自己的车。
“我开车来的。你把位置发给我。”施重重提醒他。
项立深愣了下,通过微信发烤肉店地址给她。
女人独立开车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不过……
以前施重重都是坐在他的车上。
项立深目送施重重往前走到一辆红宝马面前,开门上车。
两个人各自开车过去。
这会儿是下班高峰期,倒也没堵车。
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目的地,是家很大的烤肉店,正好烤肉店面前还有停车位。
烤肉店装修格调有点偏日式,全深黑桌木,顶上低垂吊着一盏昏黄的灯,一间间用席子隔开,空间大又透气,没什么太大烟味,烤肉的味道倒是很想。
施重重一闻就饿了。
项立深显然之前来过,很熟悉,说了声,服务员就一路带着他们进了中间的一个位置。
服务员拿上菜单,项立深说:“这里的双人套餐不错,想吃吗?”
正要把菜单递过去给她看看。
“嗯。你点就行。我不忌口。”施重重用热水烫了烫水杯。
项立深抬头:“双人套餐。”
“好的,要什么饮料?”服务员问。
“我要小麦茶。”施重重回答。
“同样。”
服务员走过的半分钟,他们都没有开口。
最后是项立深发起话题:“周末有跟朋友聚餐么?”
“没有。”
“为什么?”
“暂时想一个人待着,等过一段时间再聚。”
“嗯。”
“房子呢?住得怎么样?”
“很习惯。”
锅微热,烤肉端了上来,项立深用夹子夹起肉片,一片片放上去。
施重重也自己在家。
指腹有道细小的伤口。
“手指怎么了?”他问。
“划纸箱时不小心被刀子划伤了。”施重重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这几年在国外你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没有,还有别人。”
“合租?”
“差不多。”
项立深又没说话,他听着烤肉冒出滋滋、滋滋滋的声音。
“你为什么没有跟许圆在一起?”
项立深对这句话很诧异:“你认为我应该跟她在一起?”
“我没有认为你应该跟谁在一起,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想跟她在一起,不用考虑我,也不用考虑那些名义上的东西。”比如前姐夫跟小姨子这种束缚。
她甚至还在鼓励他,项立深很久没有回答这句话。
“我不喜欢她,所以不会跟她在一起。”
施重重抬眸,看他一眼:“是么?”
烤肉熟了,她夹了一片到自己碗里。
她很平静。
神情很平静。
施重重举杯:“我要跟你道歉。”
“为什么?”
“我走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可是凭心而论,我们结婚后你对我不错,你奶奶又给了我一笔很大的赡养费。”本来是五千万,可她囿于自尊,只要了五百万。现在想想,应该全要的,现在就不需要工作了。
不过钱到了一定数额,再增加也没办法增添太多幸福感。
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那本来就应该给你的。”项立深跟她碰了碰杯。
“项总。”施重重突然换了称呼。
锅上贴满了肉片,滋滋冒油,在他们中间蒸腾热气,隔绝彼此视线一部分。
“我为我以前的幼稚和打扰向你道歉。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但结过婚的关系又容易被公司同事议论。所以我希望我们以后保持距离,除了公事私下就不要再联络了。”
施重重碰见项立深时就考虑过辞职。
可这份工作她蛮跃跃欲试的,她也不希望为了感情将就就业,更何况,她也不想一直逃避,都逃到国外三年了。
况且要是立刻离开,反而意味着她没有释怀,不是么。
滋滋滋,项立深那边的肉烤糊了,发出焦味,他一片片夹了下来。
“你跟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是。”施重重状态如常地吃自己那边的烤肉,“人的经历都是自己选择的。我妈妈的是,我的也是。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也不用有负罪感。”
这是施重重回国后,除了在许央文家,第一顿跟别人一起吃的饭。
国内跟国外很大不同,不仅是因为口味,国内吃东西默认是一起的,炒菜、火锅、烤肉……
而国外是一份份的,汉堡,牛排,沙拉,自己吃自己的。
吃得八分饱左右,施重重就提议:“我吃得差不多了。”
现在她以自己的感受为主,不以他为先。
项立深没吃多少,他停了一阵说:“行,走吧。”
两个人走出烤肉店,施重重挂上小包:“再会,明天上班走。”
她径自走向她的红宝马,打开车门坐上去,调转方向头,利落地离开。
项立深目送着她的车汇入车流,于夜幕中逐渐消失。
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疏离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