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伴澄（江橙）》林子没有树

10、孤男寡女

　　我们三人坐着的廊下，正好对着精舍的大门，因此三双眼睛齐刷刷、眼睁睁地看着蓝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小院门口，紧接着脚步翩翩、风度沛然地进了我们的小院子，一路目不斜视径直停在我们三四步之外站定。
　　恩……蓝湛往这小院子里一站，总觉得整间院子都被他通身的气质带得高雅了些。
　　我下意识瞅了眼自己淡紫中还掺着灰土的衣裙，稍稍往江澄身后挪了挪屁股。
　　若蓝湛是清风明月、皎皎君子。那此时坐在地上东倒西歪、灰头土脑的我们三……恩，江澄练了武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确实是我们仨，大概勉强算得上掉在地上被人不小心碾了几脚，还算值钱的玉配。本来捡起来洗吧洗吧也能入眼，但跟蓝湛这个白月光一对比，顿时觉得还是扔了算了的那种！
　　“哟，蓝湛，这是饭后散步顺便来看我？还是专程来找我的啊？”魏无羡眼波流转，率先眯了眯眼，大大方方地调笑出声。
　　说着，还十分惬意地换了另一条腿继续翘起，晃了晃，迎着蓝湛冷冰冰无表情的俊脸，甚至还很热情地挥了挥手，嘻皮着没个正形。
　　你那两个选项有什么区别么！我很是鄙视地看了眼魏无羡，他正一脸兴趣盎然地紧盯着蓝湛的脸，明显调戏蓝湛的兴趣正浓厚。
　　诚然，作为正常人的江澄，大概抱着的跟我是同样想法，因此他略带警告地瞪了眼魏无羡--虽然这眼刀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手里的空茶杯很是顺手地递给我，江澄动作流畅地自地上站起身，甚是规矩地对着蓝湛行了一礼，不紧不慢道，“不知含光君此时前来，是有何要事？”
　　嬉笑着插科打诨的魏无羡，齐齐被他二人无视了个彻底。蓝湛目不斜视，径直对江澄还了一礼，面上无表情，嗓音清清冷冷，刻板无波，“今日晚间，竹林有异，兄长命我前来查看。”
　　我心中顿时一惊，手里举着两个杯子也来不及放下，就急急忙忙，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赶在江澄开口解释之前，顶着蓝湛酷似教导主任的目光，战战兢兢地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我……我是不小心的。”
　　蓝湛眼神冷冽，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我，很是公事公办地冷静道，“触犯蓝氏家规，罚抄家规三遍。”
　　旁边江澄极快地瞥了我一眼，我精准地抓住时机对着他笑了笑，他抽着嘴角重新闭上了嘴，我猜他大概，本来是打算帮我求情来着。
　　蓝湛话中不大明显的停顿，显然不止我自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本来打算说几遍我是不太清楚的，不过一向识实务的我，急忙老实点点头，满口应了下来。
　　“告辞。”蓝湛来也勿勿去也勿勿，冲江澄行了一礼，就要离去。转身的瞬间，视线若有若无的掠过我。
　　“哎，蓝湛，先别急着走啊！这处罚明显就不公平，我不服！凭什么她犯了家规只用抄三遍家规，而我就得抄三百遍啊，不公平！”
　　魏无羡半坐着看了半天戏，此时见蓝湛要走，立时打地上一跃而起，亦步亦趋地紧跟在蓝湛身后，呼天喊地的抱怨。
　　“死不悔改！”蓝湛声音倒是比刚才多了几分人味，虽然是强忍着的情绪，脚下亦不动声色的快了几分。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一黑一白的背影便相继融入夜色，连魏无羡一向高亮的嗓音也很快消散在小院里。
　　我举着两个空茶杯，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怎么感觉……蓝曦晨是特意遣蓝湛过来找魏无羡的！不过蓝曦晨他大概是失算了，没有料到云梦江氏里胆大包天敢在云深不知处闯祸的除了魏无羡，还会另有其人，这样说起来，我好像给主角团当了回助攻啊！
　　“江……”我下意识挥了挥手，很是激动的转身打算跟江澄分享一下自己刚刚吃到的大瓜，一回头，房檐走廊下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澄。”我甚是萧瑟地对着空气喃喃念完已经到嘴边的名字。
　　……
　　亥时，暮色沉沉，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总之，该睡觉的都洗洗睡了，不该睡的人还被我一双泛着水汽、略带困意勉强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
　　本该早早歇在房中温暖被窝的我，此时正坐在江澄的房中，很是勇敢地直面他时不时瞟过来的眼刀，毅然不动，如老僧入定。
　　“陈！久！久！”江澄忍了一晚上，此时终是忍无可忍，瞪着霸占了他床位的我，额角青筋乱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叫我的名字，像是恨不得把我抽皮剥筋。
　　打蓝湛离开，我便追着江澄的脚步到了他房中，盘着腿往他的床上一坐，撑着脑袋只管直直地盯着他的身影，直到现在姿势也没动过一下，只眼珠偶尔随着他走动略略移动下。
　　刚开始的时候，江澄还能淡定自若，自顾自坐在桌边看他的书卷，直接无视我赤裸裸干扰他的目光。
　　不过随着外面的喧闹声渐渐淡去，江澄的脸色也一点一点沉下去。对于这个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的时代，到了算得上深夜的亥时，他最后那点耐心也已经逐渐告罄。
　　一柱香之前，江澄虽说脸色臭了些，却也能稳坐在桌边，偶尔隔着大半个屋子瞪我一眼。此时，他双手抱臂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瞪着我，情绪在爆发与隐忍之间往复徘徊。
　　“深更半夜呆在男人房间，你一个女孩子，到底知不知羞！？”嘶哑的声音因为气急，拔得略略有些高。说完，江澄张了又张的薄唇紧紧泯住，大概是突然想起我的性别，隐忍着憋了些更过份的话回去。
　　唉，就这点程度，我有什么可害羞的！我在心中替他薄薄地脸皮叹了口气。面上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沉默地盯着他看。
　　我坐在床上仰头巴巴地看他，他站在床前低头恨恨地瞪我，我们两个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屋子里也因此安静了好半晌。
　　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能骂！江澄终于还是微微撇过下巴，憋屈得长出了口气，无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罚抄的家规……”我心中顿时一喜，绷着的脸抽搐了一下，勉强忍着欢喜试探道。
　　“……我抄。”江澄泯了泯薄唇，磨着后槽牙，很是生硬的应道。
　　随即，没好气地斜着眼瞪我，朝门边扬了扬下巴，“还有事儿！没事儿就滚出去，回去睡觉。”
　　“没了没了！”
　　成功甩开压在身上的大山，我眉开眼笑地蹦下床，甚是欢快地答了一声，迅速往门外冲。这么晚还不能睡觉，我也很累得！
　　路过江澄时，我很是讨好的扬着脸对他灿烂一笑，才麻溜地滚走了……我可以当做没看到他鄙视地眼神！
　　……
　　大概是昨夜在江澄房中耗地有些晚，我一手捂着嘴，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另一只手拎着烧好的热水，摇摇晃晃地迈步进了江厌离的房门。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一抬眼恰恰看到，桌子旁边，温情低着头很是认真地在整理人家的药箱，江澄笑容满面地对着温情黑色的脑袋顶献殷勤。
　　狗腿！
　　狗江澄！！
　　你姐姐都生病了，你还有心思撩妹子！我刻意踩着极重地步子，很是不识趣地蹭到桌边给江厌离和客人温情倒茶，一边在心里鄙视江澄。
　　茶水才才添好，我伸了手刚想去端，斜里骤然插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截了我的动作，先我一步将茶递到温情面前。
　　“温姑娘，请用茶！”江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沉闷闷地，半点不显嘶哑。
　　大约也是晓得自己正在变声，着实不大好听。想到这里我更是生气，强忍着心中突然升腾而起的郁气，偷偷瞪了江澄一眼，才重新涮了个茶杯给江厌离倒热水。
　　“多谢！”温情的声音亦是冷冷清清，偏偏异常悦耳，倒显得有几分温和，不似她的面容给人的感觉那般冷情。
　　江澄人模狗样地冲着人家微微一笑，脾气甚是温和。
　　我：……狗江澄……
　　好不容易下厨房烧回热水，尽管被江澄亦裸裸的区别对待给气个正着，我还是尽职尽责得给每个人都倒了茶水，才自行缩到毫不起眼的床尾，捧着自己的小茶杯，泯口茶，默默听他们聊天。
　　夜猎，除水祟啊……
　　这些词太过耳熟，我略略在脑中搜寻自己还能记下的剧情，杯中的茶水便饮得慢了些。
　　仔细想了半天，终于发现除去这几个关键词之外，关于这段剧情的具体内容我居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很是惆怅地一抬头，我更是震惊，他们几个人居然已经商量完，正准备动身去追泽芜君。
　　刚刚我是不小心按了快进么？？我瞅了眼手心大的茶杯里足足还剩一半多的茶水，很是疑惑。
　　江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前，正扭着眉毛看我，见我回了神，很是顺手的伸着食指戳了戳我的脑门。
　　“愣着干什么？你不去么？”
　　“啊？哦，去去！”我被戳得一个后仰，脑门剧疼，险些一嗓子嚎出来。
　　可见狗江澄戳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我捂着脑门跟上江澄的脚步，也是渐渐明白过来，狗江澄孤独终老的结局并不是完全没有主观原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