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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是哪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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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是哪一样
容星瀚站住了,洞庭就在他身后两个台阶上,不远不近,恰如其分地停了下来。
“小容先生,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一只耗子。”容星瀚回答,埋头往前走。
洞庭听他语气不太高兴,想来容星瀚原来也是个好端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嘴角浮出一丝柔软的笑,便说:“那我走前面吧。”
“不用。”容星瀚回头,嘲弄地说:“你知道电闸在哪儿吗?”
容星瀚伸长手,用力把总闸往上扳,仿佛有人突然拔掉了蓄水池的塞子,世界的声音和色彩席卷着涌出来。
“来电了来电了!”二楼有小孩欢叫。
不知道哪家的游戏机又在吱吱喳喳循环着单调的电子bgm。
他们上楼回家,容星瀚拉开门,还是一片黑。
“怎么回事?”他情不自禁出声。
“您欠费了。”洞庭好心解释。
容星瀚终于想起他一插插掉三百块的事,“还钱!”
他穷凶极恶把人逼到沙发角的一堆脏衣服上。
“什么钱。”洞庭镇定的眼回望他。
“误工费,电费,还钱!”容星瀚手挥到他眼皮子底下,带起一阵风。
“我没钱。”洞庭说。
“少废话。”都怪杜尚闲着没事干就窝在洗车店杂物间里看土味小视频,搞得他也对逼良为娼的戏码信手拈来。“不还钱就卖掉你。”
洞庭轻柔地叹了一口气,“小容先生,你清醒一点,我不值钱。”
“屁,老爷子养你得花了几个亿吧?你还不值钱?骗谁呢?”
洞庭说:“你觉得一个气球值多少钱?”
容星瀚以前在夜市练过摊骗小孩,眼皮都不眨速答,“充气三块,不充气四毛二。”
洞庭噗嗤一下,说:“你上小学之前,拿了容先生去莫斯科旅行送你的一块表,换了公园里一个小孩的气球,你还记不记得?”
容星瀚气结,“那是……”
“物品的价值是由物品的拥有者决定的。拥有者觉得它价值连城的时候,它就价值连城,觉得它废铁一块的时候,它就是废铁一块。”洞庭面无表情地说。
在你眼里,我是哪一样?
容星瀚说:“你这是唯心主义!罔顾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和价值货币体现的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
洞庭和他“对视”,抬头问他:“那如果我值钱,小容先生会把我卖了吗?”
黑暗中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心慌。
“小容先……”
他想说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在意,话突然被打断了。
“你以为我不会吗?”容星瀚突然出声,冷笑,“对我有意思的女孩子送我的护手霜我都会拿去卖,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有什么在意的,二十岁像是一个人生的分界线,他从一个极端迅速滑向另一个极端。二十岁之前,假期为了派遣寂寞请一大堆朋友去国外滑雪,在夜店里随随便便褪下一枚四位数的戒指送给陌生女孩只因为气氛正好,买画廊上一小时五位数的名家指导课,与感情相比,钱算什么。二十岁之后,没有家庭,没有朋友,辍学,给人打小工送外卖,住在臭气熏天的城中村,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干,什么都能狠下心肠,他有什么不敢的。
“谁对你有意思?”洞庭问。
“就CBD里……关你什么事啊!”容星瀚反应过来,怒斥他,“无聊。”
他转头掏出手机交电费,在键盘上打了两个零,倒吸着凉气肉疼。
哒一声,灯亮了。他抬头看,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洞庭看不见这光,跟在他身后问他:“你没钱交电费了吗?”
“对啊我没钱了,以后再说吧。”容星瀚愉悦地骗他,脱了外套拿着水杯晃荡着去刷牙。
“那这个你拿着吧。”洞庭伸出手,一点亮晶晶的东西躺在他手心里。
“什么?”容星瀚叼着牙刷,回头捏起那小玩意儿看。
“袖扣。”
一枚金色的鲸尾扣,玉质宝石周边镶嵌着一圈墨色,色泽温润,一晃眼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然而昂贵。
容星瀚扭头看洞庭,他白色衬衫的一边袖子,空荡荡的散下来,露出雪白的手腕。
“你刚才扯下来的?”
洞庭点头。
“你怎么这么败家呢?”容星瀚喷着牙膏沫子去翻抽屉。
“珐琅珍珠母的,算我的电费。”
容星瀚蹲在电视柜前掏出一个针线盒,没好声气地扭头答到,“电费我还交得起,你就别把好不容易从荣家捞出来的东西给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