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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双黑·薄暮之刃 ...
江户幕府时期の杀手太宰治
江户幕府时期の忍者中原中也
无异能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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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客人真多呢。”
说话的人还没进来,他那带着轻佻散漫的声音倒是先到了。
居酒屋还带着斑驳油渍的帘子这边一掀,那边里面嘈杂的划拳玩笑声便一拥而上地涌了出去,把城下町冰凉的夜风都搅和得多了点热闹气氛。
“沽酒的人在哪里——”
穿着打扮有些破烂的少年摇摇晃晃地钻过帘子,带得帘上浮世绘风格的海浪也晃悠了几下:
“请来一碗烧酒,账先记着。”
“这就过来啦!”
穿着红绸桔花纹色和服的少女高高捧着酒壶嬉笑着穿行过围桌而坐的人群:“请先等候一下,因为酒壶空掉了!看来我要去酒窖里把这个能喝的大肚子重新灌满才行呢。”
“新的一壶要来了吗?”
盘坐在草席上的众人给她让出一条道,又往某个方向哄笑:“刚才谷崎氏赢钱了,等一会儿给他倒第一杯!”
“再喝就醉了。”
赢钱的少年人脸皮薄,推拒的时候又被灌了两口,整个人都羞涩的笑着:“妹妹还在等我回家……”
“妹妹?是好妹妹罢?”
众人打趣他,又纷纷笑起来。
刚才挑帘而入的少年得到了“等候一下”的答复,看到角落里已经有人坐着了,便准备混到人群里。他正跟着众人一起笑嘻嘻,忽然冷不丁地被不知什么人提溜出来点了名。
“太宰!你这家伙又打算不付钱了吗?”
那年轻的武士坐在桌边;穿着规规整整的姜黄色和服,就连头发都系得整整齐齐。
他叫国木田独步,是这几年很出名的年轻武士,大家都知道他师承福泽谕吉,使得一手好刀术,不过他自己似乎不是很愿意提起——可能这就是世家子的傲气?
世家子的傲气还体现在一点,便比如嫉恶如仇:他是看不惯赊账不还这种行径的。
“瞧瞧你成什么样子!”
此时见太宰治转身要走,国木田独步便手疾眼快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可恶的家伙,躲躲闪闪的是又打算赊账吧?再这样下去你就只能用‘浪人’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了!”
“啊哈~”
太宰治见自己走不脱了,便耸了耸肩索性坐下。随后他宛如没有骨头一般瘫在了酒气扑鼻的桌案上:“竟然有幸在这里遇见国木田君!不过在下本来就没有想要当什么武士之类的梦想,被称为浪人也无所谓呢。”
“你……”
“你什么?”
趁着国木田独步一愣,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衣襟从这位矜傲武士的手中拯救出来,而后摆出极其浮夸的神色:“可别用力扯!本来就已经十分破烂,再经此劫难,恐怕要被扯破啦。”
“……”
国木田独步的内心生出了气愤。
“荒唐胡闹!”
他站起来握住自己腰上的大太刀:“浪人是不配拿刀的,难道太宰君你腰间别着的刀是摆设吗?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为你还上居酒屋的赊账,你好自为之吧!”
“好残忍!”
太宰治惊讶地站起来,无比心痛地捂住胸口:“在下已经被国木田君的话吓得如同昨夜见到妖怪时那样害怕了!”
“昨夜的妖怪?”
国木田独步神色一正,但他很快注意到这少年眼角泄露的狐狸似的狡黠笑意。此时他明白妖怪是假的,自己上当了。
但此时——太宰治已经灵巧地弯下腰,残影般伸手把他面前新倒的那碗烧酒夺了过去。
面对怒火中烧的国木田独步,他竟然笑了起来,玩了个漂亮的酒式:把那只圆墩墩的土瓷碗高高举起,微微一倾,歪过头去接着喝里头的酒液。
一滴不剩,一滴不漏。
……
青年武士拖着少年浪人走到中间的桌子上,并不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只是用刀背把他强行摁在那里,随后抱来一个酒缸。
“你很爱喝吗!”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以至于上面的酒碗都被震得晃了起来:“喝到吐为止!”
热闹谁都爱看,更不要说聚众在居酒屋里玩乐的武士和浪人们。而名唤做太宰治的这个年轻浪人又实在是一位俊俏的美少年——看美少年的热闹更是有趣的事情。
众人都屏息,酒女正好顶着一壶新酒从地窖里跑出来,看着这场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随后捂唇一笑:“真是粗暴的行为举止,国木田君……”
她对太宰治眨了眨眼。
“你也要为他说话吗?”
国木田独步气结,但在女孩子面前进行水刑委实有点残酷。他刚想说什么,低头却发现太宰治倒是自得其乐地倒了一碗酒靠在唇边,终于忍无可忍地抓住他摇晃了起来:“太宰治!”
然而即使是已经被晃得想要呕吐了,太宰治也醉生梦死似地慵懒笑着。
“我喝了喔。”
他说,在国木田的摇晃中歪歪扭扭地试图给自己倒酒:“毕竟是国木田君的真诚邀请……”
酒的气味迅速地沾染了太宰治的全身。
清亮的酒液随着摇晃胡乱地从碗口溅出来,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淌,在他破烂的衣衫上洇开一大团一大团的印记,最后滴滴答答地黏住了地上的尘土——国木田独步放弃了。
于是盘坐在席上的少年得以大口地吞咽酒液。他的喉结迅速急切地上下滚动,但由于过于急切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呛咳起来。
病态的红浮现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唯一紧张地注视着他的只有酒女,似乎是感觉到了这道隐忍而羞涩的目光,少年忽然歪过头来对酒女一笑:“这么好的酒,一定酿了很长时间吧。”
捧着酒壶的少女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太宰大人的身体没有关系吧。”
她细声细气地低声说道:“被酒呛到了一定会很难受。”
“当然难受啦。”
太宰治眨眨眼。他支着胳膊靠在酒案上,身上带着酒气却令人并不厌恶。刻意放缓了语调,他咬着字儿在那里弯着眼睛笑:“但是想到它是美丽的少女捧过来的烧酒,就觉得那点难受无足轻重了——真是很奇怪的事情。”
“欸?太宰君……”
酒女红着脸转身走了。
愣了好一会儿的众人纷纷大笑起来,甚至拍起手掌,夹杂着七嘴八舌地调笑:“又和女人勾勾搭搭了啊,太宰治!”
“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哟,诸位。”
太宰治握拳捂住勾起的嘴角,轻轻拿手指敲了敲桌子:“话说,味增汤边上的那颗骰子是谁丢的?是超好的数字欸。”
“当然是妾身咯。”
发上插着金蝴蝶簪的和服女人“啪”地打开绘有千重樱的蓝折扇。她执扇半掩住了脸,凉凉地在那里微笑:“妾身原本还打算看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哪里敢不给与谢野老板娘的面子,都是那小子。”
坐得离与谢野晶子最近的青年连忙将那骰子拾起来,双手递到她的面前,还不忘指使别人:“行令签筒怎么放那儿去了?没眼色的东西。快快拿过来!”
“瞧瞧,听风就是雨了。”
与谢野晶子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郡守府里这回赏的钱不少吧?我瞧着今天来喝酒的人都齐活了。”
“这不是难得一次么。”
众人便又都闹哄哄地笑嚷起来:“可不是难得一次。”
“什么难得一次?”
太宰治笑嘻嘻地混在人堆儿里,这边抓着人问,那边擒着筷子去夹桌上的炸天妇罗:“我正奇怪今儿居酒屋的人这么多呢。”
“你是错过了好事情啦。”
被他扯住的那人是个破落户老武士,此时有心炫耀,便与他细细讲来:“甲贺流和伊贺流的忍者是仇人,你也知道的吧?伊贺流前几年投靠了坂口氏,坂口氏如今得了郡守大人的官儿,带着伊贺流那堆忍者也鸡犬升天……”
“这有什么可说的。”
太宰治把天妇罗往嘴里一塞,边嚼边含混不清道:“谁不知道这些陈麻烂谷子的事情——天妇罗炸老了。”
“这不正要说么?”
那人摇晃着酒碗笑道:“郡守府和他们养的那群伊贺流的忍者啊,在这几天正大张旗鼓地通缉一个甲贺流的忍者。咱们这些散户但凡报上去一丝半点儿的行踪线索,等抓到了人后都有赏。”
“甲贺流?”
“对啊。”老武士满不在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宰治的咀嚼速度忽然变得很慢,咕嘟咕嘟地把酒灌下肚:“今天中午抓到了,敲锣打鼓地在府门口发钱呢。”
拿起筷子,他也夹了一块天妇罗放在嘴里:“听说是个蓝眼睛,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活了半辈子呢,都还没见过蓝眼睛,稀奇得很哦……”
他这时还在抽着空与太宰治说话呢:“这手里有几个钱,酒瘾不就犯了吗?”
这次没回答了。
待到转眼一看——别说太宰治人,就连他的影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啧——欸?你说说这人,这!这又跑哪里去了?”
老武士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嘟哝了一句:“哎呦,天妇罗真是炸老了,臭手。”
/
闪身出了居酒屋,帘子一盖,烟火气浓重的喧嚣都被挡在了身后。
夜风一扫,太宰治酒醒了。
或者说他从来也都没醉,只是现在不想装醉了。
遂,没个样子地靠在土墙边上,歪头看帘子。
长帘上,浓墨重彩的浮世绘在熏黄的灯火照映下,有些栩栩如生的模样。
夜叉,恶鬼,高天原的神。海浪打悬崖,妖气卷尸骨。
底色是幽深到陷进去就拔不出来的蓝。
蓝。
蓝眼睛。那个人的眼睛不是浮世绘里那种幽深的蓝色,但是在陷进去就拔不出来这一方面上,二者却意外是一样的呢——中原中也。
甲贺流最优秀的,忍者。
“啊呀,忍者一旦被武士捕获,必然会受到最残酷的刑罚处死啊。”
太宰治轻轻吐出一口气:“果然漆黑的小矮人简直是愚蠢死了……”
“不过还是死掉最好了!”
他忽然轻佻浪荡而薄情地笑起来。
“所以——我这个他最大的仇敌,一定要去看看他怎么死掉才可以嘛!”
少年纤细修长的手,随着风,就那样轻轻按住了被系在他腰上的长太刀。
系刀的那根细麻绳肮脏到看不出颜色,上面粘着草屑。大概是固定的不结实,在晃。
是风太大了,还是它在响应着它的主人的心呢?
一定是风太大了。
因为这把刀是那么的平凡。
平凡到就连名字似乎都没有。
也或许是忘记了。
这是一个谜团。
毕竟,总是被辱骂为“浪人”的太宰治,曾经也是超级优秀的忍者啊。
“真是烦死了……”
少年喃喃道,如同黑色的雪一般融化进漆黑的夜色里。
他总是与夜色很像的。
/
神奈川边的松林里,每一棵树都投下浓郁的黑影。
灯笼的微光照耀下的阴影,似乎比纯正的夜要更黑,更晦涩。
“你也要与我一战吗?”
刀割破人类柔软的脖颈,鲜血先会在伤口处平平地缝成一条不祥的暗红色线条。当这条线开裂,鲜血才会开始往外喷溅。
因此死去的人,或者说那些即将死去的人的气管和声带也因此被割断。他们垂死挣扎着,以至于喉口冒出纤细的粉红血沫,像是丛生的树木。
拄着长刀的少年躲藏在阴影之中,冷静地调节着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他桔红色的发间有汗滴落,但血腥无法染红他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警惕地望着某个方向。
中原中也。
“我听说美丽的死亡是有固定顺序的。”
另一个少年忽然从夜色里穿行而出,蹲在强弩之末的他面前。他的刀没有被从鞘里扯出来,让人简直怀疑那只破破烂烂的鞘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刀:“笨蛋蛞蝓似乎已经走到了最后几步,马上就要死掉啦!真可惜,我好像来早了。”
“话说蛞蝓这种生物果然很愚蠢?身为忍者,竟然在战斗时说话,这几年里忍术一定退步了吧?”
“你根本没有资格说话!”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堵了回去:“太宰君既然被甲贺流除名,就不要张口闭口的忍者来忍者去了。”
“好无情!我可是听到你被逮捕的消息就立刻急匆匆地来看你的笑话了。”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伸出手,忽然扣住中原中也的脉门:“所以想要被我拷问吗?或者直接让我猜一猜这一次中也被追杀的原因——”
他感受到手掌下的那只手腕忽然蹦紧,情不自禁暗道一声“糟了”,但与中原中也的体术比起来,他后跃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玩够了没有,青花鱼!”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太宰治被忽然暴起的中原中也狠狠地掀翻在地上,摔得七晕八素。
风声。
传进耳朵里的风声紧地跟在刀刃的反光后,斩断一截黑色的发丝。脸颊后知后觉地感到痛,于是渗出一丝晦暗的红。
“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真厉害啊……甲贺组的一番队队长?”
那是一滴温热的血,它坠出了一个饱满到腐烂的弧度。
没有答复。
啪嗒一声后,那滴血堕进了本就染满鲜血的泥土之中,并很快不分你我。
……
伤口已经严重到身体的警戒机制没有作用了吗?该死的。
假如刚才没有大意的话,就不会被轻易扣住脉门了。
紧张起来啊——
中原中也紧咬牙关,试图把自己钉在树上的匕首拔开,但是身体刚才积攒的所有疲惫却忽然反噬,永无止境地翻了上来。
忍者的手是不应该抖的,甚至忍者不应该与人正面战斗。
然而作为甲贺流最优秀的忍者,明知这一点的中原中也却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战斗。现在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刚才制服太宰治已经用尽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
“不来处死我这个叛忍吗?”
那个该死的家伙是在挑衅吗?真失策,刚才的匕首应该扎透他的头的。
“我知道了!可怜的蛞蝓已经没力气了对吧?真是糟糕的警惕性呢,是打算在我怀里睡一觉吗?不是吧,我可不想碰到黏糊糊的软体动物啊……”
脖子贴上了冰凉的东西,刀刃?难道要被杀死了吗?那个叛徒……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很轻,然后他意识到可能是太宰治把他扛了起来。
怎么就像是扛一袋米似的……中原中也腹诽了一句,他已经很久没有喘息的空隙,以至于即使现在胃袋被太宰治削瘦的肩膀硌得恶心空呕,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紧绷的那根弦好像放松了,或许是曾经习惯了和这个人做搭档的缘故。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很困,尽管他身受重伤,又被咯得胃痛难忍,然而不得不说困意有时候简直和夜色一样,吞没人时无声无息。
他终究还是睡着了,不知道太宰治叼在嘴里的匕首几次犹豫地离开他的脖颈,但是最终还是重新靠上了——换了比较钝的那一面。
如果放松警惕,或许会忽然被中也的刀捅穿。年少的叛忍漫无目的地想着:这样的死法也太可笑了。
“不过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果然还是休息吧。”
他自言自语道:“线索这种东西呢,交给小矮子,实在是没有用处。”
顿了顿,他又说道:
“看来我只好施展自己的大恩大德,帮助没有智商的蛞蝓解决这件事了!”
“喂,中也,你还醒着吗?”
“装睡的话,我会杀死你的。”
“蛞蝓蛞蝓蛞蝓!”
“中也中也中也!”
……应该真的睡着了,没有气愤地大吼大叫。
太宰治愉快地改了个姿势,把中原中也背在背上,顺便把松树林里的尸体都踢到一边:“诸君假装自己没有死好了,拜托啦。”
所以中原中也果然没有被抓住——那么到底他惹上了什么事情遭到了连环追杀与设计呢?
不管无论如何都无关紧要,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自信地想。
/
在两年前,早樱绽放第一朵花的时候,太宰治还是一个忍者。
不过在那季节的末尾,所有的樱花都凋谢了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叛逃了。
叛逃,意味着成为丢弃了所有属于甲贺流的荣光,与此同时也不会被武士这种骄傲的阶级接受,甚至当过去被揭开,连‘浪人’这样的词都不配使用的人。
间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的人世之耻,从良的妓子一样的存在。
中原中也极其罕见地在梦里梦见了太宰治。
那是大约两年前,他接下打探千叶之乱的任务临走时在窗边的那一瞥——
少年懒散地坐在最大的那株樱花树光秃嶙峋的枝干交叉处,腰间的长刀松垮到简直能滴到地上。
他披着大红色的甲贺忍衣,忍衣色泽浓郁,由于对于他而言有些宽大了,以至于给人一种错觉:有什么东西或许正要把他溺死在那片啃噬人心的红里。
但事实上正相反,他那件忍衣早已沾满他人的血渍,而一只白鹤便从血渍里飞出来,鹤颈对着他的肩窝,是早已绣好的。
“这一次我的鹤很干净。”
曾经他们第二次一起完成任务归来时,太宰治如是笑着说:“没有被血溅到。”
他后来一直很小心地让自己完成任务时不把那只白鹤染上血污。
无论多少次,中原中也都觉得太宰治不适合穿甲贺的忍衣,即使那只鹤绣的真的很好看。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宰治总是试图让那只白鹤不沾血。
此时他看见太宰治了,太宰治当然也看到他了。但是太宰治什么话也没说,他就那样坐在那里,随着落日沉隐在山的身后,整个人也陷进幽深的夜色中。
然后他消失不见了。
不过同是忍者,中原中也很自然地知道他还在。
“你这家伙实在是失礼极了吧?”
他对着樱花树喊道:“忍术学得这么差的只有你一个人!难道你认为我看不见你在哪里吗?”
“竟然在看着我吗?自作多情的中也好像幕府里天真的姬君啊!”
太宰治回答道:“我可是在等今年这里开放的第一朵樱花——这种要记在绝命诗里的事比只知道抱着扇子小小声哭泣的蛞蝓姬君…”重要多了。啊不行想想就好恶心好恶心!
第一朵樱花恰巧就在这时候开了,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于是他便抬头专心地看起樱花来。
樱花喜欢开在尸首上,无情又羸弱——中原中也对这种花一向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他知道太宰治很喜欢。
他那时候想:青花鱼这种面目可憎的生物真让人看不懂。
……
后来就是森组长烧断了写有太宰治名字的那块木牌的系绳的那天。
除名。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中原中也想不通。
他还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难过,一直想不通,就一直难过。
最后只能看着那块木牌被从挂满了甲贺历代忍者身份铭牌的架子上扯下来,劈碎扔进了灶台里。
火舌把木牌上残碎的笔画烤得形状模糊,樱花也已经到了盛放的尾声,逐渐步入凋零。中原中也再次经过那颗樱花树时,曾经回想起之前那天。那到底是不是太宰治对他早有伏笔的告别?
但是中原中也想了想又觉得那是自己自作多情;毕竟甲贺流的太宰氏是个向来没有心的人,这件事众所周知。
就算是有,大概也是灰色的,坚硬的,用铅这种带毒的金属制作而成的心脏——中原中也对自己说:你已经想通了,所以你便也不要难过了罢。
他后来避之不及地再也不想这些事情,就像是害怕在某个逢魔之刻会被什么人用“幕府里天真的姬君”这样的话嘲笑一样。
“中也不会在做梦吧?”
这人说话的声音时远时近,虚无缥缈,倒叫他想起了这是梦境。
他下意识地去摸匕首,摸了个空,触手是温热的皮肉。
“做梦的话就快醒吧……”
后面的话越来越低,中原中也挣扎着想要听清,却直接醒了。
然后他脸黑了。
/
“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破败的古寺不知供奉的是哪位佛陀。
塑像身上和脸上涂着的金漆大部分已经剥落,古朴慈悲中带着令人不适的阴森可怖。
“明知故问。什么时候中也你也会犯这样的错了?”
太宰治举着一封密信抖了抖:“当然是找中也藏起来的东西咯。”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页,透光,字迹因此而有些扭曲。
“伪装被逮捕只是为了趁机偷走这个东西吗?”
他喃喃道:“你是忍者吧?这封信可是这一任郡守大人雇佣忍者刺杀了上一任郡守大人的罪证哦?假如这份罪证递交上去的话,虽然郡守大人会丢了官,忍者的待遇也会进一步下降的。”
“……这是我的任务。”
“忍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就像是太阳会落山一样,中也。你完全没必要坚持这种类似于‘行当操守’的事情吧。”
“只有你不在意而已!”
“啧。”
太宰治盘腿坐在那里,支着胳膊:“真没想到中也竟然有‘即使为之付出性命也不后悔’这样的愚蠢想法……这样的中也真的能成为甲贺流的下一任组长吗?”
“与水沟里的青花鱼无关。”
中原中也气笑了。
“可以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吗?”
然而太宰治委实是个厚脸皮。他抓紧机会推销自己:“我现在投身于杀手这个行当了——只要十枚甲洲棋子黄金,我就为你去取郡守的命。怎么样,这个交易不错吧?”
“会有新的上任者。”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嘲讽似的笑了笑:“毫无意义。”
“那么中也想把证据交给使者也没有意义啊,总归会有下一任郡守大人的嘛。”
……
屋里的拌嘴忽然停止了。
烛火跳动。
“为什么还在坚持啊,中也?”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他脸上带着那种虚伪的,滑稽的笑容,可某个面看上去又有点像是在哭:“明明忍者众的荣光,已经随着纷乱的战国时代结束而落下帷幕了啊。”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他,他也似乎并不需要回答,只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忍者也好,武士也好,浪人也好,杀手也好,都是英雄辈出的那个时代的遗物而已。”
“中也和我一样明明都行走在歌舞升平的世界的阴影之间,难道感觉不到那种可怕的疲倦吗?”
“感觉得到吧?像是山一样的沉重,像是污水一样肮脏,但是离开的话,我们这些栖息在里面的‘鱼’,却又会无法呼吸——”
“够了!”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别过头去给自己的伤口上药:“正是因为明白,才不明白太宰你为什么要叛逃!”
“……飞蛾扑火,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理由。
没有缘由的近乎于爱的羁绊也一样。
“需要。”
但是中原中也固执地说:“我需要。”
“……好吧。”
叹了一口气,太宰治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甲贺忍织抖开,扔到中原中也身上:“中也,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死了?”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他忽然抬头往外面的夜色望去,有隐约的人声与狗叫。
“那位郡守大人不会让你带着这样证据走的。”
太宰治专注地观察着那一星灯火,忽然莫名地笑了起来:“我们恐怕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城了。”
“那就杀了他。”
“会死。”
“死了也要杀了他。”
/
刀光雪亮如练。
飞蛾扑灯成灰。
/
他们踏着一地鲜血从天守阁顶端一跃而下,像是折翼的飞鸟一样坠落。暗红色羽织上的白鹤在月光里如同活过来一般,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落水声。
羽织浮在河水上,河水慢慢浮起腥腻的堕红。
“快抓人!抓到了有赏!”
蜿蜒的火光长龙一样从天守阁四散而出,带着惊慌的声音交头接耳地呼喊着。
“十枚甲洲棋子黄金,承蒙惠顾。”
太宰治扯着中原中也的腰带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沉浮,一边呛咳一边大笑:“话说火枪把我的刀打裂了,所以中也应该付给我二十枚甲洲棋子黄金!”
“一分也没有……”
中原中也死死地抓着他的刀柄,试图扯着他往上游:“做梦去吧,该死的青花鱼在河水里总是要做美梦的!”
“中也要在我这里赊账吗?可以把自己抵押上去吗?”
太宰治说这句话时,两个人已经半沉没在河中了。他吐出的话语带着潮湿咸腥的水汽,仿佛湿漉漉的,事实上他的手已经几乎要抓不住中原中也的腰带了:“中也最多只能抵押一枚,还有十九枚,哎呀怎么办呢?世界上可没有二十个中也……”
“下辈子还一个好了,下下辈子再还一个,下下下辈子……”
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努力地想听清楚,可是只能迷迷糊糊地想道:河水越来越暖。
错觉吧,应该是身体变冷了才对。
“啊呀忘了算利息……要知道,利滚利也是相当大的一笔……”
“……没答应你。”
良久,中原中也答了一句。
他的声音也很轻。
‘咔嚓’一声,刀断了。断裂的那半截就此沉进汹涌的神奈川浪底,与百年前沉没的瓷器一起被埋葬进了淤泥。
两抹衣角在河水中沉没,像是落日垂入西山一般。
一件领口绣着白鹤的鲜红羽织浮在水面上,白鹤栩栩如生,沾满血污。
/
忍者若有宿命,或许便是死。但……殉情比死可要可爱多了。
不负责任番外:
穿着黑色大衣浑身绑着绷带的少年边走边打游戏机:“那是一柄很出名的妖刀,听说每一任主人都死掉了,没想到中也会买来当做藏品啊。”
穿着连帽卫衣的少年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我才不会相信这种诅咒。”
“传说是这样的呢~去年在神奈川里打捞出来,证明上一任主人一定是在神奈川中死掉了吧。”
“切。”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话嗤之以鼻。
“听说还打捞出来了一柄不知名的刀,断掉了一半,找不全了,不过剩下的半截直到现在还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中也有收藏它的兴趣吗?”
“我可不是什么货色都要的。”
“哦呀哦呀——现在可是热武器的时代,冷兵器什么的,明明都是一样的货色啦。”
注:
河水是冷的,但人的血是热的。
甲洲棋子黄金是日本历史上的战国时代时大范围流通的贵重货币。
天守阁是日本大名(诸侯王)居住的地方,郡守只是方便理解,事实上应该是目付,官职相当于一国长官。
甲贺流和伊贺流是日本忍者众多流派当中最著名(且互相敌对)的两脉,甲贺流礼服穿红衣,会选择自己想要效忠的君主,伊贺流礼服穿紫衣,钱到位一切好说。
武士属于小贵族,浪人是没钱的流浪武士。由于忍者出没于暗处防不胜防,这是武士所不齿(且打不过)的,因此当忍者被武士逮捕,会被以酷刑处死。
火枪在战国时期就传入了日本。这导致了忍者与武士(冷兵器时代的人形兵器)的衰落。
另:我本来想火烧天守阁,但是想到那样的话长官一定会强行征召民夫重新修建更华丽更大的天守阁,于是忍痛放弃了文艺效果。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杀完贪官之后放火跑路想想就很爽。
全文完。
我文风就这样,喜欢就吃,不喜欢我们江湖再见。
目录如下:
古风
[双黑·薄暮之刃],第一章。
现代风
[纪织·北半球一万公里],第二章~第八章。
童话风
[双黑·快乐王子][敦芥·莴苣姑娘][森爱·小锡兵][社乱·魔镜],第九章~第十二章。
仿白先生的迷失风
[双黑·凤凰花],第十二章~未知。
后面的还没写完,更新不稳定,随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双黑·薄暮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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