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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一顿饭过去暮色西沉,街上陆续亮起了路灯,灯影婆娑,盛放如莲,桔黄色的灯光轻柔地倾洒在路面,透着静谧,张少安和汪启明负责送葛黎她们回酒店,独独把阮阿息扔下,临上车前李丽萍还咬她的耳朵:“亲爱的,把握机会。”

      “远航。”黄芸戴上墨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着寒光,“替我送送靖琪,老钱,走。”

      傅靖琪倒也不客气,径自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只等他上车。纪远航看看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阿息顿觉好笑,半倚在车上叫她:“哎,你怎么回去。”

      阿息口齿不清地指指前面的公交站:“公车。”

      “上车,我送你。”

      阿息想,有免费车坐也不错,上车后难受得紧,闭着眼睛才舒服一些。纪远航透过后视镜看她,阿息的身体几乎蜷成一团缩在后座,眉头紧锁,睫毛微颤,像是隐忍极大的痛苦,他调整坐姿问:“你去哪儿。”

      阿息喘了口气,喃喃着:“送我到A校区,到了叫我,谢了。”纪远航倒出车子的间隙,她又睡了过去。

      傅靖琪很久没说话,这不像她一贯的风格,纪远航的胸口闷得慌,只觉得浑身提不起力气,手和脚也不是自己的,一开窗,风呼呼地灌了进来。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她脸上留下了鲜明的轮廓线,潋滟生辉,她的侧脸在闪烁的昏黄光影中明明灭灭,钻石耳坠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这么多年她是越长越漂亮了。车子停在红绿灯口,傅靖琪突然说话了:“远航你真没话和我说?”

      纪远航喝了不少酒,胃里的酒精开始发作,并没有醉,只不过看东西有些花眼,喉咙灼烧地厉害,声音也干涩:“没什么想说的。”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吗?”傅靖琪瞄一眼后座的阮阿息,淡定平静地笑,“我看着不像。你确定不是为了故意气我找的幌子?”

      纪远航轻佻地笑了,声音很大,在他自己听来有些刺耳:“你未免过于自信,还是早点清醒。”

      傅靖琪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希冀在他的眼神言语中找出一丝破绽:“你说的话真叫我伤心,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淡。”

      纪远航说:“我待人一向如此。”握方向盘的手暗自使了力,青筋也跟着爆出。傅靖琪别开头着手解安全带:“停车。”纪远航闭上眼又缓缓睁开,头似乎没有那么晕了,靠着路边停下车,五彩霓虹扭动着,透过树丛洒在车顶上,斑驳而凌乱,傅靖琪甩上车门走了,他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暗自嘲笑自己,他今天是怎么了。

      阮阿息是被一股刺鼻的烟味呛醒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里头黑乎乎一片,静极了。车里亮着一盏橙黄色小灯,四周散发着暖洋洋的光线,光线下烟雾缓缓上升,萦绕在灯光周围,时而像一根根杂乱的线头,时而像一层层薄薄的丝绸,车中只剩她与纪远航。阿息伸了个懒腰,空气中的燥热渐渐沉淀,脑子清醒不少,纪远航的脸一半藏匿于黑暗中,一半落在光影里,泛起金色的光泽,英俊的脸虚幻地浮现在她眼前,阿息觉得他的轮廓有点熟悉,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是觉得熟,她干咳一声:“到了都不叫我害我吸这么多二手烟。”

      许是从呆滞中刚回过神来,纪远航摁灭快燃到手的烟头,揉揉酸涩的眼睛,扬起嘴角:“我愿意让一头猪睡在车上几个小时么,叫你多少次了。”

      阿息心想,自己真的睡得这么沉?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故作泰然地捋捋头发下了车。纪远航有点好奇,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儿缅怀母校来了?他跟在阿息身后,看她轻巧地翻过老墙,一阵唏嘘,也跟着爬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脚步很轻,月亮高高地悬在半空,勾勒出他们的身影,时而疏时而密,有一会儿紧紧重叠就像分割不了的一体。阿息摇摇晃晃地在前头走,纪远航好几次想扶她一把,又怕像上次吐他一身,索性在后头慢慢跟着。学校挺大,绕过半个校区阿息在一处荷塘前停住了脚,荷塘很暗,只能藉着月光分辨路径,她找到一块大石头,拣了根树枝在石头右边五十公分处刨起来。

      纪远航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以为她酒没醒在发疯,他笑自己是不是也疯了,竟然跟着她来了。隔一会儿阿息挖出一个小木盒来,月色下很难看清盒子上的花纹,只觉得做工不错,她拂去上面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是厚厚的一摞纸,似乎是信和日记之类的东西。阿息视若珍宝地把它们捧在胸口,呼吸也变得紊乱,冷汗顺着她洁白的脸颊滑落,接着又咳嗽起来,几十秒过后,她把盒子放在一边,双脚曲在胸前。纪远航幽黯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神情严肃,见阿息无恙,学着她坐在石头上,随手拈起一页纸,见阿息没有反对,自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打开照明灯轻念出声,他只读了第一句阿息就闭着眼睛背了出来,每封都是如此,他的心一颤,几乎拿捏不住。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十一封信:今天下了冬日以来的第一场雪,我和阿泽走在林荫小道上,暖宝宝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雪花落在我的颈窝里并不觉得冷,阿泽捂着我的双手放在他脸上摩挲,他说阿息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他带我来到荷塘,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焰火望着我笑。那一晚,全校的师生都见证了我们的幸福。阿息你要记住。XX年1月12日。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三十六封信:今天我和老太婆吵架了,她说她不喜欢阿泽,他的心不定,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我可以依靠的人。我说你这么会看人当初怎么还是嫁了我爸,她给了我二十二年来的第一个巴掌。我没敢告诉阿泽,她不同意又怎么样,我们可以私奔,我把头靠在阿泽的肩膀,他轻轻地吻了我,吻技不佳,羞红了脸,他说没办法我是第一次,我拍着他的肩膀豪爽地笑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以后多练就可以了。庆幸他没有看到我眼中的慌乱。阿息你要记住。XX年4月29日。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五十封信:我吃醋了,方伟泽你这个讨厌鬼花心大罗卜除了我不准对其他女生笑,这个世界上狐妖可是很多的,看在你耐心地陪我逛街当免费劳力的份上,原谅你了,下不为例。阿息你要记住。XX年9月25日。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七十三封信:阿泽带我去了他的家乡,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村庄很小,几户人家散落在竹林深处与外界仅有一条小道相通,小道沿着村后边的山脚一直伸向远方,小道两边有用泥砖堆砌成的小房子,阿泽说那是村里的牛棚,村民的耕作全靠它们,有些人怕被偷牛贼牵了去或者天冷会窝在牛棚里睡,牛棚一度成为了大家伙的取暖地。他说阿息我的顾虑就是这个我们家并不富裕,我怕委屈了你。他爸妈站在村口迎接我们,看似刚做完农活,衣服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我对这一切都充满了亲切感因为这是阿泽成长的地方,养育他的父母住在这里。阿泽领着我到竹林,我们牵着手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闻着竹子淡淡的清香,似乎看见幸福的山神在为我们祝福。阿泽说在村里不会做叶哨就等于没有玩的资本,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用叶子和喇叭草的杆子做哨子,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玩具,只能做哨子解闷。我从来不知道通过竹叶吹奏出的音乐那么美妙动听,阿泽说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给我心爱的阿息。阿息你要记住。XX年10月2日。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七十四封信:晚上路过叔叔阿姨房间时听到阿泽和他父母的说话声,声音很小,说的又是家乡话我竖起耳朵也无济于事。屋外青蛙呱呱叫个不停,我心里乱极了,觉得自己在做贼,时间对我来说是个煎熬,几个世纪过后,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我赶紧闭上眼,阿泽的呼吸清晰地传来,他俯下身吻在我的额头,嘴唇温润,他说阿息我爱你。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这三个字。阿息你要记住。XX年10月5日。”

      阿息的声音逐渐哽噎,再也说不下去了,到后来将头埋进了膝盖,整个人紧紧地,紧紧地抱成一团,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

      纪远航数了数还有十余封信,没有心思再看,索性关上了盒子,许久阿息抬起头来,反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你尽管嘲笑我吧。”

      纪远航斜了眼看她,发出无谓的一声切:“我在你眼里怎么就成了恶人了。不过这做法确实挺幼稚的。”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人,要他拍着一个人的肩膀说些腻味的话比杀了他还难受,逆着心理开玩笑反倒觉着舒服。

      天上隐隐传来传来飞机呼啸而过的声音,阿息扬起头,皎洁的月光在她脸上镀下一层银辉,清清楚楚地将她脸上的轮廓映了出来,她恬淡地笑着,春风一般轻柔:“曾有一度我想用后羿射日的弓箭把那该死的飞机射下来,因为它带走了我的男人。”说完又低下头笑,头发散乱地垂着,“打火机借我。”

      纪远航不知她要做什么,犹疑地递给她,阿息的指尖冰凉,虽说夏天还未过去,他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阿息轻轻一摁,叮地打亮了火机,淡蓝色火苗随着呼吸的轻重摇曳不定,纪远航看见她笑了笑,点燃几张纸巾抛在了木盒里,火光噌地大了起来,上面几封信烧成了灰烬,被风一吹就四散飘起,隐没暗夜中。纪远航听见阿息低低的声音,透着无尽的苍凉:“方伟泽没有你我依旧活得好好的。我不会再回头你不值得。”

      纪远航还来不及消化她这句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人的呵斥往他们的方向来:“谁在那儿玩火,我看见你了,待在那儿别动。”他心想,该不是惊动了保安,也是,这火势,想不招引人都难,顾不上还未烧尽的信件,拉着呆若木鸡的阮阿息飞也似地跑出了荷塘,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似乎可以看见两侧飞逝的景物,他再次有了十九岁前做坏事的窃喜感,心也跟着跃起几丈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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