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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恼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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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蝉正微低着脑袋,拿起丝线,仔细穿针,再有最后一个孔就要穿好了。
安安静静的楼内忽然“呲啦”一声,紧接着便听见女郎“呀”的惊措声。
御蝉手错了一下,线没有穿进去。蹙眉抬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却见那里多出个身姿秀拔的年轻郎君,怔怔地盯着自己这边。
御蝉即疑惑又有些无措,不由得往表姐杨伽的身旁凑了凑,这是何人呀,闯了进来要做什么?
正打量他的服饰穿戴,想猜猜是谁,就听身旁杨曼道,“晋王殿下,他怎的在这儿?”
晋王?御蝉待要问杨伽,却见那晋王忽然大步走了过来,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御蝉面前的灯光,一片阴影投射下来,他死死的盯着御蝉,似是个不可置信的模样。
御蝉被他盯得心中惶惶,不由得捏住袖口,又有些紧张,小心去够放在案上的团扇,只想把脸遮上。
手刚触及扇柄,却被晋王一把抓住,接着一道猛力,御蝉一下被从椅上拽了起来,被晋王抱在了怀里。
卫琰终于彻底看清楚了眼前女郎的容貌,是她!这就是他日夜难忘的梦中神女!他怔怔地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只觉心中的喜悦快要炸开,他的神女听到了他日夜的诉求,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卫琰只觉自己浑身都似在颤抖,逼得眼眶发红,上天待他不薄,他再也不用日复一日得等待,那不知何月何日才能到来一次的梦中相会了。
是啊,我们可以长相厮守了。卫琰再也忍不住,便一把握住神女伸过来白皙的手,把人一下拥入了怀中。
御蝉又惊又羞,只拼命挣扎,“殿下,请您自重!”却是被越抱越紧,整个人被箍死在晋王怀中。
御蝉急的眼泪掉了下来,却根本挣扎不出。一旁的杨伽第一个缓过神来,赶忙站起,顾不得礼仪,扒扯着卫琰的胳膊,“晋王你做什么呀!快放开我表妹!”
徐充容不曾想卫琰会突然跑出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人家女郎不放,一时愣住。这会也一个机灵,反应过来,连忙快步上前,想将人拉开,“殿下,殿下!怎可如此失仪,你快松开人家女郎!”
卫琰却似丢了魂魄,什么也听不见,死死抱着御蝉不放。他只感到怀中的神女似又要离他而去,怎么能再放她走,怎么能再让她消失不见,那些只能在梦中相会的日子,他再也不要过了......
两人到底是女子,如何拉扯的开着了魔似的卫琰。徐充容急的额头上冒出细汗,不知卫琰发的什么神经。
回头想找人帮忙,一看,德妃、贤妃这才扶着侍女的手,摇摇地往这边走过来,不见一丝着急,显见着是等着看好戏呢。远处的宇文昭仪依旧稳坐在位子上,只死盯着自家侄女,怕她惹事,其他一概不管。边上还立着个钟顺仪,面上惶惶,又呐呐不言,只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再找卫珣,一看人还定定的立在掀开的绸帐旁,不知在那想着什么,真是对好母子,全是木头不抵事。
徐充容心里气哑,没一个能来帮自己的。无法了,正急的要叫侍卫上楼,身边走上一人来,硬生生拽开了卫琰。
“六弟,你醒醒。”
御蝉正羞愤欲死,抱着自己的晋王忽被人拉开了,接着一道沉静的声音传来,“六弟,你想坏了女郎的名声吗?”
御蝉尚急喘着气,抬头看去,一张有些寡淡的脸印入眼帘,正是方才还在愣神的五皇子卫珣。
杨伽见御蝉终于脱身,赶忙把御蝉往自个身后带,再不让卫琰靠近。
卫琰怀里空了,听到卫珣的声音,仿佛拨开了层层云雾,终于回过神来。茫然寻找到方才还在他怀里神女,见她躲在杨伽身后,面赤如霞,眼中含露,死咬着朱唇,显然是羞愤不已的姿态。
自己这是怎的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唐突了神女。可他心中还有千种疑惑,万般情愫要跟她诉说。
卫琰竭力按压心中的沸腾,不让自己再失仪,“我方才,唐突了女郎,请女郎跟我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御蝉这会本已羞的不行,不想他还要自己跟他出去,当自己是什么人了。御蝉长这么大被父母兄弟千娇万宠,何曾被人轻薄过半分,一下子竖起了柳叶眉,冲口道,“殿下私闯宴席,轻薄与我,还要我再跟你出去私谈。呵,殿下可知相鼠且有皮,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这话说的极重,室内静成一片,连徐充容也心惊,暗道这林家女郎好大的胆子,这么跟晋王说话可还了得。
卫琰长这么大何曾受过人讽刺挖苦,立时气血上头,不肯丢了颜面,一把推开杨伽,攥住御蝉的手,拽起人来就要往外走。
另一边的宇文修多罗早已是醋海瀛天,眼见着卫琰还要把人带走,如何还能忍得住,只恨得要把牙咬碎。推开拉扯着她的宫婢,不顾姑母的阻拦,冲了过去,拉住卫琰另一只手,“表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拉着她要去哪?”
卫琰哪里管她,一把甩开,宇文修多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宇文昭仪看着不好,赶忙让宫婢将修多罗架远,低声斥道,“你给我少掺和,老实待着去。”
眼瞅着卫琰就要把御蝉硬拽下楼了,一旁的杨伽到底是女儿家,怎么拦得住。徐昭仪再无法,追着喊道,“殿下,殿下,快放开,你再这样我可真要叫侍卫了!”
卫琰这会脑子乱成一团,如何会理她。御蝉气急交加,又根本挣不脱,想自己如何就惹上了这么个混不舍的皇子,这才初到宫中,就在众目睽睽下被他坏了名声,眼眶子红的又掉下眼泪来。
卫珣走上前来,按住了卫琰拉扯着御蝉的胳膊,“六弟,你这样拉扯,会伤到人家女郎。”
卫琰被卫珣摁住,回头一看,女郎已是满面泪水,冲上脑袋的气血立刻消了大半。终是不舍地放开了御蝉的手,赔罪道,“我方才一时冲动,不该这般拉扯你,”接着又心急问道,“你到底是哪家女郎,叫什么名字?”
御蝉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曾想他前句草草道了个歉,后面就紧赶着追问自己的名讳,当自己是什么人了。只气的浑身发抖,再忍不住,扑到杨伽怀里大哭了起来。
眼见卫琰要坏事,徐充容赶忙上前,一边抚着御蝉的背,连连道歉安慰,一边给卫珣使眼色,快把卫琰带走。
卫珣倒是看明白徐充容的意思了,可也不用他再费劲。眼见御蝉哭着扑到杨伽怀里,卫琰立时觉得那泪仿佛冲是到了自己心窝里,顿时没了另一半的火气,后悔不已。
卫珣看看他,也不多话,拉着还愣着的卫琰下了楼。
周围这一众女郎,早已看呆,楼内只听得见御蝉的抽泣声。德妃和贤妃见没了热闹,凑上来不阴不阳地安慰御蝉几句,钟顺仪面上仍是惶惶,又凑不到跟前,只得站在二妃身后,拧着帕子。
德妃敷衍了几句,就用帕子扶着额头道,“今天这宴闹得,我看也是办不下去了,还是散了吧。”
贤妃想着出了这么出事,徐氏和卫琰必定得去陛下面前请罪了,便也嚷着散了。这宴还能有什么看头,不如赶紧回去,等着陛下降罪于二人的信儿吧。
这二妃向来斗得如同乌眼鸡,如今难得想到了一处去,竟是一块乐呵呵、有说有笑地乘舆回宫了。
徐充容也顾不上她们,打起精神来安抚众女郎,话里话外都是让她们不得将今天这出事往外传的意思。众人自是恭敬应了,可心里已恨不得赶紧回去说给家里人听。纷纷行了礼,由宫娥好生送着出宫。
唯有宇文修多罗,仍是不肯走,定定地瞪着林御蝉,那眼神仿佛能化成个利刃,将林御蝉戳个窟窿出来。宇文昭仪一看不对,知道她犯了泼天的醋性,赶忙带着宫婢,连哄带拽,把人哄走。
就剩下个钟顺仪,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就这么走了,徐充容看着厌烦,几句话将人劝走,接着继续安抚御蝉。
御蝉这会已停了哭声,眼睛肿的似桃。徐充容连忙命人绞了热帕子送过来,亲自给御蝉敷眼睛。
又叹气道,“我知今个实在是委屈了你,这晋王殿下平日里并不是这样胡来的性子,今天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我先替他跟你赔个不适。”
御蝉这会冷静了不少,渐渐思路清晰起来,弄明白了,这晋王和蜀王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是巧合。
宫中已有十余年未办乞巧宴,今年突然设宴,且只邀请宫外未曾婚配的女郎,分明是让晋王和蜀王挑选妃嫔的。
堂堂大雍皇室,若要择妃,有何不可光明正大的,依照礼部程序进行。偏做下这等下作手段,偷躲在后面窥探。
御蝉心下厌恶非常,不愿再在宫中多待一刻,一把取下敷在眼睛上的帕子,冷声道,“充容娘娘,我好多了,不想在宫中多留,这就先和伽姐姐回去了。”
徐昭容见她面上虽平静,眼中却有火光,知道这事不是自己三言两语相劝,就能让人消怒的,只能先将人好生送回去,后面再仔细想法安抚。
徐充容想罢,命人传来软轿,好将二人直接送至宫门口,又亲自挽着御蝉,同二人一起下了楼。
不想刚下楼,就唬了一跳,这晋王还没走呢。
这卫琰仍站在楼下空地上,月光照映下,整个人消了方才魔怔的形容,又是往日里那副飘逸俊美的模样。
卫琰被卫珣拉下楼后,吹着晚风,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渐渐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混账行径,心中后悔不迭。
卫珣劝他回去,亦不肯走,只思索着一会该如何跟女郎道歉才好。
终于见到女郎出来,月光下,她一身间色裙泛着银光,裙摆随风微微扬起,风流潇洒,宛若谪仙。
卫琰强压着心中的恋慕,走上前去,想要将思索了半天的歉意道出。却不想御蝉一眼瞧见他,立马转身跟徐昭容行了个礼,几步走至轿前,也不等人伺候,自个就打帘上了轿子,一眼都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