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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朋友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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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国王去看尼奥的时候,斐迪南公爵正在首相办公室,和莫纳斯基伯爵在一起。伯爵是奉国王的命令来找公爵的,上次打猎以后,伯爵想要一些纪念品带回俄国,至少他是以这个理由来见公爵的。
“伯爵,您是喜欢熊掌还是野猪牙?”尽管是这样的小事,公爵还是彬彬有礼地问道。
“忘了你的野猪牙,斐迪南,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伯爵有些不快地道。
公爵的眼里倏地闪过一道光,他轻咳了一声,坐了下来:“伯爵,您的意思是?”
伯爵显然认为公爵在故意和他绕圈子,他有些不耐烦起来:“斐迪南,你知道,我们很感谢你所做的事。”
公爵没有回答,他注意到,伯爵用了“我们”,伯爵指的是沙皇,还是俄国?
“尼古拉把在教堂遇到你的事都告诉我了,那时他不认识你。”伯爵向公爵点点头,似是表示歉意,又道,“你饶了他一命,又向尤利艾斯隐瞒了所有的一切,请相信我,沙皇陛下非常感激。”
到了这一刻,公爵才恍然大悟,难怪莫纳斯基伯爵说感谢他所做的事,他一直不知道伯爵所指为何,到了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伯爵指的是他向国王隐瞒了俄国人插手军队暴乱的事。公爵不禁自嘲地一笑,他和拉莫想了许久的问题,答案竟是如此简单,两个高尚的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出于佐亚的利益所做的事,竟会让俄国人误会而产生感激,真是实足犯了一次傻。
“原来他就是尼古拉。”公爵低声道,他又想起在岚瑟的教堂见到的那个白衣人,尼古拉是沙皇的胞弟,没想到,连这样的人都出动了,沙皇对佐亚的野心可真是不小。
“斐迪南,我和你的父亲是老朋友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伯爵也坐了下来,看着公爵道,“军队暴乱的事是一次轻率的决定,我本来就不赞成,是尼古拉执意要这么做。幸好他遇上的是你,斐迪南,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聪明,识时务,我们之间有了一个很好的基础,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对佐亚、对俄国、也对你都有好处的事。”
公爵一直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很快就弄明白了伯爵的意图。联盟,俄国和佐亚的联盟。伯爵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是一个反普联盟。普鲁士让俄国感觉到了威胁,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拉拢一个盟友。伯爵越说越是兴奋,仿佛结盟的事已经达成。“斐迪南,知道吗,将来,整个欧洲都会是我们的!”伯爵这样说。
联盟……公爵微微拧起了眉心,看来俄国是打算要向普鲁士开战了,并且,想要把佐亚也拖入战争。佐亚的现状,公爵很清楚,显然俄国人也有所了解。至少在短时期内,佐亚是再经不起一次大战了,如果和俄国一起打败了普鲁士,那么佐亚也会被这样一场战争拖垮,而到了那个时候,俄国的目标,就一定会是佐亚了。整个欧洲……公爵明白莫纳斯基伯爵的暗示,伯爵是在向他做出许诺,当佐亚成为俄国属国的时候,沙皇不会亏待了公爵,或许,下一任君主,不再会是尤利艾斯,而是斐迪南。
对这样的事,公爵本能地感到厌恶,但他还是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伯爵,您说得不错,联盟确实是对佐亚和对俄国都有好处的事。”
“那么,我们达成共识了!”伯爵大笑着,拍了拍公爵的肩,“真是好样的,斐迪南!”
公爵谦恭地躬了躬身,似乎是在逊谢,其实只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伯爵的手。
“至于军队暴乱的事,我很赞同你的想法,把一切都推到康斯坦大公的身上,国王是不会怀疑的。”伯爵含笑看着公爵,目光中很是欣赏,“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父亲暴病,我们早就除了康斯坦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当年他就死了,现在又上哪儿去找这个替罪羊呢?”伯爵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我一定会帮你的,况且,康斯坦的事要是处理得当了,艾菲特罗就不会再对你构成任何威胁了。”伯爵轻笑了一声,向公爵眨了眨眼,“这个艾菲特罗很讨人厌吧?我们联手,帮你彻底除了他。”
一直到傍晚时分,莫纳斯基伯爵才离开了,他走后不久,公爵简单地披上一件斗篷,也离开了办公室。
公爵没有走出天鹅堡,却走向了天鹅堡后的队部,低声向守在门口的卫士询问了几句,便向队部左近的马厩走去。
这里是专给卫士们用的马厩,国王的马并不在这里。这个时候,大多数卫士都在队部吵吵闹闹地聊聊天,喝个酒,马厩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马儿的鼻息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公爵走到门口,顿住了脚步,似乎有些犹豫,但他还是走了进去。一直走到马厩的深处,他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哼唱的声音。
公爵微微一笑,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昏暗的马厩里没有点灯,只有从顶窗透进来的一点点即将消逝的阳光,金红色的斜阳将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好像笼了一层轻纱。一个男人,正在一边哼着歌,一边刷着马。他的动作很轻柔,马的每一处敏感的部位他都格外小心地避开了。马儿安静地站着,半眯着一双眼睛,看它的样子就觉得很是舒服。
公爵靠在隔栏上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起来:“拉莫。”
拉莫回过头,看到公爵,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惊讶,仿佛公爵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公爵。”拉莫微笑道。
那匹马却不像拉莫那么镇定,突然看到陌生人,马儿不安地动了几步,拉莫回过身,亲昵地拍了拍它的颈脖,一边轻声对公爵道:“一离开家,它总是很容易紧张。”
公爵点点头,马儿是离家太久了,拉莫也一样,其实公爵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公爵,请你等一会儿好吗,我很快就好了。”拉莫笑了笑,说道。他并非不知道他现在做的是除了国王从没有人做过的事,让首相等着,但是在这个马厩里,没有首相,有的,只是拉莫的朋友和知己。
公爵没有回答,他只是走过来,轻抚马儿长长的鬃毛,马很快平静了下来,重又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拉莫轻轻笑道:“公爵,还真是只有你能做到,往常,除了我,它对谁都会有几分警戒。”
公爵一笑,仍是没有说话。
拉莫的手力道适中,轻柔地一下一下刷着马,刷了几下,他转过身去把刷子浸在身后的水桶中蘸一些水,又回过身来,他拿起刷子正要刷,忽然顿了顿,好像是不经意似地开口道:“我去看过尼奥了。”
公爵的手一晃,揪起了几根马鬃,马儿弯过脖子,有些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他还好吗……”公爵低声道。
拉莫的手又动了起来,继续刷着马:“他伤得很重,不过他会好的。”淡淡一笑,拉莫又道,“这些天,克罗姆可以轻松了,尼奥现在是动不了了。”
公爵也不觉一笑,不错,那个人,是打不倒的,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听拉莫说起克罗姆,公爵本来想说,这也不见得,尼奥那种性子,他如果想要做什么,就是死也拦不住他。但公爵微微一叹,并没有说出来。
“公爵,你和尼奥之间……”这一句话,拉莫早就想问了,可是一直说不出口,就是现在,他也仍然犹豫了。
公爵放下了手,他知道拉莫要问什么,可是这件事,却是他不能说的:“对不起,我的朋友……”公爵说话时,就像是在叹息。
拉莫也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料到了,这件事,一定牵涉到什么重大的秘密,公爵不能说出来。手里的刷子有规律地上下动着,拉莫的心里,忽地又想起了打猎时的事。当他和公爵一起去找尼奥和亲王的时候,路上那些脚印留下了一个疑点,拉莫发现,尼奥和亲王不是被野兽追赶,也不是匆忙中走错了路,却像是故意闯入猎区的。
“公爵,你觉得尼奥……”公爵已抬起头来看着拉莫,拉莫却忽然不往下说了,尼奥和亲王的事,拉莫不想让公爵知道,于是他只是笑了笑,接道,“这次尼奥是要大为受宠了。”
公爵没有察觉到拉莫前后语意的不同,此刻他的心里,已被另一种思绪占据了,那是一种阴郁的、沉重的、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回忆,十三年来,一直重重地压在公爵的心上,或许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也是唯一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