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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宁海澄有点认床。新学期开始前,他与母亲搬来这座小城定居。住进新家十多天,晚上仍旧睡不好。每天早晨不到六点钟就早早醒来。
      今天显然有人比他醒得更早。
      隔着一道房门,能够清楚听到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宁海澄知道柳依依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但他这位母亲素来最爱妖娆又尖细的细高跟。匕首样锐利的后跟即便只是轻轻擦过地板,声响依然无法忽略。

      宁海澄安静躺在床上。高跟鞋的响动渐渐走远,之后房门打开又合起,周遭重新静下来。
      大约三四分钟后,估计柳依依已经下到一楼。宁海澄一把掀开凉被起身走到窗边,抬手将窗帘拨开一道缝隙。
      公寓位于四楼,从宁海澄的角度,可以将楼下小花园尽收眼底。稍远处有一行高大垂柳。柳枝随风摆动,若隐若现露出停在粗壮树干背后的一辆黑色奔驰。
      宁海澄耐心立在窗边,一动不动。不多时,柳依依走进视线。她果然穿了那双金闪闪的红底细高跟。黑色长裙包裹玲珑身段。走动间腰胯款摆,万种风情走至黑色奔驰旁边。副驾车门适时打开。柳依依轻挽裙摆,坐进车子里。

      宁海澄面无表情,静静目送奔驰载着自己母亲离开。待车子驶出小区,宁海澄扔开窗帘,回身扑在床上睡回笼觉。时睡时醒磨蹭到八点多钟,宁海澄总算舍得离开床铺。刷牙洗脸,迅速将自己收拾干净。
      柳依依出门前已经为儿子备好早餐。米粥、小笼包还有面包、鸡蛋,一样样都细心装在保温桶里,整齐摆放在餐桌上,取出便可以吃。
      宁海澄视若无睹,仿佛并没有看到满满一桌早餐。回卧室随便捡了T恤短裤换好,拿上画夹出门。

      今日有微风,天空云朵堆积,遮挡住热烈阳光,是个适宜外出的好天气。宁海澄蹬上山地车,打算去护城河边写生。途径一家早餐铺子,宁海澄不由缓下车速,想了想干脆掉回头,停下车去店里吃早餐。

      时间不早,店中已没有太多客人。宁海澄照自己的习惯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对迎出来的老板娘道:“一屉小笼包,一碗雪菜肉丝粥。”
      老板娘四十出头,面庞干瘦,笑起来眼角堆满皱纹,一迭声道:“好的好的,您稍等……”抬眼看到宁海澄的脸,顿时呆呆愣住。
      宁海澄对旁人这类反应早已习以为常,垂下眼若无其事拿出手机来玩。
      老板娘回过神,自觉失礼,连忙收回视线转身往厨房走。到了厨房门边,一个约么十四五岁的男孩跑出来,搀住老板娘手臂,“妈你歇着,我去招呼就行。”说完将母亲按在旁边的餐位坐下,又跑回到厨房。

      男孩手脚利落,很快为宁海澄上齐早餐。宁海澄道过谢,从钱包里点齐餐费递给男孩。男孩伸手去接,卡在手腕的衬衫袖口缩上去寸许,露出腕部一大片青紫淤痕。
      宁海澄怔了下,手上顿住动作抬起头来。

      面前的男孩实在不起眼。发型应是许久没有修剪过,刘海太长垂下额头,乱七八糟没什么形状。又戴着一副过于宽大的黑框眼镜,将巴掌大的小脸遮掩去了大半。不知是过于挑食,还是有其他原因,男孩面色苍白,身体看着也十分瘦弱。手腕上的淤青,也就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宁海澄禁不住蹙起眉心,目光再落回男孩手腕,便有了些严肃意味。若他没有猜错,这种缠绕腕骨整整一圈的血瘀,只有手腕被大力捆绑过才会留下。
      男孩似察觉到宁海澄的探究,把衣袖往下一扯,抓过宁海澄递出去的钞票,硬邦邦留下一句,“钱刚好。客人慢用。”扭头便跑走了。

      “小文……”老板娘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安地喊了一声。回头看一眼宁海澄,目光一触即离,莫名其妙竟似有些畏怯。飞快垂头拢了拢发鬓,缩着肩膀站起身,轻轻跟着男孩进了厨房。

      手机收到新消息。宁海澄将追在男孩身后的视线收回,拿起筷子,一面刷手机一面吃早餐。
      他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何况他还只是个高中生,一个连自己家都还管不好的高中生。

      宁海澄吃完早饭离开。店里暂时没了客人。
      黄秋玲拿着抹布去收拾餐桌,发现客人落了钱包在桌上。
      “这……这怎么办啊。”她怯懦惯了,碰到这种小事也拿不定主意,“客人的钱包……小文?”
      肖文也听到母亲喊自己,马上扔下一堆要洗的碗碟跑出来。
      “小文,”黄秋玲指着餐桌上的方格子长款钱包,对自己大儿子道:“钱包。那个学生落下的。”
      肖文也点点头,用围裙擦净满手洗洁精,伸手拿起钱包,“我去追他。他刚走,来得及。”
      黄秋玲明显松口气,小声催促:“好好,你快些去……你方叔还在楼上睡觉。等他醒了……”

      “鬼鬼祟祟!背着我干什么呢?!”
      一道凶悍粗哑的男声陡然响起,惊得黄秋玲与肖文也齐齐打一个冷颤。黄秋玲下意识抓紧肖文也手臂,似在保护自己的儿子,又似在寻求儿子保护。肖文也脊背微微战栗,但他竭力挺直肩膀,尽量挡住身后的母亲。
      “方叔。”他开口喊人,双眼掩在杂乱的刘海下,看不清情绪。
      “手里拿的什么?”
      方勇智趿着拖鞋走下最后几阶楼梯。他光着上身,一身腱子肉油亮虬结。身量也高,足有一米八五。堵到肖文也跟前,活似一尊铁塔。
      “问你话呢小兔崽子。拿的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劈手来夺。
      肖文也出于本能,拿着钱包的手往旁边躲避,“这是客人的……”
      “客人你M那个B!”方勇智已将钱包抢在手里,随手拿钱包狠抽肖文也额头,“在我店里东西就是我的!”
      肖文也又气又怕,声音颤抖,“你不能这样!你……”
      “小文!嘘!嘘!别多话!”黄秋玲死死捂住儿子的嘴,拖他躲进门边的墙角。

      “啧!可算叫我撞到件好东西!”
      方勇智暂时顾不上眼前那一大一小丧门星。他是见过世面的,看得出手里有着人马标识的方格子钱包是值钱货。就这么一只巴掌长的小玩意儿,少说也要大几千。
      “看到没?有钱人的玩意儿!”方勇智心情大好,难得有点耐心,向战战兢兢的妻子解释几句:“那帮孙子,手一个比一个黑!狗屁本事没有还净吃香喝辣!草!老子我花他们点钱怎么了!花他们钱是替他们积德,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打开钱包,双眼简直要被满满当当两排粉红钞票闪瞎。方勇智喉咙里滚出得意笑声,抓出一把钞票,一边捻开数钱一边往店门外走。今天运气好,说不定能将昨晚输掉的全都赢回来。

      肖文也被母亲牢牢扣在怀里,安安静静纹丝不动。等方勇智走到门口,他突然电光般冲出去,一把抢回钱包与钞票,三两步窜出店门,像一团被疾风刮起的柳絮,眨眼便飘出了十几米远。

      方勇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叫骂紧追出去。跑得太急,脚上拖鞋被甩飞。光脚追了几步,一双脚底板被细小石子硌得难受。方勇智只能停下,看着肖文也越跑越远的背影跳脚咆哮。
      “王八羔子!反了你了!你有种别回来!敢进家门,老子扒了你的皮!!”

      风从耳边刮过。肖文也加快步幅深深呼吸,把那些恶毒的、令人恶心又恐惧的咒骂,远远抛在身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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