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牡丹》君常乐

22、第22章

　　薛卿月躺在床上，随便披了件衣服，正陪着兰姐儿玩九连环，这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却也甚是懂事，知道大人们都忙，也从来不在人面前喊想娘，但这样小的娃儿，父亲被打伤了躺在床上，旁边还有几个不省事的姬妾，薛卿月看了也觉得可怜见的，又担心倪颜不在乳母轻慢，故接她过来，带着她一起在碧园住下。

　　因着薛家的变故，连个上元节也未曾好好过，到了后面略微平息，花朝节又早已过了，闺阁女子中便少有什么乐事。

　　想来倪颜回娘家也有近一个多月了，也不知怎么样了，她应该也很煎熬吧，她平日里最疼爱兰姐儿，如今母子分离，想到这里，薛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也忍不住问过沈清逸，沈清逸不一日便给了回复，原来那日倪颜到月阁去也是为了当东西，薛卿月心中纳罕，难道倪家也缺钱了？或者这钱也是用来填给大哥那窟窿口的？

　　薛卿月看着兰姐儿，年纪虽小，却也渐渐有个个小美人坯子的模样儿，小巧的樱唇像她的母亲，眼睛却更像薛启明，小孩子的眼睛乌黑明亮，水汪汪的，看这模样，只怕长大了比倪颜还要妍丽几分，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混蛋小子，薛卿月心中忍不住笑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薛卿月脑海中忽的就浮起这首诗，也无怪，毕竟喜事将近，很快她就能看见薛家张灯结彩了的样子了。自从她与沈清逸在拈花寺分别，不过静静的过了几天，她就坐不住了，只是若要正经去问，父亲与二哥哥是定不会说的。

　　故这几天，她每每想与父亲和二哥偶遇上，想探探风口，却连头发丝都没见着一根，不说父亲与二哥哥，一个个是整天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近日就连谢氏都是日日出门，这谢氏在内的阖府上下，都忙更加活了起来。原来不为了别的，只因为一来周太傅家竟传出要嫁女儿的消息来，周薛两家交好，自是不能轻慢，而阳平公主那边也隔三差五的来人，日日商谈，意思是要将二姐与谢程立的婚事定下，早日成婚。

　　这可不就巧了，不仅薛令月喜事将近，连这雷打不动的周家，竟然都传来嫁女的消息，周家有一女周绯，是周衡的同胞妹妹，也是生的貌美如花，年纪比她二姐还大上一岁，按理来说早该是嫁人的年纪，可这周家小妹周绯与别个不同，她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大儒，是当朝元老，为人严苛，周衡聪颖过人，但都不知挨过多少责骂，连他夫人配氏也全无办法，偏偏周太傅对这小女儿周绯却是宠爱有加。

　　周绯更自幼就放言，要嫁当世无人能及的大英雄，绝不嫁她爹身后的那群白面书生，好了，许是因为这眼高于顶的缘故吧，如今年近二十，都没有婚配，这京城一干贵女贵妇有叹的，有讥笑的，也有羡慕，总之都以为这周绯，势必要嫁给一个金刀铁马的将军。

　　只是放眼整个大庆朝，要找有赫赫军功骁勇善战的将军，要不是年纪大了，要不就是早有妻室了，左右是没有合适的，众人只当这周绯是无从下嘴，故耗着，谁料今年这桃花刚开，周绯居然红鸾星动，突然就传了消息出来，竟要嫁人了，大婚的日子还十分紧，故周家更比别家忙上十倍。

　　薛卿月也是奇了，周绯与她幼时倒也时常见面，喊她一声姐，她与薛令月也算是手帕之交，如今两人凑一块成亲，倒也是缘分。

　　不过更让她感叹的是，这周绯千挑万选居然选了一个铁面判官，听说薛令月说，这还是周绯随周太傅去锦城一行，两人是不打不相识的冤家，这意外结了缘，倒成了眷侣，不过这到头来，还是新郎官儿倒她爹周太傅的学生。

　　非但薛卿月奇了，连谢氏等夫人在内，都说了好几日，还有不少想去窥一窥那周家未来女婿长得何等模样，薛令月更是在家中长吁短叹了好几回。

　　当年大姐入了宫，无可张罗，到薛令月，那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薛家素来怜爱这几个女儿，这成亲更是女子头等的大事，自然是不能有半分闪失与轻慢，谁叫外面都说薛家的女儿金贵呢，只是再金贵，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薛卿月摸了摸兰姐儿的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令月红妆的模样，一时，只觉得怅然若失。

　　.

　　当沈清逸一只脚踏进院门口的时候，却不由得踯躅起来，二十多年前，他父母的故事轰动京城，成为一时话谈，哪像其后陶姬竟是深居简出，沈父沈知行更是在风头正盛的时候，急流勇退辞去官职，世人皆怪。

　　当他转到屏风前，耳边传来熟悉的歌声，那是一个百转千回的戏腔——

　　“娘子啊~”一个彩衣翠翘的美人，翩翩然转了一个圈，水袖一甩，随即虚靠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微微一笑，唱到：“郎君啊~”随即亦是当空挥袖，一把将他搂过，二人相视一眼，电光火石，眼见两张脸越来越近。

　　沈清逸轻咳一声：“爹！”

　　“唉呀呀，儿子回来了~”仍是戏腔，只是这声音却是其母陶姬的。

　　“爹娘，孩儿有要事相禀。”沈清逸正色道。

　　“平日你懒怠回来看我，今天一回来就有事，可真叫我们伤心，不过，儿子，你看娘给你爹弄的这身衣裳，好不好看？”陶姬拉着沈知行往后坐下，端起茶吹了吹，递与沈父，方笑道。

　　“好看，”沈清逸诚恳的回道。

　　衣服好看，人……也确实好看，沈知行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美男子，虽如今人到中年，风采尤是不减当年，在加上脸上恰到好处的妆容，将五官变得更加柔美，猛一眼望去，确实是个美人，只有一点美中不足，这身材是掩盖不去，这美人，也忒高大了点。

　　沈清逸坐在丫鬟搬来的圆杌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望着自己的父母。

　　陶姬挺起胸膛，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看着沈知行，后者无奈的摆了摆手。

　　“儿子，你来的巧，我和你爹呢，正打算出趟远门，你也莫要记挂我们二老，你也知道，我和你爹年纪大了，可不得多走走，不然不说将来见不到我的乖孙乖媳，老来这一病二痛的，也拖累你不是。”陶姬像是忽然想起一般，说到。

　　“在这之前，孩儿有一事要会知爹娘，为了一件事，孩儿要挪动一定数量的银子。”

　　陶姬与沈知行相视一眼，一时有些惊讶，在沈清逸行冠礼之后，沈家几乎所有的产业都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上，不单是因为沈清逸是她们唯一的儿子，更是因为他合适，沈清逸天生就精于筹算，所以她们毫无保留的将沈家产业，尽数交托了给他。

　　陶姬敛容拍了拍掌，便有一众丫鬟上来，沈知行同她们下去换衣裳去了。

　　陶姬也直起身子，问：“多少钱？”

　　沈清逸张嘴说出了个数目，陶姬心下了然，果然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生意上的周转，他不会特地来说，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看来并非是什么坏消息，陶姬放下心来，捻起一块绿豆糕，继续道：“吾儿，我知道你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便是亏了，也无妨，将来即便是一无所有了，我和你爹回乡下种田，也是能过下去的，所以你若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干吧，只是有一点，你要谨记，无论什么时候，也莫要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说别人怎么想，我们断容不得你的！”

　　“我这钱是借与薛家周转的。”

　　“薛家？”陶姬讶然，“东陵薛相的那个薛家？怎么会是他们家，你这孩子，怎么搅和到哪里面去了。”方才的话她并没有说完，还有一个官家，她希望沈清逸是不要陷入里面的。

　　“夫人莫要急躁，且听他说。”沈知行从后过来，插嘴到，他已然换上了家常的衣裳，身姿挺拔，观其仪态恰如清风朗月。

　　沈清逸起身颔首，复又坐下，道：“母亲莫要心急，儿子做事必定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

　　“咱家不缺钱的，你可不能糊涂！”陶姬仍是不悦。

　　“娘，方才你问我是为了谁？我不过是为了，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沈清逸笑道。

　　沈知行皱眉，刚要说话，却见陶姬霍然站起身来，抚掌大笑道：“清逸，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如何敢欺蒙母亲。”

　　“夫人？”沈知行见二人仿佛打哑谜一般，不由疑惑。

　　陶姬拍手笑到，伸出两双手，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两两合一，恰好成一双，笑道：“哎呀，知行，你真是糊涂，你没听见儿子说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薛家与我们家能有什么关系？”

　　沈知行记忆力不差，甚至可以说很好，但他仔细的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在所有有名有姓的亲戚中搜罗了一遍，都想不出来半点能和薛家沾的上边的亲戚，要说以前一起的宦友同事，那也是没有的，而且薛相比他早入仕晚，他辞官又早，自然更无什么瓜葛。

　　“你个榆木脑袋，别想了，我们要有儿媳了！”

　　“什么！”沈知行失声。继而大喜，兴致来了，他又挥袖唱到：“娘子！”

　　“沈郎~”陶姬和道，倚在他的身上，越看越是深情，沈清逸眼见二老又要抱一快，马上就要痛哭流，他及时出声：“爹娘，八字还没一撇呢！”

　　“什么？”陶姬急了，只觉得大喜大怒之下，马上就要昏厥过去，沈知行醒神过来，安慰道：“夫人莫急，无妨的，无妨的，来人啊，即刻下去准备，我们去薛府提亲，清逸愣着做什么，你速速去换件衣服，咱们现在就去薛家提亲。”

　　“爹娘，你们连是哪位姑娘都不知道呢？”沈清逸无奈。

　　陶姬想了想，道：“薛家适龄的就那么几位，有什么好顾忌的，等等，难道那姑娘是薛贵……，吾儿，不可啊！”见沈清逸皱眉，陶姬复又笑道：“那就是二小姐了，我儿，这也使不得，咱们虽好但不能抢别人的啊。”

　　“娘，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啊，”沈清逸无可奈何的威胁到。

　　“夫人！”沈知行也出声，“不过，我觉得都可以，喜欢哪个是哪个啊。”

　　“你呀，在外面伶牙俐齿，怎么回来，半点玩笑都开不得，”陶姬坐回去，喝了口丫头呈上来的冰糖梨茶，只口中甜丝丝的，心里乐悠悠的，一边又和沈父念叨着：“真是新年行大运，我就说那钱没白撒，我的美人媳妇哟。”

　　“娘！”沈清逸打断她的呢喃。

　　“行了，你说，是哪位？”陶姬二人同说。

　　“薛三姑娘，薛卿月。”沈清逸一字一顿，缓缓笑道。

　　只见沈知行沉吟，面上无喜无怒，陶姬眉毛一挑，道：“闲话休提，我儿子眼光不会错的，天下第一美人配我家儿子，刚刚合适。”

　　“娘，事情还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快。”

　　“什么！”居然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陶姬啪的一声拍掌在桌上，把沈知行震了一怔，只见她佯怒骂道：“你这么没用？”

　　“我不信，”咕咚一下，她又坐了回去，陶姬又道：“吾儿，你要拿出你父亲当年的气魄来！想当年……”

　　这眼看到要手的儿媳妇，怎么能让她溜了呢！陶姬心中暗暗咬牙叹道。

　　想当初，她以前天天见沈清逸夜不归宿，就心里发愁，她担心啊，担心会有姑娘大肚子找上门来逼婚，这倒不是担心沈清逸的人品。因为不是她自夸，沈清逸的模样长得这般俊妹，若是有女子为爱痴狂，霸王硬上弓，那该怎么办？

　　结果一年两年，担心来担心去，结果连个姑娘影子都没看到，到今天好容易有点消息了，儿子居然说八字还没一撇，这分明是气人嘛！

　　沈清逸与父亲对视一眼，再看母亲陶姬的表情，只觉得现在要是有手帕在她手上，只怕两下就要被绞烂了。

　　沈清逸无奈，他还真的什么都没说呢。

　　“清逸，你喜欢她什么？”沈知行提高声音问道。

　　果然，陶姬眼睛一亮，回神，看着他。

　　沈清逸略微思索，良久笑道：“我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