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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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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葛云惠,贺珣对旁的女子都还算温和。
哪怕他早就猜到罗姨娘存了害他的心思,因为贺玳的关系,也没有落过她的面子。更何况珍珠这个妥帖周全的丫头,他更是没有说过她一句重话。
可是如今贺珣见到珍珠,除了眼前闪过的那些片段,还有自心底里腾起的厌恶。可心底里虽厌恶着,贺珣面上却轻声道:“你来了也好,这边也确实需要你来伺候。”
珍珠面上大喜:“那奴婢来给大少爷喂些粥饭喝。”
葛云惠见了珍珠上前,就笑着把粥饭送到她手里,轻声嘱咐着:“粥还烫着,珍珠姑娘小心别烫了手。”
珍珠早就见识过葛云惠的厉害,又不知道贺珣醒了之后,与葛云惠究竟说了什么,是否真的拿葛云惠当做救命恩人看待。若是贺珣依旧厌烦葛云惠,葛云惠又就得罪了罗姨娘,倒是可以踩踏一下,也报了葛云惠今日欺辱她的仇。
可若是贺珣知道了葛云惠如何救了他,当她是救命恩人一样,往后葛云惠许就是正经儿的少夫人了,也不好直接对付她了。
珍珠知道贺珣素日脾性,一心想让贺珣看着她在葛云惠面前如何委屈,往后无论贺珣与葛云惠的关系如何,只要贺珣怜惜了她,她都有周旋的余地。
珍珠就故意不敢正眼去看葛云惠,只怯怯地接过了粥碗,小声应着:“奴婢会小心的……”
葛云惠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退后了几步。贺珣看着葛云惠一步步退后,她退后一步,贺珣觉得他的胸口就刺痛上一分,最后痛得贺珣不得不出口阻止:“你站过来一些,不要走开!”
葛云惠略微有些惊讶,她不知道贺珣这么做是什么缘故,但还是顺从的上前几步,站到了床边。葛云惠一靠近,贺珣虽然胸口还是刺疼,但也好上许多了,面色稍缓,就抬眼示意珍珠伺候他用粥饭。
珍珠的脸色比重伤未愈的贺珣还要难看,她此刻心慌得不行。原本珍珠以为她是贺府第一美貌的丫头,在贺珣身边伺候着,将来必然是要做贺珣的姨娘。虽贺珣有个正妻,但贺珣厌弃葛云惠,那所谓的正妻也不过是个摆件儿。珍珠觉得熬上几年,待她生下贺珣的长子,那她许也能成为罗姨娘那样厉害的人物。
可谁知道竟有了这个差头儿,葛云惠成了贺珣的救命恩人不说,还让贺珣离不了她了。珍珠在贺珣身边这么久,也没有让贺珣说什么离不开她的话。难不成从此这个葛云惠就要得宠了?
葛云惠若是得了宠爱,她本就是正妻,又那样厉害,往后哪有旁人的立足之地?
珍珠心下悲凉,伺候贺珣的心思都没了,盛了勺粥也不吹一吹,就直接送到贺珣嘴边。贺珣才刚吃了一口就被烫了嘴,倒吸了一口气,皱眉看向珍珠。
珍珠慌忙道:“大少爷,奴婢这一整日都忧心着你的伤病,心神恍惚,一时没有留意。”
“既然心神恍惚,就不必你来伺候了。你到外间去……”贺珣冷声道。
原本贺珣是打算着待珍珠如之前那般,看看她究竟会不会真的判了他,害得他的腿有残疾。可是如今见到珍珠已显出懈怠,贺珣就知她已经无心伺候他了,就失了继续留着她的耐心。
珍珠没有挨过贺珣这样的训斥,立时红了眼睛,将粥碗放在桌上,一扭身走了出去,直接去了罗姨娘房中哭诉。
贺珣忍着胸口刺痛,靠在枕头上,合了眼睛,莫名想起他七岁那年中秋,阖家团圆。母亲笑得慈和,为他理好衣裳,他便由祖父牵着走到当中坐下。祖父那时牵着他的手,听着他新作的小诗,祖父朗声大笑:“贺某有孙如此,总算后继有人了!”
那时他随着祖父一起笑着,他是侯府的嫡长孙,又得老侯爷疼爱。旁人看向他的时候,只有羡慕,连嫉妒都不敢有。
贺珣慢慢的睁开眼睛,那些称赞喧闹的声音不再,那些繁华热闹的美景不再。他现在身处燕州,几次差点死于妇人之手,连个贴身丫头都不敢去信,身子又似染了怪病,竟不受自己控制。他这会儿活得实在糊涂,活得实在难堪,实在可笑。连他自己究竟得了什么怪病都弄不清楚,又谈什么往后呢?
“不要再想了,喝点粥先睡了吧。粥这会儿吃了正好,不会烫了。”温和的女声突然响起。
贺珣抬起眼睛,循声看了过去,就见葛云惠坐在床边。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还没有掌灯,只有外面的夕阳从外面透进来一些光,落在葛云惠脸上,让她那平凡普通的脸上染上了几分颜色。
她伸出手,盛了一勺粥饭送到了贺珣嘴边。米粥的香甜,让贺珣张开了嘴,吃了一口,温度恰好。吃了一口粥后,葛云惠就又送来一口。一会儿工夫,贺珣就把粥饭吃光了,这才似刚醒过神一样,扭过头低声道:“其实,我自己也能吃……”
葛云惠点了点头,心道:当然知道你自己能吃,你是腿有伤,脑子似乎不太清楚,手又没有问题。刚才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手还挺有力气呢。你只是被人伺候惯了,大少爷!
葛云惠自然不能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低声劝道:“你受伤了,应被人仔细伺候着。”
红珊自珍珠被赶了出去,就更加得意,一张小脸长得通红,连忙靠过来,紧忙吹捧葛云惠:“大少爷,你这会儿终于知道大奶奶的好处了吧?旁的人都不行的。那个珍珠更不中用,她手腕子上戴着的金镯子就是罗……”
“红珊,我也饿了,你看看有没有我吃的东西。拿到我们屋子,等过会儿我过去吃。”葛云惠打断了红珊的话。
虽然红珊的话未说完,贺珣却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苦笑一下,低下了头。
红珊听到葛云惠饿了,就不顾着说旁的了,忙转身,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贺珣听见葛云惠要走开,唯恐葛云惠离得远了,他心头就刺痛到难忍的地府,连忙说:“把菜拿过来吧,不用走来走去的……”
红珊一边走着,一边应着走出了屋子。
红珊一走,屋子就又再静了下来。虽葛云惠坐在床边,但因没有挨着她,贺珣的心头又是一阵阵的刺痛。疼得贺珣有些烦躁,几次差点就伸过去手,直接牵住葛云惠的手,缓一缓这刺痛。
但是贺珣虽然待人温和,却也有几分倔气,因气恼他这不知从何而起的怪症,竟硬生生忍着痛,不去靠近葛云惠半分。没一会儿,贺珣额头就疼出了薄汗,就在贺珣快忍耐不住,想要去牵住葛云惠的手时。
葛云惠先握住了他的手,她低声道:“放心吧,我在这里,不离开。”
之前葛云惠猜不出贺珣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握着她的手不放开。但是现在葛云惠已看明白了,似乎贺珣离不得她,她不挨着他,他就会痛。离他越远,就会越痛。尽管贺珣极力忍耐着,可也会显出痕迹来,怎能瞒得过葛云惠。
虽然葛云惠贺珣这是因为什么缘故,竟不能离了她。但若是能解了贺珣一些痛苦,让两人的关系和缓一些,对她往后要做的事,也有益处。
贺珣仔细看向葛云惠,握紧了她的手。葛云惠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淡淡的笑意,仿佛此刻做的事没有什么特别。她的手微凉,握在手里时,瞬间驱散了贺珣心中的所有烦闷。
贺珣的心难得的安宁下来,竟然什么都不再去想了。他躺倒在床上,闭了眼睛。但是却无法入睡,葛云惠做什么他都能听得到。听到红珊似乎端了菜回来,葛云惠吃了一些,喝了几口水。又听到红珊有些兴奋的小声嘀咕:“大奶奶,今儿你是不是就睡这里了?那你和大少爷……”
“怎能在这里睡了?”葛云惠低声道。
葛云惠才说完,贺珣就慢慢向里挪了挪,在床上留出一个空位。然后贺珣抬眼看向葛云惠,面上涨红,低声道:“我如今伤还未痊愈,你懂得施针,大约也明白一些医术。就留在这里,方便我养伤。”
贺珣还是说了谎,就会脸红的年纪。若是有旁的法子,他也不愿意说这样的谎话,不愿意葛云惠躺在一张床上。只是方才若他一直忍着不靠近葛云惠,许就能忍耐下来。可现在已经体会到了平静无痛的滋味儿,就不大舍得放弃了。
只是与一个女子同床共枕,哪怕这女子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贺珣还是忍不住别扭,脸就更红了几分。
葛云惠见贺珣这番举动,抬眼看了青色的床帐一会儿,轻出了一口气,才站起身,脱去了鞋袜,躺在了贺珣身边。
“那我去给大奶奶那床被子。”红珊笑着就跑了出去,很快抱了床被子过来,给葛云惠盖好。红珊就说她在外面睡,就贼笑着离开了。
这时就又留下葛云惠与贺珣两个人,因为两个人躺在一起,贺珣不需再握着葛云惠的手,他就松开了。没一会儿,他竟然就睡了过去。
葛云惠转头看了眼已经睡熟的贺珣,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