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今天吃药了吗》颜十欢

2、第二章

　　话音未落，他脸上已然重重挨了一拳，只一下就把他的右眼打成了乌青眼，两只眼睛一大一小瞪着站在他面前一脸淡漠的玄煜，样子说不出的滑稽：“你……你敢打我！”

　　“我不仅要打你，还要让你明白什么叫血债血偿。”

　　玄煜出手如电，砰地一下又狠狠给了他左眼一拳。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仔细端详了一下小头领的脸，依然神情淡漠犹如高山之雪：“不错，这样就对称了。”

　　“紫微，你疯了！”林钟方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他连忙上前一步拉住玄煜的左臂，“你从前可没有这么冲动！”

　　玄煜怔了怔，身形不禁迟疑了一下——他从前当然不冲动啦，因为那是叶扶风本人啊。他刚刚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出格了？会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还好林钟根本不知道站在眼前这个人内里已经完全换了，依然拉着他絮絮叨叨，还企图把他从那个小头领面前拉开，似乎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再给他一拳：“缔结盟约不是一件小事，我们不能率先制造摩擦，否则就要背上破坏盟约的罪名，我们谁都吃罪不起……”

　　玄煜忍了又忍：他始终不明白，林钟作为钧天之境的镇守灵官之一，武力超群，怎么就这么啰嗦？他一面忍受林钟在耳朵边上的絮叨，一面下意识向小头领身后的那些凡人投去一瞥——他们自始至终都只用一种期待的、希冀的、仿佛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眼神凝视着他，就好像他是他们的救世主，他们虔诚地、渴求地望着他……

　　玄煜一时间有些走神：他甚少被魔界之外的人如此注视，这些凡人认为他是来救他们的。

　　他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做神仙……就是这种感觉吗？

　　似乎意识到了玄煜的默不作声，那名小头领捂着眼睛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我说钧天灵官，你可要好好管管你们这位紫微仙君，他也太无法无天了，有盟约还敢公然打我？到时候在天帝面前，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他这是视天帝和妖王的盟约如无物，公然藐视权威——”

　　谁也没有察觉到玄煜眉宇间闪过的一抹戾气。寒光骤然一闪，大篷鲜血飞溅上半空，那名小头领陡然捂住颈侧，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呵呵”声。他瞪视着一脸冷漠的玄煜，向后倒退几步，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鲜血四溅。

　　旁边的一名妇人立刻把孩子拉进了自己怀里，遮住他的双眼，低声安慰他：“小宝不怕，这是神仙在惩罚坏人呢。看到了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神仙会保护我们的……”

　　林钟惊得呆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手里握着长剑的玄煜，原本打算劝他的话通通都忘到了脑后——还能说什么呢？紫微仙君已经动手了，还一出手就是杀招！这下可好了，仙妖两界刚刚化干戈为玉帛，因为紫微仙君的出手，只怕又要再起争执……他头痛地按住太阳穴，紫微仙君从前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

　　玄煜踏上一步，指向地面的剑尖还在滴着鲜血。那些妖兵为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一步。

　　“这里是我钧天之境的守护地界。”玄煜长剑平举，杀气森然，“还不快滚？”

　　不知是哪个妖兵惨叫一声，随后数十个妖兵屁滚尿流、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出了他的视线。玄煜在心里冷哼一声，忽然感到有个软绵绵的东西撞在了小腿上。他低头一看，讶然看到先前那死去妇人的孩童抱住了他的右腿。

　　“谢谢神仙……”幼童带着哭腔，口齿不清地说道，“谢谢、谢谢……”

　　他抱住他的腿哇哇大哭，鼻涕眼泪蹭了玄煜一身，那上好的素白面料顿时成了一块擦脸抹布。玄煜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他曾力战心魔，曾在三重围堵之中依然全身而出，却从未学过如何对付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孩。他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瞥见自己手里还在滴血的长剑又缩了回来，纠结片刻才憋出一句话：“……没事了，乖，不哭了。”

　　“多谢神仙。”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人群中颤颤巍巍地走出，“我代替那些死去的人，还有活着的人，拜谢神仙的大恩大德……”

　　他径直跪下了。他一下跪，身后数十口人也纷纷跟着跪下，“拜谢仙君大恩”“恩情无以为报”“日日上香祝祷”等声音此起彼伏，玄煜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不扶似乎不太好，伸手去扶又似乎不符合他此刻的身份，只能胡乱摆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快起来吧……”

　　“紫微，你真是……”林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上去头更痛了，“……出乎我的意料。”

　　玄煜的眼底瞬间闪过一抹嘲讽似的不屑，但他很好地收敛起了这种情绪——不就是杀了一个作恶的妖兵吗？他不信天帝会因此就贬黜这具身体紫微仙君的身份。

　　“你闯大祸了。”林钟长长地叹了口气，“快跟我回钧天之境吧，想必帝君的传唤就在这几日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那名白发苍苍的老人闻言，向林钟伸出颤抖的手：“这位仙家，请你们不要怪罪他。他是为了救我们、救我们……若是九重天上的天帝要因此而责罚他，那便让老身抵了命去吧……老身已过花甲之年，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啦，没什么好留恋的……”

　　原本在心里冷笑的玄煜闻言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名老人——从他有记忆开始，第一次有人甘愿为他舍弃生命。他敛了眉目，心头微微一暖。

　　“不必担心，这位老人家。”他放柔了语气，眸光粼粼，眼底隐藏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狷狂，“我不会有事的。”

　　“并非我们想为难他，只是……”林钟在老人恳求的目光中摇摇头，叹了口气，“此事不是我一个小小钧天灵官所能置喙的了。紫微，我们最好在帝君得知此事之前负荆请罪，或许还能减轻责罚……”

　　“请罪？”玄煜扬起修长的眉，面色微冷，眸光凛冽，“我无罪，也不会认罪。”

　　笑话，他还从未悔过自己所做之事。

　　玄煜站直了身体，轻轻揉揉抱住他小腿那孩子的头发：“我们走了。”

　　幼童恋恋不舍地牵着他的衣角，跟着他走出数步，眼巴巴地望着他。身后一名大人拉住了他的手，小孩只能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玄煜的衣服。

　　白光一闪，玄煜和林钟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

　　从传送阵中踏出，玄煜第一眼便看到候在阵法旁的小仙童。钧天之境中的梨花如雪般落了他满身，看来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林钟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异常难看：“……帝君这么快就接到消息了？”

　　“不、不是……”小仙童偷瞄了一眼玄煜，怯生生地说道，“是紫微仙君，有仙君的信。”

　　林钟松了口气，随口问道：“是谁？”

　　小仙童显出茫然的神色：“……回灵官的话，不清楚……送信的鸟并非仙界灵鸟……”

　　玄煜闻言心中微微一动：难道是这身体的原主、真正的叶扶风找来了？他轻咳一声，摆出一本正经的神态：“我去看看。”

　　说罢他挥挥手，颇带潇洒地向钧天大殿走去。林钟一脸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紫微，接信并不在钧天殿，在传书阁。”

　　不知是不是错觉，向来沉稳内敛的紫微仙君脚下似乎绊了一跤。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调转方向朝右方走去。林钟愈发疑惑了起来：“紫微，你走反了，传书阁在左边。”

　　“……我只是突然内急。”

　　“……可是茅房也在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