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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上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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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晏伯空已将自己前夜所听之事抛诸脑后,打算去问陈文甫何时启程,出门就见陆济与海氏姐妹都已被找了来,便跟着几人一同进了主厅。
陈文甫刚在餐桌前坐定,见状忙邀几人一同用餐,笑容满面,晏伯空偷眼观察,发现竟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不悦或失落神情,明明昨夜里他的声音多少还是有些阴冷之意的。
陈文甫指着一桌子花样繁多的早点,笑对陆济道:“想不到甘棠山庄也如此奢侈铺张,我还以为你们陆家人整日躲山里清修呢。”
陆济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还不是因为你来了,扰得厨房杨大娘足足少睡一个时辰。”
陆济与陈文甫熟稔的态度让海安澜也少了些拘束之感,加之昨夜与海倾倾长谈一番后,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少些戾气,多些权变,是以也跟着大家和和气气地坐了下来。
陈文甫不待发问,开口对众人道:“我想了一下,你们要借兵回瀛洲的事,有一人说话可比我分量大得多,不如我带你们去找他。”
陆济略一思忖,道:“你是说大皇子?”
“正是,”陈文甫点头道,“我大皇兄在军中多年,威望颇高,出兵一事,他若肯开口,父皇多半会考虑。”
海倾倾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道:“可以啊,我没意见。”
晏伯空却无法不多想,带她们去找陈元序?这又是什么算盘?还是真如他所说,是为了帮海氏?晏伯空疑惑之际不自觉地抬头,眸光与陈文甫对个正着,陈文甫神色淡定,看起来也不像是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海安澜乍一听这个建议,第一念头就是麻烦,在她看来,与其跑这儿跑那儿,不如直奔京都永安,与其走动这个走动那个,不如直接去见皇帝,正想着这会不会是陈文甫故意迂回折腾,就是不让自己得逞的意思,一旁海倾倾已经快刀斩乱麻地表示赞成了。
海倾倾本是个万事不出头的性子,这会儿一不小心成了第一个表态的,见其他人皆朝自己看来,不自觉地脖子一缩,小声道:“如果顺路的话,去看看无妨吧。”
海安澜道:“事实是不太顺路。”
海倾倾一噎,却不好直说心中意图,她一直惦记着东齐没有海军一事,想看看东齐真正的军风,感受一下东齐军力,若真有谈判那一天,也可做到心中有数。
海安澜压下心中疑惑,斟酌着怎么开口,才能不让二人之间的分歧显得太大。
陆济直觉事情不会像陈文甫说得那么简单,却又不好当着海氏姐妹和晏伯空的面直言相询,想了想,道:“你没有向陛下提前呈报回京日期么?”
“哦,那个倒无妨,”陈文甫一笑,“我昨日刚刚收到消息,大皇兄马上要即太子位,必然要赶回宫中,只不过要把军中之事妥善安排,估摸着也要费些时日,我派人过去打声招呼,与他会合后一道上路,不一定能去到胶东大营,父皇不会怪罪的。”
“啊?那……”海倾倾心下无语,不去军营的话,她也不愿再上赶着结交一位皇子了,还是未来的太子,一个陈文甫就已经够让人心累的了。
晏伯空听陈文甫轻而易举就把刚收到的消息抖了出来,反而不好再怀疑什么,不过他总觉得东齐这三位皇子之间暗潮汹涌,似乎并未因太子人选的敲定而有所平复,昨夜里陈文甫送出去的信谁知道藏了什么幺蛾子?既然已经遇上了陈文甫,还应尽量一碗水端平,想了想,道:“不如三殿下去信的时候,就说如果圣上催得不紧,还请大皇子稍等几日,瀛洲使节当来拜会。”
陈文甫还未答话,陆济果断摇头道:“不妥,既称使节,当首先面见圣上,岂有先折道拜见皇子之理?不过小晏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三殿下不介意的话,私下里帮忙递个话就成。”
四人齐齐望向陈文甫,陈文甫一愣,苦笑叹道:“我好像也没法拒绝。”
次日一早,陈文甫的随从已备好马车在山下等候,下山的路上,陈文甫和陆济走在前面,海安澜、海倾倾及晏伯空紧随其后。
众人皆当陆济是来送陈文甫的,而原本信誓旦旦,要保护海安澜安全,陪同入京的陆涟却不见人影,海安澜心下不快,想来是陆家见她跟陈文甫同路,不需要随从护卫,便由着陆涟食言了。海安澜神情郁郁寡欢,不时瞥见前面陆济的身影,心底说不出的不痛快。
陆济牵着马,马上还驮着包裹,及至山下,海安澜从他手里抢过缰绳,将马牵到自己身边,闷道:“好了,不用再送了,我走了。”
陆济愕然一瞬,笑道:“安澜殿下,你抢我的马做什么?”
陈文甫见状哈哈一笑,指着不远处一辆马车道:“安澜公主,你们姐妹俩上那辆车,长途赶路,骑马也是需要体力的。”
“啊?你……”海安澜大窘,她还以为这是陆家给她准备的马匹和行囊,不禁脸一红,将绳子塞回陆济手里,强忍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一跺脚,一路小跑着钻进了车里。
海倾倾一脸莫名其妙,跟着钻进马车。晏伯空也翻身上马,辍在马车后面。马车启动,海安澜仍旧一脸气呼呼,海倾倾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海安澜咬牙切齿地道。
“……”海倾倾不禁挪了挪屁股,直到靠在车厢壁上,以免有火星溅到自己身上。
海安澜全然没注意,继续恨恨道:“陆家人真讨厌。”送个别竟然连句话都没跟她说!还能再目中无人一些吗?
海倾倾怪道:“怎么了?我觉得他们和气又风趣,挺好的。”
“哼!”海安澜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专心致志生自己的气。
马车虽不大,内里却很舒服,座位与脚下皆铺了厚厚的羊绒垫子,似乎还熏了香,有股淡淡的茉莉清香。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海倾倾隐约听见晏伯空与人说话,掀开车窗帘子向后望去,见晏伯空正与陆济并辔而行,谈笑风生。
“糟了,”海倾倾道,“那个陆济好像不是来送行的,他是要与我们一路吧?”
海安澜愕然抬头,也凑至窗前向外看去,见陆济果然还跟在马车后面。陆济似有所感应地看过来,见海安澜在窗前探头探脑,微微一笑。
海安澜放下帘子,脸色顿如冰雪消融,和缓了不少,海倾倾不解道:“你不是讨厌陆家人吗?”
海安澜一扬头,道:“那也不能便宜他们了。”
海倾倾依旧不解,只是隐约感到这是她的私事,遂不再追问,加之好奇后面两人聊的什么,很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又向后张望,晏伯空见状,打马上前,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海倾倾忙摇头。陆济也催马跟了过来,海安澜见他迎着阳光的英挺身姿,不禁愣忡一瞬,陆济微微俯下身来,笑道:“安澜殿下,这么喜欢在下的马么?”
海安澜回过神来,强做镇定,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三哥呢?”
“哦,”陆济道,“我们昨天打赌,他赢了,所以换我来替他。”
海安澜兴致盎然地问道:“打赌?什么赌?”
陆济低头一咳,笑得有些勉强:“秘密。”他当然不会告诉海安澜,自己昨天费尽心思才说服了父亲陆杳,暂缓经营书坊的计划,替陆涟来陪同海安澜。
一来陆涟性情直率,做事容易冲动,跟在海安澜身边顶多是个打手护卫,起不了太大作用;二来在陈文甫眼中,陆涟估计已是二皇子的人,二人相处难免尴尬。
陆济说服陆杳后,又连夜去找陆涟,孰料陆涟死活不同意,执意要亲自弥补犯下的错,还了欠瀛洲海氏的债,换个人去成什么事了?陆济好说歹说无果,眼见着天将破晓,海安澜启程在即,便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陆涟给锁屋里了。
陆济看着海安澜怏怏不满的小脸,不禁失神了一下。他说服陆杳之时振振有词,却在见到海安澜的那一刻忽然明白,自己内心深处,就是希望能陪她走这一遭的吧,亲眼见证她能走多远,并尽其所能地帮她走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