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故事》心驰

4、第 4 章

　　阿兰不顾素素和何冰的反对，和于越越走越近，两个人谈恋爱了。于越家里的确没什么钱，出去吃饭逛街几乎都是阿兰花钱，阿兰看他没有像样的衣服过冬，就用自己的生活费买给他，看见他一年四季都穿同一双鞋，就给他买了一双，她的生活费几乎都用在了贴补于越的生活上。
　　于越每个月生活费只有五百，有时候不够，阿兰就贴补他，于越自己家里并不知道他谈恋爱了，于越也没跟家里说，家里给汇款的时候，他说二百就够，其实他是心疼父母，不忍心花他们太多钱。
　　阿兰并不在乎这些，她感觉自己能帮一点就帮一点，也没什么的。

　　但真正谈起恋爱，问题就慢慢地来了。
　　于越开始对阿兰忽冷忽热，经常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玩闹，也不给阿兰打电话发信息，好像时常躲着她似的，两个人的交流还没有当朋友的时候多。
　　同宿舍的女生都为阿兰不值，说没见过你们俩这么谈恋爱的。
　　阿兰心里很难受，她当然知道真正的恋爱不该是这个样子。她相像中的恋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她曾经幻想过，有一个她喜欢的男生，能包容她的一切，能听她的委屈，能帮助她生活和学习，她可以把所有的秘密都跟他分享，但事实完全相反。
　　于越不但不满足以上要求，反而作风越来越过分。
　　他时常使唤阿兰干这干那，因为阿兰一直顺着他，他可能也觉得没意思，跟阿兰讲话也不顾及那么多，想说什么说什么，即使是很伤人的话，他还当着阿兰的面和其他女同学视频聊天。还在短信里对女同学说暧昧的话。
　　阿兰很不理解于越为什么要这样，但她还是都忍了下来。

　　于越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的困难，阿兰全都包了，自己的生活费全都花在了于越身上。但于越没有什么改变，收到礼物的时候言语上感激，行动上极其懒惰，根本不配做一个男朋友。北方冬天冷，天寒地冻的时候阿兰还得出去给他买饭吃，别的情侣都是男朋友买给女朋友的，但是到他们俩这里全都反过来了。阿兰心里不舒服，但是还是忍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躲着何冰，因为她很怕看见何冰怒其不争的眼神，何冰早就提醒过她，不要跟于越来往，但阿兰不听，反而一意孤行。何冰气得再也不跟她说话，后来听说何冰和女朋友也分手了。

　　阿兰知道自己的恋爱引起了何冰极大反感，但是她没有办法，她已经答应跟于越谈恋爱了。

　　而且，阿兰向来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性格，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不到头破血流，她是不会罢休的。

　　于是，阿兰和于越的恋爱就这么奇怪的维持着。阿兰的学习成绩算是彻底废了，几乎在班里后半段，她也豁出去了，不在乎了，但潜意识里的愧疚感还是纠缠着她 ，阿兰渐渐开始有脾气，跟于越吵架。再后来，阿兰终于忍不住这种畸形的恋爱，主动提出分手。她没有当面跟于越提，而是写了一封信。
　　这件事发生在放假前夕，阿兰为了顾及于越的情绪，没有在考试前提分手，而是考试后才说。阿兰一个人承受着分手的落寞，与于越一起坐客车回家。就当最后一程吧。
　　其实阿兰是不能坐客车的，因为她会晕车，但为了能跟于越在一起，她都忍了。客车并不直达她的家，还需另外换乘一班城际客车，阿兰全都忍了。

　　在客车上，阿兰又晕又吐，难受的很，于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理她，看见她吐，问过一次你怎么了，你干什么呢，之后就没了，全然不在乎。
　　阿兰心如死灰，但没关系，反正他们就要分手了。她不后悔对他付出的这一切，身为一个女朋友她应该算合格了吧，她不会后悔的。

　　四个多小时孤单的旅程结束了，两个人分别的时候，阿兰把分手信交给了于越，于越并不知道这封信里是什么，看表情大概以为是一封情书。那是阿兰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写出来的分手信。

　　之后，是漫长的寒假，两个人一点联系都没有。

　　再开学时，阿兰分手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何冰又开始尝试与阿兰联系，素素也觉得阿兰分手分得正确，并说于越根本配不上你。

　　阿兰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干干净净。但是，事与愿违，于越开始尝试给阿兰打电话，说，你什么时候消气了，来找我。
　　阿兰没回应。
　　后来，于越又尝试着让阿兰去找她，阿兰拒绝了。

　　午饭时，于越主动邀请阿兰一起，并主动把饭卡借给阿兰用，还问阿兰卡里有没有钱，阿兰拒绝了。
　　于越还请阿兰吃过一次饭，对阿兰说：“我妈说了，如果你以后能留在省城，就同意咱俩在一起。”
　　阿兰听在耳朵里很难受，明明我都已经跟你分手了，你为何还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并且还跟我说什么你妈的条件。
　　当真觉得是我在纠缠你吗？
　　但阿兰顾及着于越的面子，没有当场说出这些难听的话，两人不欢而散。

　　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于越还是纠缠她。

　　说什么不能分手，说什么我之前对你不好，后悔之类的话，还在素素面前说他自己是个蠢货，怎么能对阿兰这个样子呢。

　　再之后，于越有一次到宿舍里来找阿兰，经过前面一个月的糖衣炮弹轰炸，在他抱住阿兰的时候，阿兰并没有推开他，阿兰至今为止都很痛恨自己当时的反应，为什么要回头。

　　这一回，阿兰又踏上了同一条船。身边的朋友，无一不是反对的，但阿兰这个倔脾气，谁也说不了什么。

　　大学四年时间，并不短，阿兰的学习成绩一直那个样子，不上不下，仗着阿兰自己有些语言上的天赋，她的外语成绩一直不错，虽然不是本专业，但出了校园的大门她还是能找到工作的。
　　在没遇到于越之前，阿兰是一个对未来很有憧憬，充满干劲的人，她相信靠自己的努力会改变命运。
　　但于越正好与她相反，于越虽说家庭条件不好，但父母相当宠爱他，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他们一家崇尚平平安安就是福的信条，不出头，不拼搏，有口饭吃就行了。阿兰感觉于越一直在走下坡路，别人都在往上游走，但他一直在向下向下，拖着她一起。
　　原本阿兰认为这样的痞子性格，在家里还不得被爸妈管得严严实实，但事实刚好相反。

　　于越的父母对于越的爱和看护甚至到了令人不舒服的程度。当然，阿兰当时还没深入他的家庭，并不知道这些。

　　因为阿兰身边的家庭都差不多，层次也都差不了多少，所以当阿兰第一次接触到于越这种观念的人时感觉很不适应。

　　虽说于越是个痞子个性，但其实，那只是他虚张声势的手段罢了，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为了被人瞩目，他才用了这个方式，实际上这是一个特别幼稚的行为。接触下来阿兰才发现，于越干净地像一张白纸，心理年龄只有十岁左右，整个人还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而阿兰自己，心理年龄怕是已经到了三十岁之后。因为家庭环境的严重不同，阿兰在很多方面与于越无法达成一致，甚至于无法交流。
　　于越幼稚地像个小孩儿，因为他从小被父母保护，一点点的苦都没吃过，初中时因为没怎么发育，甚至还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前面，晚上睡觉还得搂着妈妈，这样的一个男孩，如何才能理解一直在白眼中顽强长大的阿兰呢。阿兰的家庭状况，以及所有见闻都是于越相像不到的。

　　两个人在极其分化的情况下，居然也谈了四年恋爱。到最后素素都与男朋友分手了，何冰也找到了一个新的女朋友，阿兰和于越居然还在恋爱。

　　大学毕业之后，阿兰去到省城工作，这个时候的阿兰已经充分认识到，于越可能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当然了，她还没想到那么远，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情可能就要终结了。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阿兰本身也是要在大城市发展的，所以就选择了省城。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也不是不能去，但阿兰还是选择了省城，这里面不能不说有于越的原因。

　　阿兰马不停蹄的找工作，面试一个又一个，因为她的形象不错，外语优秀，所以找工作并不难，但于越就难多了。
　　因为上学的时候一直在玩，成绩都是假的，于越一直没有尝试主动找工作而是想让家里花钱给安排一份工作。

　　其实大学的时候，曾经有个机会可以到一个国内知名企业里实习，阿兰想去，但于越的父母不同意，所以两个人就没再讨论这件事。
　　大学毕业一年，阿兰在省城换了几份工作，虽说一开始赚钱不多，但是也算越来越好，然而于越一直是老样子，家里给找的工作一直没消息，于越便一直呆在家里。

　　这个时候，何冰已经到了南方城市发展，因为他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技术过硬，找工作是没问题的，和女朋友的发展也算很顺利，说来也很有意思，何冰一直很瞧不上乡村来的同学，但自己却找了个乡村出来的女朋友，据说女朋友对他很好，两人感情稳定。

　　反过来再看阿兰自己，真地就像大家担心的那样，于越毫无起色，或许真的没有未来。

　　阿兰在外面工作，吃住都需要花钱，赚的不多，但工作倒是蛮让她开心的，因为她终于能养活自己了。她从没想过要回家看看，因为她知道家里并没有人在等她，不但没有，她还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父母不在，别人又没有义务招待她，回去了也是给人家添麻烦，上厕所用几格纸都要受限制，表现不好还得被批评，这是何苦。
　　阿兰想好了，不管混成什么样子，都不要回家。

　　但是留在省城，她也并没有找到归属感，事实上，她从来就没有归属感这个东西。省城虽说发展好，距离于越所在的镇子也不远，但阿兰并没有安定的感觉，一个是于越这个人靠不上，一个是她愈发觉得自己孤单寂寞。

　　在省城打拼的时候，于越只来看过她几次，他父母说了，“儿子啊，你也不能总去啊，一趟就是好几块钱啊！”
　　当阿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非常不舒服。她都已经为了于越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非但没有得到于越父母的关爱还阻止儿子来看她。阿兰更加觉得于越是个不靠谱的人。

　　父亲此时正在外地打工，怕女儿没钱花，给汇款两万块。虽说阿兰家里时常鸡飞狗跳，父亲性格也相当极端，但不能否认的是，父亲非常爱她，并且愿意为了她付出一辈子的努力，什么苦都能吃。
　　而且在待人接物方面也会做得不错，如果这件事反过来，是于越到了阿兰的城市，父亲一定会好生招待，并且能帮助的地方全力帮助，毕竟人家也是个孩子，为了你女儿到了你的地盘，必定不应该让人家吃亏的。

　　但是于越的家里一直没有任何表态，于越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好像完全受制于父母，没什么主见和自由。

　　再后来，于越邀请阿兰去家里坐坐，阿兰不太想去，但因为当时实在没地方可住。她刚从租住地出来，暂时无家可归，便不得不答应了。这件事至今也让阿兰后悔。

　　开门的是一位打扮不太入时，甚至有点土的女性，皮肤黑，肥胖，小眼睛，大脸盘，头发稀少，只能扎起来一个小小的揪。门一开，她便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阿兰，并且没有打招呼，只是跟自己家儿子说话。阿兰准备好的热情全被浇灭。

　　阿兰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家徒四壁，客厅里有一个老式圆形折叠餐桌，一个冰箱，一个破旧角柜，上面摆着一个破旧彩电，另外有一个破洞的小沙发，里面的棉花已经冒出来了，被人用透明胶贴了一遍。

　　两个卧室的床上分别悬挂着蚊帐，墙体很黄，应该是常年吸烟熏的。

　　听说于越的父亲有强迫症，不接受外人进门，更别提跟他在一个空间说话。传说那叫洁癖，但他的样子并不干净，甚至很邋遢。相比于于越母亲，他对阿兰的态度倒是很友好的。

　　接下来就牵涉到吃饭的问题了，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家里穷，还是压根没把阿兰当回事，于越的父母并没给他们准备饭菜，整张桌子上只有一个上顿剩下的炖豆腐，另外还有个菜是什么阿兰忘了。当时阿兰心里极其不舒服，她感觉这是很不礼貌的一种表现，这不是她们家的待客之道。

　　后来，阿兰主张去超市一趟，因为刚才长途跋涉，车上人多地要命，他们俩没买什么东西。
　　阿兰带着于越去超市买了些肉和像样的东西，她自然不能空手而来，怎么说也是要表示一下的。

　　或许是因为那顿饭，或许是因为初见时的眼神。阿兰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于越母亲。

　　于越父母给了阿兰二百块钱见面礼。阿兰一开始不要，后来不要不礼貌就收了，之后这二百块钱，阿兰还是还给了于越。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所以阿兰就暂住在了于越家中。此时于越父母从于越那里听说阿兰手里有两万块钱，就让于越试探一下能不能借过来，因为于越找工作需要花钱。

　　阿兰没多想，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毕竟需要父亲同意才行。
　　父亲在电话里或许是有些犹豫，但女儿开口，他又怎好拒绝，就勉为其难答应了，说只能借一万，条件有限。

　　阿兰便把一万块借给了于越。

　　事后，于越母亲说了这样的一段话，“没找到房子之前你就先住这吧，我们也不收房租。”
　　大概是因为借了人家的钱，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让阿兰住下。

　　后来于越母亲与阿兰话家常时，说了一些话，听得阿兰有些不舒服，大意就是你看，你现在住在我家里了，你爸给你的钱不用往外花了，不用交房租了。

　　阿兰听着很难受，明明是你们跟我借钱，为什么好像我欠了你们一样，何况阿兰是每个月都给于越母亲二百块钱的。

　　因为她不想白吃白住，也不想落人话柄。但是这件事，阿兰的两个女同事表示不理解，说你在你未来婆婆家住，怎么还收你房租啊，何况你在他们家还刷碗干活，你还交房租，真是理解不了。
　　起初阿兰并不这么认为，但是住久了，于越母亲有越来越多的类似的话说给她听。
　　什么又到了交网费的时候，（阿兰有兼职，需要用网，于越父母安装了网络。说为了阿兰装的，但阿兰每天晚上七点多到家，只能用两个小时，其余时间全是于越父母在线玩游戏。）暗示，阿兰应该出这个钱。前前后后，阿兰经历过几次奇怪的感受，这一次她并没有妥协，就当听不懂。

　　有一回，阿兰没有及时给那二百块，于越母亲让于越来试探，“对了，你这个月给我妈二百块钱了吗？”
　　阿兰当时非常不高兴，不给怎么还能主动来要呢，这跟要有什么区别呢？
　　两人大吵一架。

　　后来，阿兰把二百块补上了。

　　于越父亲说过这样的话，“别要人家孩子的钱，别收。”
　　于越母亲没吱声，把钱默默收下了。

　　阿兰愈发感觉这个家对她不太对劲。
　　虽说自己的父母有诸多不是，但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就算穷死也不会要人家孩子的钱，更不会让人家孩子来承担咱们自己家的经济状况。
　　但于越母亲觉得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你既然要进我家的门，那么我家的债务，你也是要承担的。

　　于越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工作，于越母亲说，以后你俩结婚，房子再重新装修，现在先这样吧。阿兰心凉了半截，合着他们家并没有房子，以后结婚需要住在一起，阿兰当然一百个不愿意，她是最知道两代人住在一起的诸多不便的，她自己的家便是如此，才搞得鸡飞狗跳。

　　但是于越乐观地表示：“你不知道，我妈可好了，我妈脾气特别好，人也很好，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阿兰说过不妥，也说过一起住的后果，但是于越不以为然，阿兰也只好妥协。

　　阿兰自幼长在城市里，不太知道于越家庭的生活习惯。
　　于越父母不爱洗澡，一年只洗两次，也不刷牙，只有在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才刷牙，比如需要去见个很重要的人。洗脚，换贴身衣物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阿兰刷牙的时候，于越母亲问：“你昨天不是刷了吗？”
　　阿兰当时很震惊，但也没说什么，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阿兰每周定时去浴池搓澡，于越母亲说：“你上礼拜不是刚洗完吗？怎么又洗？”
　　阿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另外还有一些生活细节，表现出于越母亲其他的特点——抠，爱占小便宜（不管你是晚辈还是长辈）。

　　阿兰从小生活条件一般，但从来没接受过别人家的衣物“救助”，要说施舍，也是往外施的那一方，但于越家里刚好相反。
　　别人不穿的都往这里送，一送就是一麻袋。于越母亲每次收到都很高兴，说这都没穿几次，都是好的。看见她买好几双三十块钱的鞋时，阿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什么都不能说。

　　与于越母亲去菜市场买菜也是个尴尬的事，于越母亲会走遍整个市场挑最便宜的茄子买，如果刚好有别人挑剩下的，她能讲价全包。买苹果，葡萄等水果也是一次只买一两个，一小串，搞得阿兰根本不敢下嘴。买大樱桃的时候也只买几颗，四个人分分一起吃。
　　但是买的时候她总要尝尝，其实阿兰已经觉得很尴尬了，大樱桃很贵，尝一个不少钱。果然，小贩不乐意了，因为于越母亲尝完一个又来一个，小贩翻着白眼，“尝一个就得了呗，还尝起来没完了，这玩意五毛钱一个呢！”
　　于越妈妈嘿嘿笑了一下，没吱声。
　　阿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想找个缝钻进去！

　　阿兰在家里没做过的事，在于越家里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比如于越家里改造厕所，因为不想请人，一方面不想花钱，一方面于越父亲强迫症不能接受别人进门，所以就自己在家干起来，阿兰也跟着帮忙抹墙来着，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参与到这种劳动里。
　　她虽说不觉得高兴，但也没厌烦，毕竟都是为了这个家嘛。不过那个刷暖气片的漆的确熏得她好几天嗓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