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
亚瑟告辞不久，格兰多管家处理掉了那束花之后提醒道，“先生，您该前往公馆了。”
格兰多管家是整个蒙西庄园的大管家，他不苟言笑，总是板正的穿着管家制服，这让他看起来非常严肃。许多仆人都很怕这位严谨的管家，有些时候，甚至比惧怕他们的主人还要害怕来自格兰多管家的教训。
因此，当艾伦得到父亲的首肯前往英国时，伯爵大人为小儿子挑选了格兰多与他共赴英国，并让格兰多管家从旁协助艾伦打理庄园。
艾伦名下有一幢年代悠久的公馆，它坐落于城镇中央，因为它是希伯来家族的产业，所以艾伦不但不能卖掉它，尽管每年要花大量的钱修缮保养它。
卖掉祖业这是对贵族来说非常丢脸的行为。
老派贵族们善于用家族传承的物品或住所标榜自己悠久的历史，尽管这种公馆没有任何实际作用，他们甚至每年来不了一次。
格兰多管家利用起这里，将它变成一所仅供于贵人的拍卖公馆。
上流社会中，不学无术的蠢材多不胜数，他们消耗完祖辈的基业，又不想成为下层阶级出卖劳力，只能偷偷摸摸拍卖家族中流传下来的破烂玩意，以供他们继续享受糜烂的生活。
比起被其他贵族耻笑出入拍卖行，艾伦提供的公馆以‘艺术展览’的名义就相当高雅了。
他们不是拍卖，只是展示自己家中的藏品，又被同样身为贵族的朋友喜爱，自己只好‘忍痛割爱’了而已。
这是多么文雅又高贵的交流啊。
许多落魄到一个铜子都没有却非得端着架子的贵族们非常喜爱这里。
身为公馆的主人，艾伦必须在每次大型展览会上出席。
他穿上了从法国送来的最新款式的礼服，款式相当复杂，把几个女仆累的满头大汗，男仆上前用小刷子轻轻扫着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再替他准备好胸针，袖扣，戒指，鼻烟壶……
装扮好的站在穿衣镜前金发碧眼的年轻绅士简直英俊极了。
上帝赐予了他比美神更精致的容貌。
只不过漂亮是漂亮，却缺乏内涵，只要你与这位俊美的绅士交谈几句，马上就会发现这位绅士几乎什么都不懂，艺术，文学，管理庄园，更别提更加高深的知识了，他像只漂亮的孔雀，却脑袋空空。
艾伦一早上不顺的气总算平息了一点，他抬起精致的下巴，湛蓝的眼眸朝镜子轻轻一撇，赞叹地说道，“真英俊啊。”
严肃的格兰多管家已经见惯了小主人骚/包的性格，他挥退仆人，恭敬道，“您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他们走出客厅，城堡外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和几匹马，马夫和跟随主人外出的男仆们恭顺的站在一边。
“我是不会骑马的。”艾伦不屑的说，“我的衣服是新订做，我才不希望颠簸在马匹身上弄皱了它们。”
“是的，所以我为您准备了马车。”格兰多管家道。
他表情严肃，一点也看不出来准备马车是因为，娇生惯养的小主人身为绅士至今没有学会骑马才只能坐马车。
艾伦轻咳一声，顶着众人的目光，迅速钻进马车里。
……
艾伦一路乘着他华丽的马车前往艾弗森公馆。
这座公馆是一个长方形的建筑。
公馆的每一层只有一个大房间，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让人心神荡漾。
牧师，律师这些中产阶级们所拍卖的艺术品都在一楼，而贵族所展示的藏品通常都在二楼，这里富丽堂皇，挂满了来自神秘东方的金花点缀深红织锦，从天花板垂下一盏威尼斯琉璃灯，外形和色彩都很迷人，脚下铺着能几乎能够陷至脚踝的土耳其羊毛地毯，数道门帘垂落在门前，隔绝了外人的窥视。
乐队躲在门帘后演奏着优雅的古典乐，职员们忙碌的穿梭在展厅内，将参与拍卖的艺术品错落的放在展厅内，不远处另有一扇门通向一个小房间，看对眼的买卖双方可以在那里达成交易，艾伦再从中收取中介费用。
这里既能让贵族们获得金钱，又能保持他们该有的体面，怎么会不让人喜爱这里呢？
距离展览开始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格兰多管家去查看相关事宜的准备，艾伦背着手一个人在展厅里踱步，他不懂艺术，又不能离开，只能无聊地四处走动。
他停在一副名为《鲁特琴乐手》的画作前。
这幅画的主角是个少年拿着一把鲁特琴正在演奏，他面前是一本摊开的琴谱，怪异而无趣。
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出钱购买它，艾伦心想。
“油画家卡拉瓦乔最杰出的作品之一，画中少年名叫明尼蒂，是他的情人。”
微凉的声音如琴弦从音色浑厚的大提琴中崩断般从背后传来。
艾伦头皮一阵发紧，转过身去，骤然发现那位在妓馆‘冒犯’过他的疯子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身后！
他还是那副打扮，翠绿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艾伦，他伸出手，擦过艾伦的肩膀，修长的手指落在画作某一处，他的胸膛与艾伦的后背只有几寸距离，艾伦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板正西装下，缓慢跳动的心脏，一声，又一声……
简直像被人抱在怀里一样！
艾伦恼怒于他的轻浮，企图推开他。
“别动。”奥古斯丁的声音一如他平日的波澜无惊，“看这里。”
艾伦本该大声的呵斥他，再招来仆人把他狠狠揍一顿再赶出去，现实却不尽如意。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手指落在画中角落里的乐谱上。
不知何时，周围忙碌的职员们都离开了，午后暖阳透过玻璃窗洒在错落布置的画作上，西斯廷教母跃然纸上，慈祥的侧脸像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奥古斯丁平缓的语调与若有似无的奥地利民歌竟生出一股缱绻的缠绵来……
“卡拉瓦乔将乐谱的每一个标准音符都画了出来，也就是说，这幅画是可以演奏的，有人将这首歌定名为牧歌，其中有一句歌词是这样唱的。”
“你知道，我爱你且崇拜你……我是属于你的。”
艾伦惊讶的说，“真露骨。”
低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胸膛也跟着微微震动，“是啊，宗教不允许他的爱情，他只能离开，之后便开始了他危险而浪荡的一生，最后却死于热病。有传说……”
“传说什么？”
“传说他死在回罗马的路上，因为明尼蒂一直在罗马等他。”
“……”
这幅刚才还无趣的画作在阳光的折射下忧伤的令人心痛，画中人与作画人还沉浸在热情美妙的爱情中，他们停留在这一刻，未曾发现绝望的结局。
艾伦抬手想触摸画中少年，却被奥古斯丁反握住手腕，炙热的掌心带着无法忽视的温度，“别乱动，你会弄坏它的。”
“我才不会弄坏。”艾伦收回手，扯了扯绑在自己脖子上的蕾丝领结。
蓦地，艾伦想起了什么似的狠狠抓起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高大男人的领口，恶狠狠地问道，“你送那些花是什么意思！”
奥古斯丁任由他踮着脚抓自己的衣领，暖黄的阳光洒在他英俊的脸上，把他翠绿的眸子衬得如同璀璨的绿宝石。
他看着那副画缓缓开口了，“你知道，我爱你且崇拜你……我要你属于我……”
艾伦生气地说，“别拿歌词糊弄我！我在问你话。”
“我只是想和您交个朋友，我认为黑玫瑰很衬您，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先生。”奥古斯丁顿了下，回答了艾伦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
那一刻，艾伦有一种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下来的感觉。
他松开奥古斯丁的衣领，拍了拍手，高傲道，“黑玫瑰的确很衬我的气质，不过花语实在过于……过于下流，下次不要再送花来了，也许你没有接受过教育，一位先生送另一位绅士如此暧昧的花实在太过失礼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束奇怪的花，他对奥古斯丁简直太有好感了，他英俊高大，穿着时尚，懂得艺术，应该是个不错的朋友。
至于奥古斯丁的失礼，他归咎于这家伙原本只是个三流商人。
这也不能怪他，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进入这个圈子难免对教养礼貌还很生疏。
“很抱歉，先生。”
“我原谅你了。”艾伦大度的挥手，又忍不住扯了扯领结。
新来的男仆打的领结总是又紧又死，让他无法呼吸，他又忍不住抬手，这一次，却已经有人代他松下领结。
艾伦顺着他的手法仰起头，刹那间落入那双比碧潭幽深的眸子里，一股无形的束缚力从四面八方咆哮而至，在艾伦的全身打上结绳，狠狠将他锁死，而绳子的那一头被对方握在手里，他只能臣服在对方的牵引力中。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双翠绿的眼眸越来越深邃，从内而外的撕扯他的灵魂，艾伦耳旁一阵轰鸣，窒息感从血液中蔓延开来……
“好了。”
奥古斯丁松开手，退后两步。
蕾丝领结服帖的绑在他的领口上，艾伦觉得自己终于能呼吸了，各种意义上的。
他呼出一口气，无视莫名发烫的身体扭了扭脖子，笑道，“谢谢，你打的领结不紧不松，就像曾经为我打过似的……”
奥古斯丁垂下眼，睫毛以一种内敛的姿态柔顺的贴在眼睑上。
“巧合罢了，先生。”
“嘿。”艾伦友好的伸出手，“我们是朋友了，你不必如此拘束，叫我艾伦吧，很高兴认识您，奥古斯丁先生。”
奥古斯丁伸出手，与艾伦交握，唇角凹陷的弧度带着愉快的味道，他像一位耐心的猎人用温柔将猎物圈在陷阱里，翠绿的眸子盯紧了猎物，预示着即将展开的谋杀。
“很高兴认识您，My lord（尊敬的阁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