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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山中道路曲折,华敛指点道路,萧晚楼一路扶着他走去。但华敛重伤之余,气力不济,走不多时便气息急促,萧晚楼心中明白他这时神智清醒,不愿让人背着,只好暗暗渡一道真气到华敛体内。

      华敛察觉,转头望向萧晚楼,微微一笑,道:“多谢。”

      又走了一段,华敛忽然说道:“楼兄,其实你我今日在永寿堂见过彼此。”

      萧晚楼想不到华敛会主动提及,看来多半是认出了自己。他虽然心里暗暗吃惊,但却不动声色,道了一声:“哦?”

      华敛道:“你虽然蒙着面,但你的声音体形却未改变,何况你这双眼,我见过了自然就不会忘记。”

      萧晚楼眨了眨眼,道:“我这双眼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罢?”

      华敛笑道:“每个人的双眼总是不同的。”忽然语气一顿,“楼兄果然早已认出了我。”

      萧晚楼淡淡道:“你虽然改变模样,但声音体形却也未改变。”

      话语出口,两人都不由相视一笑,华敛叹道:“莫怪姓沈的总说我易容术未至一流境界。”

      萧晚楼心道:“其实单只论改变容貌,你已是一流境界。”

      既然已被揭穿,四下无人,萧晚楼也无需蒙面,伸手拿下面罩,长吐一口气道:“这蒙着面的,总是觉得有些气闷。”

      华敛静静看了萧晚楼一会,并未多语。

      再行了一刻功夫,两人趟水走到一片临溪的山壁前,华敛指示萧晚楼拨开山壁前一处藤蔓,露出内间一个洞口。道:“从这里进去便到了。”

      萧晚楼看向脚下溪水,想到两人足迹到溪边就断了,若是有人追踪而来多半只当是往上游或下游去了。怎会想到山壁中另有玄机。

      也不知住在这山后的,是何方隐士高人。

      进入洞内,藤蔓重新垂下,内中漆黑一片,两人扶壁缓行,走了一会,萧晚楼瞧见不远处似是透着微光。又走了几步,华敛道:“到了。”

      只听见华敛扬声喊道:“姓沈的!”

      萧晚楼耳力敏锐,听到一阵轻微足音,接着洞外有人应道:“怎的这般慢?”

      萧晚楼心中一愣,听这声音,分明是青年男子,原来倒是自己想错了。

      这时又听见那人“咦”了一声,道:“你说话有气无力,难道是受伤了?”

      这时两人已走出山洞,萧晚楼顿觉视线豁然开朗,原来山洞之后是一个小山谷,景致优美,林边一栋木屋,门扇半敞,淡淡晕黄的灯光自门缝中流出。

      这月下灯,令人心中平添一份暖意。

      这时屋门打开,一人自内而出,急奔到华敛身前,鼻端一嗅,视线落在华敛右肩,伸手就拉开他的衣裳。

      萧晚楼细看去,见那人模样斯文,却散着发敞着衣领,明明不修边幅,可又让人觉得如此适意自然。萧晚楼心中暗想:“这人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华敛干咳一声,故意调笑道:“你便是想我,也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扒我衣服罢。”

      那人抬起头,视线扫过萧晚楼,又重落到华敛身上,冷笑一声,道:“我只是叫你去看一看,又没让你去送死,怎么就搞成这幅样子?一箭透肩,经脉受损,再加上青翡之毒,你若是想死,尽可以继续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个无聊的笑话。”

      华敛苦笑道:“是我一时托大冒险了。”顿一顿又道,“你既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毒,总不会让我死在你这里罢。”

      那人哼道:“我自然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不如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图个眼不见为净。”说着,伸手便点了华敛几处穴道。

      华敛身形一晃,倒在那人身上。

      那人扶住华敛,将他抱向身后小屋,华敛身不能动,低声对他说道:“这位楼萧兄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人又看了萧晚楼一眼,道:“知道了,你闭嘴。”

      见华敛还要说话,倒是萧晚楼抢先道:“救人要紧。”

      那人本来看萧晚楼时目光平平,好似与看旁边的山石林木一样,并无丝毫情感。但这时听见萧晚楼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忽然眼睛亮了亮,隐隐透出些微笑意。

      低头对华敛说道:“都说知道了,你还要罗嗦什么?难道我还会怠慢你的救命恩人不成?”

      华敛这才放心的合了眼,他本就重伤难支,此刻精神松弛,顿时又昏迷过去。

      直到这时,那人才终于低叹一口气,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来。萧晚楼见他前后变化,心里不由想到:“这人其实也是个重情之人。”

      接着心里又想到:“这人一眼便能看出华敛所中之毒,显然医术高明,此时却愁眉不展,看来此毒十分厉害,也不知究竟能否治好。”想到这里,不由担心起华敛来。

      他尾随那人入了小屋,环顾屋中,不过一床一桌,靠墙处又摆了两个矮柜,材质寻常,做工粗陋。本该是有些简陋的,可奇异的是,那床上所铺的被褥竟是冰绡丝为面,冰绡丝在沂睦价格尤其昂贵,便是富贵之家也不过用来裁两件衣,哪有用做铺床这般奢侈,单只是这一床的冰绡丝,已是价值非常。再看桌上摆的茶具却是散璋所出玉瓷白莲杯,散璋玉瓷因色泽温润尤似玉石而名,但烧制不易,价值不菲。萧晚楼又扫视了墙边矮柜上随意所摆的几件小物,无一不是精致昂贵之物。

      这小屋中粗陋的家具与昂贵奢美的器皿物件摆在一起,本该是怪异非常,可却好似这小屋的主人一般,又让人觉得这样的摆设本就理所当然。

      只见这人小心翼翼令华敛平躺在床上,似是嫌他衣裳碍事,索性将他整件上衣脱去,随手丢在床边。

      他打开左手矮柜,里面细分了许多格子,装满了各式物件,饶是萧晚楼见多识广,也有许多不知为何。

      那人取出一个小盒打开摆在床头,屋中顿时光华大显,原来是一颗夜明珠。接着又找了一副几近无色的手套戴上,手中拿着把一指长薄如蝉翼的透明小刀。做完这些准备,这才再次细看华敛肩上的伤口。

      越看眉头便皱的越深,萧晚楼在一旁见他神情,忍不住问道:“不知这毒伤……”

      那人沉吟片刻,道:“皮肉伤易治,可这毒却……”他看向萧晚楼,却犹豫不语。

      萧晚楼见他欲言又止,心中也隐约猜到一些,说道:“不知……沈兄……”他不知那人名字,只是先前听华敛喊“姓沈的”,故作如此称呼。

      那人接口道:“我姓沈,名轻狂。”

      萧晚楼心想,原来他叫沈轻狂,却是个别有意思的名。于是说道:“有什么难处?若我帮得上忙,自当尽力。”

      沈轻狂连忙说道:“当真,那便要多谢楼兄。青翡之毒中者昏迷,毒死蔓延极快,若非楼兄运力将毒逼在一处,只怕此刻阿敛已无药可医。楼兄所练的想来是以柔克刚的功夫。”

      萧晚楼听他一口道出自己的内功及曾在路上为华敛逼毒,心中佩服,道:“确实如此。”

      沈轻狂点头道:“这毒需以外力相助,辅以药石,方能完全清除。但若外力过猛,反会损伤经脉,所以还需得楼兄这样的内力功夫才行。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如此运功,所耗甚巨,难免折损楼兄功力……”

      萧晚楼断然道:“生命可贵,功夫却可以再练,自然是救人为先。”

      沈轻狂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又急着道:“我这里有几颗药丸,服下后对内力修行有所助益,或可恢复一二。”

      萧晚楼微笑道:“先救人再说罢。不知我该如何做?”

      沈轻狂也不客气,当下细细嘱咐萧晚楼运功逼毒之法,又取出一套细软金针与许多瓶瓶罐罐来。

      只见他将蝉翼薄刀在火上微烤,说也奇怪,这刀经火烤过,刀刃由无色转为淡蓝之色。沈轻狂比划一下,看准位置,执刀在华敛肩头划下一个十字形创口,刀刃没入大半,在里面搅了搅,轻轻一挑,射在肩头的短箭被起出,沈轻狂抓住箭尾往外用力一把,顿时带着一股黑色血液喷出。

      华敛本已昏迷,这时剧痛之下醒转过来,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淋漓,他虽然紧咬牙关,并未发出一声呻吟,但身体却因疼痛而不由自主的抽搐。

      萧晚楼依着沈轻狂的嘱咐,紧紧按着华敛身体。

      沈轻狂手下并不停顿,抽出短箭后,迅速取过金针,一连在创口四周插了数十支,血流这才减缓。

      华敛微吐一口气,虚弱的笑道:“你下手这样的重,也不用麻药么?”

      沈轻狂冷哼一声道:“还有力气说话,那便算不上下手重。”

      华敛又笑了笑,这时沈轻狂用力在他肩头一拍,华敛闷哼一声,却再也无力开口。

      萧晚楼连忙扶起他,按照沈轻狂先前所说,在华敛身后盘膝坐下,掌按华敛后背,凝神运力,内息自肌肤相触之处透入,沿着他体内经脉运行。

      这一次比之前运功凝毒所需时间更久,萧晚楼内力配合沈轻狂金针,每运行一个周天,方把毒自创口逼出一点。如此运行十个周天,华敛肩头诡异青色渐淡。

      这一番作为颇费精力,萧晚楼收功之后,顿觉一阵头晕目眩,不由靠倒在床头。沈轻狂放下华敛,又取过一粒药丸给萧晚楼服下,助萧晚楼调息。

      萧晚楼再睁眼时,只见窗外天光大亮,原来不知不觉长夜已过。

      再看向华敛,此时安静躺在内侧,身上盖着丝被。晨光投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萧晚楼原本觉得华敛生的过于俊美,反而有点叫人难以亲近,这时倒觉得他平和了许多。

      转头望见沈轻狂坐在桌边,以手撑额,紧闭的双眼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显然是倦极而眠。

      萧晚楼心想:“这沈轻狂虽然对华敛冷言冷语,但为了他却是极尽心力,有友如此,人生无憾。”

      他轻轻起身,脚方落地,已惊醒了沈轻狂。

      沈轻狂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华敛脉搏。萧晚楼低声问道:“如何?”

      沈轻狂沉吟道:“毒逼出大半,暂时无忧,不过余下的毒,今晚仍需运功逼出。”他说着,见萧晚楼面现难色,问道:“楼兄可是有何不便之处?”

      萧晚楼这时想到自己彻夜不归已是意外,何况这一日尚与于金博约了要去游河,怎能继续待在此处?心下也不由犹豫起来。

      念头一转,道:“我尚有些要事……这样罢,我今夜再来如何?”

      沈轻狂自然不好强留,取了一件外衣给萧晚楼,道:“楼兄穿着夜行衣入城难免引人注意。”

      萧晚楼接过衣服套在身上,笑道:“还是沈兄想的周到。”

      沈轻狂将萧晚楼送至山谷另一侧出口,详细指点了道路,又对萧晚楼说道:“昨夜阿敛惊动窦庄里的人,楼兄此行路上还需小心。”

      萧晚楼点点头,告辞离去。

      沈轻狂目送萧晚楼远去,慢悠悠走回木屋,看见华敛已睁开眼,冷冷道:“你醒了?”

      华敛苦笑一下,说道:“这回是我不对,你莫生气了。”

      沈轻狂冷哼一声没有搭话。

      华敛只好又问道:“楼萧走了么?”

      沈轻狂道:“他说有事要办,夜间再来。我且问你,他究竟是何人?你怎会遇上他?”

      华敛一愣,当时他受伤,被萧晚楼拉上墙头便昏迷过去,再醒来也不过交谈数语,并不知萧晚楼身份。

      只好道:“其实我也不知他究竟何人。不过昨日我在永寿堂遇见过他,想来也是意欲调查永寿堂,因而恰巧遇上。”

      沈轻狂沉吟片刻,道:“总归是陌生之人,虽然救了你,可还需提防……”想了一想,忽然又轻笑出声,道:“可他若不是别有目的,那便真是滥好人一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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