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拥有一切》葵里

7、梦幻回想

　　翌日。

　　准时的生物钟让千奈美即使是在周末也早早地醒了过来，但她并没有立刻起床，而是颇有闲心地端详着枕边人的睡颜。

　　伏见猿比古生得眉清目秀，根根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扫出浅淡的阴影，虽然碍于年龄的关系看上去比较阴柔，却也因此显得相貌格外秀丽。

　　其实千奈美一早就认出了他，只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虽然不被她放在眼里的爱慕者大有人在，但还不至于健忘到连有过负接触的小露水都忘得一干二净的地步。

　　对于千奈美这种喜欢投机的资本家来说，旧情可以再叙，但是历史遗留问题就没有解决的必要了，有些事不挑破对大家都好，只要她死不认账，尴尬就追不上她。

　　说起来，这事得追溯到两年半之前了，那会儿千奈美还在念高中————

　　彼时的伏见猿比古说：“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前辈。”

　　少年的声音很轻，镜片下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千奈美，他抿着浅色的薄唇，半长的黑发温顺地垂在颊边，看上去文弱又清秀。

　　“上车。”千奈美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更偏爱几分，就决定听一听他的来意。

　　示意司机升上隔板后，千奈美开门见山地切入了主题，“虽然现在我愿意听，但不代表我有义务满足你的要求。”

　　“我知道，所以我在努力认识前辈，让前辈有这个义务。”伏见猿比古用低柔的嗓音说着礼貌的敬语，却莫名有种让人不舒服的刺感。

　　“……你平时说话也是这种语气么？”千奈美像是被冒犯了一样不耐地蹙起了眉。

　　“前辈不听听我的请求吗？或许前辈会回心转意也说不一定。”

　　伏见猿比古恍若没有看到千奈美不满的表情，避重就轻地引开了话头，他的声线和他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清透得不可思议，让千奈美耳根一麻，也就不再追究了。

　　“哦？什么？”千奈美饶有兴趣地偏头。

　　“有人在对外出售前辈的生活照和用过的东西呢。”伏见猿比古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而且还对喜欢前辈的人进行霸凌，还不准任何人说前辈一句不好，搞得怨声载道。”

　　“主要是霸凌，这对前辈的名誉似乎不太好吧？”

　　经伏见猿比古一提，千奈美才想起来这回事，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校园女神，她是有自己的后援会的，里面几乎全是她的狂热爱慕者，平时就负责在她参加各种课余活动的时候到场应援，甚至还会集资组织团建活动，俨然一副专业追星族的架势，听说经营得还挺有声有色。

　　原本千奈美对此就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不过后来发现那些让她烦不胜烦的告白和情书在后援会的管理下不再泛滥成灾，于是便默认了这个组织的存在，所以平时也不介意他们偷拍几张照片。

　　不过千奈美这人跟云彩似的，平日里飘在高空中，偶尔才朝地面瞧上一瞧，因此后援会的狂热并未得到任何优待，在听说他们组织活动的消息时，也只当作八卦毫无负担地过滤了，不曾想他们的发展方向居然越走越极端。

　　“那些都是喜欢着前辈的人，前辈不好出面吧，我可以为前辈分忧哦。”伏见猿比古挨近千奈美，仿佛情人般在她耳畔嗫嚅低语，“我保证只是一件小事……好吗？”

　　“在谈判上我不喜欢被动，”千奈美将身子向后一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面色依然平静，“我现在非常不愉快呀，可爱的后辈。”

　　伏见猿比古愣了愣：“请说。”

　　“真是抱歉，大家都说我可是个油盐不进的可恨女人呐。”千奈美从容摊手，“后援会？那种无聊的东西解散不就好了？你不会以为我需要那些盲目而肤浅的喜欢来标榜自己的魅力吧？不会吧不会吧？”

　　“后辈君，光是这样可说服不了我呀。”

　　“你……”伏见猿比古笑容一滞，从容的表情自额角开始剥落。

　　“不过，我可以听听你具体想要什么，谁让你长得合我的心呢。”千奈美话锋一转，牢牢把控住了主动权，“现在你可以说了。”

　　“……我希望前辈能拒绝八田美咲。”伏见猿比古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用最刻毒的话也没关系，请让他务必对你死心。”

　　“哈？我又不认识他。”千奈美觉得这个请求简直莫名其妙。

　　“他从很早之前……”伏见猿比古顿了一下，“就一直注视着前辈，让我很困扰啊。”

　　“我什么都没做，这可不能怪我。”千奈美深深地看了这个斯文俊秀的少年一眼，心中明了，“你是不是，和那孩子是有仇？”

　　“不，他是我非常重视的友人。”伏见猿比古沉声说道。

　　“真有意思，明明是好朋友，你却让他所仰慕的人去伤害他呢。”千奈美笑了起来，仿佛经由冰雪铸就的面容被她唇角的笑意点亮，立刻变得鲜活而明艳。

　　“是的，这就是我想拜托前辈的事。”伏见猿比古看着少女冶艳的笑颜，一时觉得有些眩目。

　　“我总是不讨厌做坏人的……”千奈美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闻言，伏见猿比古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

　　“所以……”千奈美敛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美丽到几乎凉薄的眉眼如靡糜的夜妖般舒展开来，“你能给我什么呢？我可不会无偿帮你。”

　　“我知道。”

　　“至于后援会做的那些事，对我根本构不成威胁。”长谷川家的大小姐伸手挑起坏男孩的下颚，用淡漠的语气说着狂妄的话：“你以为我是谁？”

　　“前辈……”

　　“我喜欢你的脸。”千奈美打断他的话，直接了当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伏见猿比古有些艰涩地问。

　　“既然只帮了你一次，那么我也不会要太多。”

　　夕阳透过车窗亲吻着她的轮廓，千奈美的笑极浅极轻，几乎要融进橘色的光芒之中一般，带着遥不可及的圣洁，仿佛又重新回到神坛上，没有一丝杂念和欲望，“我们做吧。”

　　这句话被千奈美就像要吃顿便饭一样的口吻无比自然地说了出来。

　　“什……？！”伏见猿比古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当下便怔住了。

　　“用你的身体来当报酬。”

　　千奈美抬手，划过少年精致的锁骨，最终停留在颤动的喉结上，温热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动作温柔极了，以至于不掺杂一丝暧昧，而是一种令人生不出反抗之心的怜爱。

　　甜蜜的话语像一株藤蔓，慢慢地，悄悄地，缠紧了无处可逃的他。

　　“哈哈哈，真是……”伏见猿比古一手按在双眼上，掩去自己的无措，笑声讽刺而尖锐，“可怜那家伙还不知道前辈您是这样的人呢……”

　　长谷川千奈美，这个浮在云端，带着梦幻色彩的名字，光是念出来，便令人回味无穷。

　　所以八田美咲会喜欢上她，伏见猿比古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学校里所有男生或多或少都对千奈美抱有一些旖旎的心思，只要她勾一勾手指头，就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匍匐在她脚下，为她冲锋陷阵，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是。

　　像八田美咲那种恋爱白痴，只是听到长谷川千奈美几个字，就足以羞得满脸通红了。

　　所以千奈美宜一度是伏见猿比古认知中身上正面标签最多的人。他们说，她有如此美貌，又何须如此睿智，有如此家世，又何须如此亲和。她在八田美咲口中几乎完美得不像凡人，他也难免在好友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产生了这样的固有印象。

　　可是眼前的千奈美却漫不经心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自己擅自幻想出来的形象，却要我也跟着迎合，别开玩笑了。”

　　“我做任何事都只有一个原因，我乐意。”

　　可恶。

　　伏见猿比古心想，这个人，确实是太有魅力了。

　　明明任性得无可救药，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恶劣，但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偏就还发着光。

　　“这是个交易，决定权在你的手上。”说着，千奈美点了点他的鼻尖，弯弯的笑眼流光溢彩，几乎要淌出蜜来，“告诉我你的名字。”

　　“……伏见猿比古。”

　　三天后，伏见猿比古再次找上了千奈美。

　　“……前辈。”

　　千奈美循声回头，隐在角落的阴影中的少年缓步走出，他将制服外套搭在肩上，简单的白衬衫更衬得他身形清瘦而修长，肤色愈发白皙，像是书里被作者细腻的笔触所青睐的人物，叫人只瞧上一眼便心生喜悦。

　　上一次见他还是几天前，尽管只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千奈美却突然觉得他的眉眼仿佛又是好看了几分。

　　（秀色可餐。）

　　千奈美默默评价。

　　“让前辈久等了。”伏见猿比古淡淡道，听不出丝毫歉意。

　　“我这几天有特别留意，你很有名呢，伏见君。”千奈美来回打量着他，却也没能看出几分校霸的威风，如此文弱沉静的一个人，竟然是初等部出了名的不良，恕千奈美实在想象不出他打架的场景，“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是我的荣幸，能一亲高岭之花的芳泽。”伏见猿比古措辞很轻浮，似乎是刻意地想引起千奈美的反感，“这种事情吃亏的总不会是男人。”

　　“噗嗤！”千奈美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极富侵略性的目光明目张胆地落在了他的脐下三寸，“伏见君还不算男人吧。”

　　伏见猿比古的笑脸蓦地僵住。

　　“走吧伏见君，你是想去酒店还是去我家？”千奈美径自转身迈腿，顺便拿起手机给司机发了个消息，让他不要来接她了。

　　“哈……前辈就是因为这么随便才会被变态盯上。”伏见猿比古阴测测地说，“说不定哪天就真的被杀掉了。”

　　“友善点吧伏见君，我可是接下来要和你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事的人呢。”千奈美回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说话间恶劣地拉长了尾音：

　　“……弄哭你哦。”

　　回忆完毕。

　　看着枕边无防备的睡颜，千奈美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良心，突然有点幻痛。

　　“唔……”

　　正在此时，伏见猿比古有了将醒的迹象。

　　千奈美凑过去，俯身吻住他微闭的眼睛，又细碎地在额边浅啄几下，然后用温柔的语气轻声诱哄着：“还早，再多睡一会儿。”

　　“前辈……”

　　“乖，睡吧。”千奈美又亲了亲少年的脸颊。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伏见猿比古在千奈美的安抚下很快又睡了过去。

　　片刻后，千奈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直奔盥洗室衣帽间，火速打理好形象出门去了公司，决定将不负责任的思想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