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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迷离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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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北风从昏沉中苏醒。他想:我还没有死,又熬过一次。他在黑暗中对自己冷笑:嘿,老天爷,现在你服了没有?过去了那么多年,你想尽办法要整死的人又一次战胜了你。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就认输吗?只要活着一天,我就要继续让所有等待和盼望我去死的人感到绝望。他习惯地掀起嘴角,露出讥嘲的微笑。
他睁开眼睛,看见湛蓝的天空和简洁有力的高高的树枝,树枝上积满了白雪。他四下看看:周围是白雪,自己显然是躺在白雪围起的空地上。显然雪下了一夜,然而他所在位置恰好背风,所以飞雪落不到脸上,倒是远远的积在了脚旁和下半身。他身上盖着貂裘,所以并没有被寒冷侵蚀。
朗北风对自己的处境有些疑惑,却比较满意:他最后的记忆是栽倒在厚厚的雪中,最后的念头是:就算不冻死,也会被积雪闷死。
他动一动身子,感觉身上压了什么东西,略感沉重,却又格外暖和。他试着运动真气,却发现以前在发病后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失的真气滞涩、经脉僵硬的情况居然都不存在。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他越发感到奇怪:纠缠了自己十余年的疾病,难道神秘痊愈了吗?
他抬起右手,却碰见身侧的什么东西,摸一摸,似乎是个人。他掀开貂裘,看见胸口伏着一个小人儿,睡得正香。
他仔细一看,正是昨晚无意中救下的那个其貌不扬的丫头。少女蓬乱的头发和睡得粉红的脸颊,微微嘟起的小嘴……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小猫,那只小猫贪图他的体温,总喜欢躺在他的胸口睡觉,像个小小的毛团,眯着眼睛,发出香喷喷的鼾声。
也许是疾病的痊愈让他心情格外舒爽,平时骄傲的他竟然没有推开灵素儿,反倒好奇地观察起她来:灵素儿一手抱着他的胳膊,另一手揽着他的腰,紧紧偎依着他——其实多半个身子已经趴在他身上了,就连腿都搭在他的大腿上。尽管这丫头相貌平平,考虑到她到底是个女人,朗北风还是被这个很“过分”的姿势诱惑了一下。他好笑地想:白天这个丫头看起来又小又不起眼,还那么羞涩瑟缩,想不到晚上居然四仰八叉的抱着陌生男人大睡特睡,毫不害羞,还真是丑女多做怪,人不可貌相啊。
他默默躺着,等待灵素儿醒过来,给他解释。朗北风知道昨晚这个丫头必定为他医治过。他多年来遍访名医,就连薛华陀都无能为力,一个小丫头又凭什么治好他?
“呱呱”几声,飞起一只老鸹,掸落头顶树枝上的雪。刚好落在他们头上。灵素儿正睡得香,脸上沾上的积雪激凉,她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眼睛。
朗北风便一脸坏笑地盯住她,期待她的反应。
灵素儿抿一抿嘴,揉揉眼睛,茫然四顾,然后便坐了起来,开始发愣。
朗北风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个丫头还真有大将风度,这个时候居然还不慌不忙,镇定从容。他也坐了起来,伸过头去,对着灵素儿微笑道:“你醒了。”
灵素儿答应道:“嗯。”一切宛如老夫老妻般的平静自然。
忽然,灵素儿瞪大眼睛,盯住了他——她这会才真正清醒,昨晚的一切,自己的睡姿……历历在目……“啊!”她喊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外冲去——天哪!她都干了什么!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在洞口绊了一下,面朝下径直摔倒在雪中。脸格外的热,更觉得那雪格外的冰。她隐隐听见外面男人爽朗痛快的笑声。她几乎不想再次看见外面的世界。
朗北风笑得几乎虚脱:这一幕实在好笑。丫头的反应也跟小猫一摸一样。当小猫被突然出现的动静吓到时,就会吓得弓起身子,骤然跳开,瞪大眼睛,好奇地研究。只是小猫的动作还是比她优雅多了。
朗北风忍住笑,走去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这丫头瘦弱矮小,身体轻的跟只小猫似的。他撇撇嘴,心想:还是高大丰满的女人比较好。
小丫头深深低着头,耳朵不知道冻得还是羞得,红得透明闪亮。朗北风叫她数声,她就是不肯抬头。
朗北风蹲下身去,他个子高,即使半蹲,也比她矮不了多少。这下,朗北风看到了灵素儿的脸:眼睛里汪着无边的泪水,仿佛倾泄一般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朗北风无奈地撇撇嘴,道:“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我最烦女人哭。你再哭我就打你屁股。”
灵素儿吓了一跳,赶紧用袖子擦去眼泪,拼命眨眼,企图憋回仍然涌出的泪水。
朗北风对自己的话能收到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感到十分满意,道:“丫头,是不是你替我医治?”
灵素儿还在抽抽答答,她点了点头。
朗北风露出迷人的微笑,用温柔的声音道:“丫头,告诉我,你是谁?你用什么医好我的病?”他绰号浪子剑,除了剑法高强,也因为风流倜傥。他很知道自己温柔如水的一面:没有女人能抗拒他迷人的微笑和动人的嗓音。
灵素儿低声道:“我叫灵素儿。我……我不能告诉你我用的药材。”
朗北风继续耐心的诱惑她,用雏鸟儿般纯真动人的笑容和猫儿般轻柔蛊惑的声音:“你救了我。可是这个病折磨我十几年,万一以后再犯了,你不再我身边,那我又要受苦了。如果你告诉我药名,我以后就可以自救了。”他自信自己的魅力:小丫头盯住他几乎出神。
灵素儿盯着他,心下大为惊奇于他的神色多变,内心深处她颇有些惧怕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那般阴晴不定的性格,怪异乖张的行为,都不是她的阅历所能理解和预测的。
灵素儿心知自己的回答必定会使对方大怒,但还是坚持道:“我不能说。说了你也找不到这种药。我已经治好了你。你不会再犯病了。只是你的旧疾虽好,身上的内伤却需要调养。我不会武功,没法子帮你。”
朗北风忽然放声大笑,又突然收声,他伸手掐住灵素儿的下巴。那骤然一捏感觉到那小小尖尖的下巴冰凉滑腻,宛如握住一锥屋檐下的冰棱。他停一下,换了阴冷的表情,沉声威胁道:“小丫头,你够狂!全天下无人能医我的病,薛华陀不能,圣手王不能,永和子不能。你凭什么就说你医好了我?!你才吃过几年干饭?!”
灵素儿虽然羞涩,但是涉及医术,她却自有她的骄傲。因此声音虽小,姿态虽依然瑟缩,态度却坚决道:“我说好了就是好了。如果你再犯病,尽可以随意要求赔偿,便拿我的命去赔,也可以给你。”
朗北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任他欺负的懦弱丫头竟然能说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话,大感有趣,不禁笑了出来:“嘿嘿,小丫头挺有种。不过,江湖上可没人敢跟我朗北风这样叫板。你不肯说?我想那药你必定不会只有一颗。剩下的,能藏在哪里呢?”他露出邪恶的笑容,故意用恶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灵素儿瘦弱的小身体,一副馋涎欲滴的表情。
灵素儿被吓坏了,不觉后退两步,她颤抖着说:“……你别过来。别逼我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