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快意长生》duoduo

22、第 22 章

　　一直以来，修真者和俗世凡人，虽然头顶着同一片天空，脚踩着同一片大地，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但却像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修真者将自己出离于“人”的范畴之外，对于俗世种种，漠不关心，而普通人，也将修真界的事，当做故事来听，向往有之，倾慕有之，却从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仙凡之别，如云泥，如天壤。

　　然而，有一天，忽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发生了两件事。

　　太清门死了一个名叫刘琛的元婴期高手。

　　修真界元婴期多了去了，死了一个寿元将尽的刘琛，委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偏偏他的死，同时轰动了修真界和俗世。

　　刘琛死了。

　　元婴期强者刘琛死了。

　　这些没什么。

　　关键在于，元婴期刘琛，被一个十来岁的凡人小姑娘，拿一杆木枪，一枪给捅死了……

　　十来岁、凡人、木枪……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修真者们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妈的这世界太玄幻了有木有啊！

　　有这件事在前面，另一件元该更轰动的事就显得不那么骇然听闻了。

　　修真界鼎鼎大名的新秀，惊才绝艳的四大公子之一，不到百岁就到了金丹期的连城公子顾连城，被一个十来岁的凡人小姑娘，牵着一条狗，骑着一头驴，撵的像只兔子一样到处乱窜……

　　修真界的仙人们表面上都很淡定：不就是一个金丹期小辈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中却难免有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如果，凡人练几年武功，就能对仙人们喊打喊杀，那仙，还是仙吗？

　　紧接着峰回路转，小姑娘“身世”的秘密被有心人悄悄传开，所有人悬着的心落回到了肚子里——哦，原来是那个妖孽教出来的啊，这就难怪了……

　　于是事情有了合理的解释，至于那个小姑娘没有修仙的事实，则被所有人下意识的忽略了。

　　相对于修真者的世界观被打碎又重铸，凡人的反应是激烈的，激动亢奋的情绪持续了很久。

　　凡人是不是真的完全对付不了修真者？

　　其实不是。

　　一个武功绝顶的人，不管是偷袭还是正面决战，要杀一个练气期还是有机会的。

　　至于筑基期，能御剑、有护盾，能打能跑，要杀就只能趁他们毫无防备之际，持弑神木近身致命一击，至于正面作战，那就别想了——人家会飞呢！

　　有史以来，凡人和修真者的对阵中，最伟大的战绩，是以弑神木为箭，趁人不备之际，来了个万箭齐发，成功灭了一个金丹期——然后金丹期临死前冲入人群自爆金丹，于是所有参战的人，包括躲在后面指挥的人，全部给他陪葬了。

　　这件事，在修真界连个水花都没激起，在凡间，却是赫赫有名的“弑神之战”。

　　可笑而又悲壮的“弑神之战”。

　　所有凡人想起这一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如今，终于有个凡人小姑娘，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什么才叫弑神。

　　一时之间，全天下练武的凡人多了几百上千倍，哪怕不会武功的，也要千方百计求一柄弑神木做的匕首放在身边。

　　他们给自己的“神兵”起了各种名字，盾月、千丝、青羽、星易……等等等等，但是没有一柄叫“弑神”，在所有人心中，只有小姑娘手中的那杆枪，才是“弑神”。

　　林意不知道自己现在变得很有名，也不知道自己背上的烧火棍有了新名字，她正在赶路。

　　这个世界很大，以她的脚程，也走了足足一个多月，才到了临渊城的范围，然后又走了三天之后，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一是因为时间还早，二是因为她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人。

　　“我走了六十年，”骑着驴的男人年纪很大了，身上一袭破旧青衫，须发皆白，脊背也不再挺拔，但看起来很有精神：“我们东海城离这里太远了，我脚程又慢，中间生个病一耽搁就是几个月，有时候还被困在山里转不出来，好在我认识草药，也会治点小病，赶路的时候顺便采点药换点银子，可以买马雇船。”

　　扣仙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很公平的，每个人，甚至每个生命，在仙门开时都可以前去，但事实上，除了各个仙城选出来的候选人和临渊城附近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只能望洋兴叹——因为这世界实在太大，路实在太远。

　　“一路上，高山，大河，马贼，野兽，还有远的让人无法想象的目的地……真是让人绝望啊，我不知道多少次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过的去？怎么可能到的了呢？还是找个地方安安心心住下来，找个女人，生个孩子，给自己置一个安稳舒适的小家……

　　“可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林意走在前面，前路封死的时候就顺手一棍，以免驴背上的老人被挂住，她很少说话，都是老人说，她听，老人去过很多地方，不怕没有话题可讲。

　　“为什么一定要修仙呢？”六十年啊，她两世加起来也没活那么久。

　　老人诧异的看着她，仿佛她的问题很不可思议：“当然是为了长生！”

　　林意道：“轮回不就是另一种意义的长生吗？体味完全不同的人生，不是也很有趣吗？”

　　老人苦笑：“也只有像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才会说有趣吧？轮回苦啊，丫头！”

　　林意曾问过林川这个问题，并差点难住了他，并非林川随波逐流没有自己的主见，而是他向来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了，从不想为什么，除了林意也没人敢问他问什么。

　　但这位老人不同，六十年跋涉，他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长生？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丫头，你还小，没有体会过生活的绝望，就仿佛被困在沼泽之中，越挣扎越是无望，眼看着死亡步步降临……这种感觉，有一次就够了，这世上，谁不想挣脱出来呢？丫头，轮回苦啊！”

　　“而且，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人生’呢？”他伸手拍死一只吸血的蚊虫，张开手掌让林意看他手心的尸体：“谁知道上一世，它是不是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强者呢？不得长生，终为蝼蚁啊……”

　　林意默然，她知道老者口中的蝼蚁，并非比喻，而是指真正的蚂蚁——不能脱出轮回，这一世再风光，谁知道下辈子会不会是一只被人不经意就踩死的蚂蚁呢？

　　老人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也许千百世轮回，才能修成一世人身，怎么可以连挣都不挣扎一下，就浑浑噩噩的去死呢？”

　　“丫头啊，不管有没有轮回，只要有机会，生命，还是要把握在自己手里啊！”

　　林意笑笑不语。

　　生命或许会被名为命运的大手摆布，但生活，却从来都是自己的，不管几世轮回，只要她还是她，就只会顺心意而活。

　　林意并没有一直带着他，等出了山，老人的腿伤痊愈了，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从头到尾，林意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你应该和他套套交情的！”身边无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直接在林意脑海中响起：“别看这个人现在看起来落魄，但他是有大气运、大毅力、大造化之人，你……”

　　林意笑笑不语。

　　声音大怒：“你不信？你居然不信我？我可是三千界唯一一件先天气运法宝的器灵，论起观测气运，别说这区区中千界，就是大千界也无人能及，你居然敢不信我？碰到你这么个不识货的主人，我简直……”

　　林意也在脑海中直接同它对话，打断道：“那你信不信，就算我救他性命，恭恭敬敬将他一路送到临渊城，若是有人告诉他，杀了我就能保他长生，就算只有半分可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器灵犹豫了：“这……”

　　“亲切慈蔼，睿智真诚，苦口婆心……”林意道：“若我真是一个十一二岁孤苦伶仃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抗拒得了这样一位长者的亲近？”

　　“呃……”

　　“我同他分别之时，他分明是狼狈甚至是气急败坏的，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殷殷叮嘱，情真意切，完全看不出半点勉强……这人的心智和自制力，当真是可怕。所以你说他会有大造化，我一点都不奇怪。”

　　器灵道：“既然如此，你还这样对他，你就不怕他记恨你，以后等他出人头地，小心他给你下绊子。”

　　“他不会。”林意道：“他或许自私，但绝不狭隘，岂会像那些小人一般，记恨旁人明明有鸡腿，却只给他馒头？若他真是那等人，又何来什么大造化？”

　　器灵被说服了，闷闷道：“反正带着他上路也不值当什么，就算结个善缘也好啊！”

　　林意摇头：“这种人，点头之交就尽够了，太近了反而不好。”

　　世上有些人，站在远处，可以赞美他意志坚韧，钦佩他确定目标以后，可以拒绝一切诱惑，克服一切阻力，百折不挠，一往无前……但若靠的近了，却只会被他的凉薄所伤。

　　林意摇摇头，不去想前世那些事，问道：“倒是你，我怎的从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热心肠？”

　　器灵气道：“我是为了谁？你不知道气运是可以辐射的吗？和气运高的人关系越亲密，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林意道：“好处？你的，还是我的？”

　　器灵气的跳脚：“我的还不就是你的？我和你之间可是生命之契，就算你愿意，我也根本不可能摆脱你……“

　　林意道：“你不妨祈祷我早点死，反正生命契约又不是灵魂契约。”

　　器灵怒道：“你懂个气！灵魂契约算什么，每时每刻魂飞魄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世上，唯有生命烙印才是永存的，勘破时空之秘的大能可以将任何存在过的生命从历史长河中打捞出来……你们这些俗人，求得不过是长生，却不知大千界的大能，追求的却是永生！”

　　林意好奇道：“长生和永生，有何区别？”

　　器灵见她难得求教一次，得意洋洋道：“长生，不过是寿元无尽，灵魂不腐，但这世间，有多少人是因为寿元耗尽才死的？便是寿元无尽，你能保证这无尽的寿元中，永远不会遇上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危险？永生，却是在自己的生命烙印中，留下生命种子，这样，哪怕是三千界崩解，宇宙重生，生命烙印中的种子一样会让你重生，那才是真正的永生！“

　　林意道：“能有这般见识，看来你没骗我，你还真是从大千界来的啊！”

　　“那是自然！”器灵自傲道：“所以你要听我的话，找回我的本体，我就能帮你永生……”

　　林意打断道：“你当初就是这样哄骗林云瑶的？”

　　器灵跳脚道：“我何曾哄骗过她？我和她是公平交易！她本该死了的，是我救了她，她帮我完成任务，我给她要的一切，美貌、金钱、智慧……”

　　林意淡淡道：“那你有没有告诉她，她本来可以投胎转世的，但帮你做事之后，若完不成任务，就会魂飞魄散成为你的养分？你这样到底坑了多少人？”

　　器灵一噎，道：“我知道你因为前世的事对我不满，但是我坑的是她，又不是你！我只是让她和气运高的人结成亲密关系，让我吸收辐射来的气运——你所在的小世界之中，你和殷浩然的气运最高，她是你妹妹，殷浩然是她姐夫，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和你们打好关系，慢慢就能吸收到足够的气运，是她自己贪得无厌，想要取你而代之，才……”

　　它越说越气，道：“最后她倒是因祸得福，转世到了中千界不说，还得了我的本体！你也得了数不尽的好处，只有我……只有我……呜呜……那么倒霉……”

　　“换了其它时候，十万个你也伤不了我一根毫毛，谁知道正要跨界的关口，被你打了一拳，害得我和本体分开，没了本体的保护，为了抵挡跨界风暴，我数万年积累的能量消耗一空，就这样还差点……没办法才和你定了契约，不想最后还是瞒不过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力，不得已将我的生命烙印和你同化，以后永生永世，我都只能成为你的附庸，呜呜……”

　　它哭的凄凄惨惨，林意想起前世的遭遇，对它半点儿也同情不起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可以接纳我，却容不下你？”

　　器灵一个激灵，也不哭了，吭哧道：“这个……你在你那个世界，武功练到了极致，得了一缕道韵，也就是规则之力，或叫世界之力，要不然凭你也伤不了我——你带着那个世界的道韵到了这个世界，它当然要高兴了，不仅是接纳，更回馈了不少好处给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至于我……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和你说不清楚……”

　　林意知道它不老实，也懒得追问，只道：“这么说来，那些飞升到大千界的人，都能得到世界的回馈？”

　　器灵道：“怎么可能？那些是能量太大，被中千界排斥出去的……一个是被光溜溜赶出家门，一个是带着传家宝离家出走，待遇能一样吗？”

　　林意算是懂了，点点头不再同它说话。

　　器灵急了，道：“你还没答应我帮我取回本体呢！”

　　林意道：“前世事，前世了。该做的我都做过了，杀人夺宝的事，我不做。”

　　器灵急的跳脚：“那可是永生啊！想想，永生，永生啊！”

　　林意道：“为一个馒头杀人，和为一座金山杀人，在本质上有区别？不管为了什么，我总有我的底限要守。”

　　“你……”

　　林意道：“更何况，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永生，岂是依靠外物就能达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