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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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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天,苏老太太一直断断续续昏睡着,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苏锦坚持留在医院陪床,霍琰在医院附近的宾馆订了一间房,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苏锦让他先回新岛的意愿,白天几乎都陪着她耗在医院里,盯着她按时按点吃些饭,直到晚上探视时间结束的时候才一个人回宾馆。
尽管如此紧迫盯人,苏锦还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来,脸色难看得像是病人。而且,霍琰发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似的,比如昨天下午好说歹说她才肯躺上旁边的简易床铺小憩,没过一刻钟,突然就醒了,三两步奔到老太太床前伸手指探测老太太的鼻息,然后送了一大口气跌坐回椅子里,额头、脖颈都是冷汗。
霍琰在一旁看着虽没出声,但心里直觉她这样很不妙。
苏锦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又失眠了。不,确切的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不能闭上眼睛,一闭上就心慌胸闷、呼吸艰难。她知道自己需要一点睡眠时间,可却不敢吃一颗安眠药,她怕睡着了不够警醒,会再一次重蹈遗憾。
霍琰的沉默纵容让苏锦很感激。曾经也好,现在也罢,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需要身边有个人静静陪着的时候出现,所以,他是否爱她、是否最爱她、是否只爱她,都不是她甘愿和他在一起的首要条件。
苏锦从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有个人能愿意和她一起长长久久走下去,只要给她一些在乎,不让她太伤心,那么她就会稳稳守着他、守着他们的家。
苏锦一直以为霍琰会是那个人,可惜,不是他。
面对霍琰,面对和他的这段感情,面对自己的生活,苏锦觉得自己总是在一退再退,希翼被压缩得少些再少些,可依然还是不断地失去、再失去。
苏锦只觉得自己深陷在这个恶性循环之中,如陷泥淖,越挣扎陷落得越快,直至灭顶,直至一无所有,方可罢休。
守着生命即将走至终点的奶奶,苏锦此时心生绝望。
或许是苏老太太不忍太过折腾苏锦,昏昏沉沉迷糊了三天后,第四天中午她出现了回光返照。霍琰刚好出去买午饭,病房里只有她们祖孙两人。
苏锦看着老太太变得清明的双眼,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她们俩都明白,最后的时刻来了。
老太太走得并不痛苦,走前紧紧握着苏锦的手问她:他对你好不好?
苏锦无声哭着点头,老太太手上的力道就那么一点点流逝,嘴里还反复低语着:别怕……别怕……
苏锦反手紧紧抓住老太太尚有余温的手,试图挽救住这最后的一丝温暖,失声痛哭。
她在这茫茫世界里最后的家,现在也没有了。
霍琰在走廊里听到苏锦的哭声心神一震,疾跑着冲进病房,就看到苏锦蜷缩着身体坐在床边,哭得像个走失的孩子。
手中的便利袋应声落地,霍琰几步跨上前来,用力将苏锦揽到自己怀里。
就在刚刚推开门的刹那,霍琰恐慌地感觉到,如果不紧紧拉住苏锦,她好像就会跟着老太太一起消失似的。
在苏老太太去世的这个中午,苏锦在痛哭中晕了过去。她的眼泪似乎在这个中午流尽了,再醒来后神情只剩麻木哀肃,就连在匆匆赶来参加葬礼的温妍面前也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
老太太的遗体被送去火化,苏锦并没有跟去,她想奶奶留给她最后的样子定格在那天中午医院的病房里,而不是那一片将她吞噬的烈烈炉火。
葬礼结束当天温妍就要赶回新岛,听到苏锦说要再留几天处理老太太的身后事,不禁有些担忧。
所谓相由心生,苏家的男人们暂且不提,一群女眷里就没两个让温妍直觉心地善良的。
可公司里的事不由得温妍再多逗留,所以,当霍琰表示他要陪同到底时破天荒和他站到了同一阵营。
就算苏锦处在正常状态下,温妍和霍琰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全方面碾压她,更别提她现在血槽几乎见底的情况了。
温妍怀揣着一半欣慰一半担忧的复杂情绪踏上了返程,而后不久,她的神直觉就被应验了。
此情尚且还是后话。苏锦送走温妍后就被霍琰强行带回了宾馆补眠,在她坚持下,霍琰不得不又新开了一间房。
明明身体累到了极致,可睡意却迟迟不来,苏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酝酿了近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认命地爬起来吃了两颗安眠药。
对苏锦来说,这个时候全然陌生的空间明显比满载回忆的熟悉的家更容易放松情绪休息,这是霍琰坚持让她来宾馆的原因。
一整个下午霍琰都在苏锦隔壁的房间里与陈秘书通过视频处理公务,临近下班时副总姜达跑过来吐苦水,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丧心病狂催归来。
霍琰预先定好了五点半的闹钟,时间一到就毫不拖泥带水地切断视频下线关机。
现在苏锦门口敲了三次门依旧没有回应,霍琰果断给前台打电话开门。
苏锦的病来得突然且沉重,意识不明并伴随高热,霍琰将人送到医院的时候苏锦呼吸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持续物理降温,再加上一直挂到凌晨才撤下去的点滴,苏锦的高热才总算退了下去,但为了预防反复发作,霍琰始终保持警惕,苏锦额头上的凉毛巾换了一夜。
苏锦在日上三竿时醒来,一睁开眼睛迎接她的就是霍琰双眼布满血丝却如释重负的笑脸。
想到他们现今的关系,苏锦不由得一阵心绪混乱。
病来如山倒,这场突如其来的发烧就像是导火索,将苏锦身体里所有的疲累一夕引爆。
霍琰听完医嘱后回到病房,苏锦的点滴已经挂上了,人昏昏沉沉的睡着。霍琰在床边坐下,将苏锦没有挂点滴的那只手握在掌中。
纤细脆弱,指尖微凉。手中的触感让霍琰从心底滋生出细密的酸楚,以及顿悟后的豁然清朗。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白雨甯,他只有关心。而此时看着面色苍白的苏锦,除了关心,更多的是心疼和不舍。
他或许不能再给予浓烈而纯粹的爱情,可如果要和一个人携手余生,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锦。
可惜,苏锦醒来后的客气疏离让霍琰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自以为是。
接下来两天虽然还要继续挂点滴,但住院就没有必要了,苏锦坚持回家住,霍琰无奈只好送她回去。
推开门的刹那,霍琰恍惚以为他回到了新岛静水路的房子。看着苏锦换上拖鞋后径直去开窗换气的背影,霍琰突然就明白了苏锦的心思。
这是苏锦心里家的模样,她曾经用尽心力将它复制到静水路,将他视作家人,可惜,他明白得晚了一步。
苏锦再次劝他先回新岛,霍琰哪里会肯,气氛一时凝滞之际,何惟远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霍琰叮嘱苏锦好好休息后转身赴约,仓促的背影让苏锦生出落荒而逃的错觉。
事实上,霍琰是真的深觉挫败。
“我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你就给我摆这副臭脸?”酒吧包厢内,何惟远吊着眉梢打量只喝酒不说话的霍琰:“听韩旭说,你对象把你踹了?那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千里追妻?”
霍琰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台上一掼,满眼杀气瞪过去:“踹个屁,老子什么时候同意了!”
何惟远招摇的桃花眼轻飘飘瞟了霍琰一眼,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踹和分手在能动性和意向性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确切地说,人家姑娘要踹你没什么必要征得你的同意。要说我用词有什么不妥,那应该是千里追妻的妻字,你应该还没把人家娶过门。”
霍琰一口鲜血卡在嗓子眼,竟无法反驳,阴恻恻盯着他:“身为一个华裔,你的中文水平值得称赞。”
论打脸和捅刀子的实力,何惟远足以甩开韩旭十八条街。
“谢谢,我一直有这个自信。”何惟远目光微沉看着霍琰的脸,敛去调侃正色问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